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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曲建忐忑不安的被朱利喊去见朱志均和朱志堩兄弟二人将有什么遭遇,但说金大虎,也就是金刚奴在后院的耳房中突然感到心中一股剧烈的不安。
这是几十年的习武经验告诉他的,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无时无刻的不在他心头萦绕。屏住呼吸,他似乎可以听见外面枯枝折断的声音,虽然是那么轻,那么的微弱。
已经等了很久了,金大虎心里一动,试着打开耳房的窗户,却发现已经被钉死了,知道不妙,索性拉开房门,刚想走出去,便被几排整齐的黑影逼的不能前进一步,但是那群黑影似乎没有抓他的意思,也似乎没有看见他一般,根本不予理会。
金大虎只好退回房内,暗自思量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太大意了,也许多年的安逸,使他放松了警惕。而南方距离京师遥远,最近几年又背靠漳王府,组织了自己的势力,以为漳州已经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甚至觉得就连漳州知府的控制力也不会比自己强。所以纵然觉得有些危险,他自己也能处理的了。
过于的自信等于自大,金刚奴老了,他忘了自己是在和一个国家机器对抗,也忘了他始终是生活在大明的空隙之中,他自以为在漳州庞大的势力,其实在朝廷的眼里,基本上是不屑一顾的。
就在曲建走进漳王府书房的那一瞬间,一盏红色的孔明灯升上天空,金大虎所处的耳房周围,十分整齐的响起一阵枪栓转动的声音。
“白莲余孽金刚奴,你已经被包围了!”
在房中刚刚坐下的金大虎骤然站了起来,一副目瞪髯张的模样,听到呼喊,立即向前迈了一步。心中顿时惨然。
“我乃王府庶务总管金大虎,你们是谁,敢在王府中喧嚣!”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个军卒吼道:“林旗长,破门,将这刁徒拿下,敢顽抗者格杀勿论!”
“是!”有人答应一声,对排成长队的手下吼道:“破门……!”
还没有等兵卒上前,门骤然打开,从黑漆漆的房中飞出几道黑影,是椅子,而后金大虎也随之飞跃出来。
刹那间漳王府后院耳房处发生了一场激战,金大虎双手各抓着一只长条板凳,飞奔冲出,左右挥去,三把两把将三个黑衣人撂到了两个。一眼瞥见对手有数十人,知道不能恋战,而且敌人手里有传说中军用的火枪,急忙飞步向王府外墙冲去,其间狂怒地将板凳挥舞,逢人便砸,杀进重围之中。
“杀死他!杀死他!”指挥着吼叫,跺脚。数十名黑衣人举着刀剑把金大虎团团围住。
金大虎杀红了眼,板凳飞舞,如铁龙点头,在月光下血溅飞花,他自己也满身是血,且战且退,而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将金大虎逼向墙角,已无退路。
“兔崽子们,来吧!”
金大虎心中暗道,不过他也有些奇怪,厮杀了半天,刚才还听见有枪栓的转动声,为什么围困自己的人要和自己肉搏,而不用火器一了百了呢?
不过此时厮杀已经进入了尾声,金大虎已经无力反抗,王府的围墙也不是他能迅速攀援而上的,而对手似乎想生擒于他,并不着急。
咱们再把场景转换到漳王府的书房之中,曲建心里揣测万千的进入了书房。
“曲长史,别来无恙?”
曲建看到漳王兄弟二人正坐在书桌两端,一副把手言欢的模样,而书房内也多了几个侍卫,心里立即警觉起来。
“啊,参见漳王,参见大王子!”曲建连忙抱拳行礼。
“不知大王子来到漳州,未能远迎,请大王子恕罪。”曲建打心眼里生出一股敌意,所以只是请罪,但却不再往下进行,书房内一时陷入沉寂。
“在下奉皇上之命,协助漳王爷剿灭白莲余孽而来,初来乍到,为了不引起白莲欲孽的警觉,故才隐匿身份,曲长史可知为何吗?”
朱志均这么的直截了当,不但使曲建心惊肉跳,就连漳王朱志堩也大感不解,一起怔怔的看着朱志均。
“向闻大王子在北平叙事,一南一北相距随员,但有大王子通力勘核,白莲欲孽自然不难落网。”
“看来曲长史对于白莲余孽在漳州之事已经认同了……,”朱志均沉下脸来,颐指气使的说:“既然曲长史已经知道,为何不禀报漳王呢?”
“属下不知道,但是大王子既然说有,那就是有了,何况大王子言道是奉皇命而来,属下岂敢质疑。”
“你听……。”随着朱志均的提醒,书房内静了下来,外面传来阵阵的厮杀声和刀剑撞击声,正是由后院耳房的方向而起,曲建看向朱志均,不解的问道:
“下官不明白大王子所指的意思是……?”
“不是在下的意思,乃皇上与太子的意思。”说着从袖中取出牒文递给曲建,说道:“烦劳曲大人过目。”
曲建展开牒文:
查漳州府庶务总管乃钦犯金刚奴所伪装等,伙同林氏保镖行、四百岭盗匪犯上作乱,击杀官兵,罪属反叛大逆,敕令漳王府协助通州郡公朱志均,火速拘捕金刚奴、林三等一干案犯,地方府衙不得干涉……务必一网打尽。一经捕获,即按大明刑律就地正法,斩首示众,并出榜公告,昭谕百姓。
牒文下方的签押印鉴证明了,此牒文乃是由太子起草,皇上御批后的东宫牒文。
曲建看罢,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来这次金刚奴在劫难逃了。”他在心里嘀咕道,不过牒文中并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应该是没有发现曲建的身份,也不由使他舒了一口气。“倘若金刚奴等真被一网打尽,就再也没有人能戳穿他的身份了。”
“曲大人,看明白了么?”朱志均背着双手,斜睨着他,阴阳怪气地说:“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有皇上与太子的批复……。”曲建做恭顺状,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劳大王子教诲了。下官自然遵照谕示,决无半点含糊。”
说罢,小心收起牒文,强压心头的惊惶,双手递给朱志均。
朱志均诡谲地一笑,说:“曲长史为什么不问问为何牒文上没有自己的名字呢?”
“下官为朝廷命官,食国家俸禄,自当效忠皇上,尽心尽职,秉公执法,岂敢苟且懈怠,玩忽职守,所以自然不会有下官的名字。”
“说的好,说的好!大人忠心可嘉,本公敬佩。”朱志均对曲建的一语双关不知是没听出来呢还是故意装佯,“曲大人,本公还有一事相告,这牒文……。”
“牒文已有明令,下官自然唯大王子马首是瞻!”曲建连忙截住朱志均的话头,说道:“捕杀钦犯乃是大明人人之责,下官自当遵命,不过……。”
“下官记得金刚奴在建文四年已经被诛杀,所以王爷和下官才会一时不防,有渎职之嫌。自然不方便多言了!”
好厉害,曲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自己从干系中挣脱出来,还指出当初朝廷的公示错误,让人一时间也找不到破绽,要不是朱志均有备而来,还真的会让曲建骗到。
不过此语正中朱志均下怀,他一路上研究了整个卷宗,觉得曲建这个人是有利用价值的,也不想让朱志堩知道曲建与此事有所瓜葛,听曲建这么一说,赶忙顺水推舟。侧身吩咐随侍,去后院耳房观察战斗情况。
刚才还为金刚奴担心的曲建,现在又唯恐金刚奴不死了,这也许是出于人自保的本性,朱志均自然也不是只有这一点打算。又寒暄了一阵,漳王朱志堩基本上始终没有说话,任凭朱志均在那里和曲建交谈,过了一会,前往后院查探情况的随侍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回禀郡公,金刚奴逃走了!”
“什么?!”
曲建,朱志堩惊诧地站起,同时说道。心中有数的朱志均故作愤怒地掷碎手中茶杯,厉声吩咐道:“立即给我追,晓谕缉拿逃犯!”
金刚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逃走了,连金刚奴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么多人围攻自己一个,有火器不用,攻而不杀,还让自己从后院又杀到耳房附近,那里的围墙矮了点,他才能越墙而过,逃出了漳王府。
他知道肯定里面有猫腻,但是为了保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也不敢往林氏保镖行遁去,因为他也不明白昨天还是暗杀,为什么今天就光明正大的开始擒拿了。
林氏保镖行也不保险,金刚奴想了想,还是往城外逃去,仗着自己一人,想往四百岭去寻找唐赛儿和曾阿牛等徒弟。谁知道城外的各要道已经被官兵封锁,金刚奴只得在西山之中隐匿起来。
天亮后,在漳州独霸一方的林氏保镖行,也受到了官府的围剿,至于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过由于林三当日就出海押运货物往爪哇,所以避过了这一劫,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统统都被抓住后关进了漳州府的大牢之中。
太平很久的漳州府热闹起来,众说纷纭。由于官府并未解释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搞的有些商人有些自危,以至于惊动了即将启程的立法院委员陈青松,也到了漳王府以及漳州府衙询问根源。
这真的是一次失败的追捕,抓了一批小鱼小虾,涉案主犯全部逃脱,别说是颇有能力的朱志堩,就连心怀鬼胎的曲建,也感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朱志均此举,该怎么向皇帝交代呢?难道劳师动众,不惜从渤海水师之中抽选兵卒,由北平军镇抽选军官,几千里海路的奔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与其这样,还不如皇上直接下旨给朱志堩,然后朱志堩命人在饭菜里下毒,一下子就可以要了金刚奴的命。这样一来,朱志均不是庸才,那肯定在后面有着极为厉害的准备,朱志堩的心里暗暗警惕着。
他的哥哥朱志均对他的隐瞒使朱志堩有些不安,但是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为了避免嫌疑,他只能选择缄默。但是看着哥哥已经快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心里也是踹踹的,不知道哥哥想做些什么。
朱志均的志愿当然不止于此,他想趁着这次机会,将以前所失去的都拿回来,一个王府长子,因为母亲的出身,处处受人诟病,特别是在他们兄弟几人之中,只有他只是一个郡公的爵位,其他的都已经封王就藩了。
而且他这次虽然是受到皇命来漳州剿匪,但是主意却是那个智光大师面授的机宜,智光现在已经在东宫,取代了方孝孺的智囊地位,此时的北平,方孝孺主外,而智光大师隐然已经有了当初姚广孝的风采。
受到太子之器重,比之姚广孝受朱棣的信任有过之而无不及,智光认为,白莲教需要剿灭,但此时不是剿灭的时候,太子的根基在北方,而南方的控制力极为薄弱,利用好了,不失为一把得心应手的好武器。
而且智光认为,白莲教其实也是佛教的一个分支,以弥勒佛为朝拜对象,而弥勒佛又被称为阿逸多菩萨,是释迦牟尼佛的继任者,其庞大思想体系由无著、世亲菩萨阐释弘扬,深受中国佛教大师道安和玄奘的推崇。
白莲教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失去了对佛经的诠释而已。所以智光对白莲教并不排斥,并有利用白莲教渗透南方的意图。
之所以派朱志均前来,就是看中了其对漳王一系的愤恨和不甘,智光有着非同常人的识人之能,也的确只有朱志均能不顾皇帝的谕旨,做出一些有违礼制的事情。
金刚奴的逃脱,只是一种障眼法而已,既然由太子插手,派来的就会有太子的东宫亲卫和武卫局的特种兵作为后盾,逃脱只是暂时的,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离开精锐特种兵的跟踪。
在合适的机会,金刚奴在西山一处废弃的寺庙中落网了,武功对于火器来说,只是一个笑话,何况火器是掌握在特种兵的手中。但是金刚奴的落网,却没有被带往漳州城关押,而是朱志均亲自往西山寺中去见见这个传说中死而复生的人物。
金刚奴被反捆着双手,眼睛蒙上黑布,由一群人推推操揉押出大殿,带到西院禅房。听见一人以温和的语气说:
“将他的蒙眼布摘去,松绑。”
“法师,这人年纪虽大,但是身有武功,不能松绑。”
“松开吧。”
被松了绑摘去蒙眼布之后,便见一片辉煌耀眼的烛光,眼花缭乱,略一镇定,渐渐看清了原来是座禅房,身边站满擒拿住自己的黑衣人。正面站着一位身材瘦削,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看着自己。
“你就是四大天王之首的金刚奴?”
“知道了还问,你是谁?”金刚奴知道自己断无幸理,索性就放开了不在隐瞒,直接问道。
“我乃通州郡公朱志均,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见你吗?。”
“这……”金刚奴语促,说实话,他真的摸不清对方的来意,总觉得自己这次被捕捉十分冤枉。
“本公这次带了渤海水师将士一千二百人,东宫亲卫二十人、武卫局特种兵三十人,战船五艘,前来捉你,上次你以为能逃脱是侥幸吗?”朱志均笑眯眯的说道。
“你有什么目的?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金刚奴仿佛听见一丝生机,连忙问道。
金刚奴并不怕死,六十余岁的人了,生死对于他已经无所谓了,但是只要有生机,就算是不怕死的人也不会放弃,看来对方并不想杀了自己,金刚奴这么想着,但是朱志均的下句话却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
“之所以我亲自过来,不过是想借你的一些东西?”
“借什么东西?”
“你项上的人头,还有你的白莲教用一用……。”
“哈哈、哈哈!”金刚奴发出如雷鸣的笑声,有点怒极反笑的意味,嘲弄似得看着朱志均,道:“我的人头在这里,随时你可以来拿,但是至于白莲教,看你们能杀多少是多少吧!”
朱志均好像有些怜悯的望着金刚奴,等他笑够了,挥手让其他人出去,身边只留下了四个人,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不妨实话告诉你,你们在漳州还有海丰、海阳、四百岭等地的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眼里,之所以不动,自然有不动的道理,如今你还妄想什么,不瞒你说,要灭你们这些地方的据点,朝廷只在弹指之间而已。”
“要借你的人头,你不但会借,而且本公敢担保你是心甘情愿的被本公借走的。”
“是吗?”金刚奴嘲弄的问道。
“是!”朱志均竟然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重重的回答了一声:“不错,你想听本公说吗?”
“你说多久,我就能活多久,能多活一会,为什么不听呢?”
“你已经被朝廷挂上了名,想逃那里有这么容易,就算能逃,那你的教众也必会无一幸免,金天王你还有一个二十年恢复白莲教如今的规模吗?”
“不但是你,就算是林三也逃不过朝廷的手掌,鉴于如此,本公不妨给你一个建议,你听了之后再做决定如何?”
半个时辰后,朱志均心满意足的将一封信吹干墨汁,折叠起来放入怀中,朝金刚奴点了点头,随即就走了出去。
片刻,四个侍卫走了出来,金刚奴的人头已经在托盘上了,只是面色安详,眉宇间不但没有那副死人应该有的痛苦,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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