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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李芳果是否就范,于此同时,北平燕王府却是气氛沉重,燕王世子朱高炽正与王府文武属官一起,商讨如何应对此次朝鲜李芳远的请求。
朱高炽阴沉着脸坐于在上首,座前案上便放着李芳远准备呈送给京师的奏疏和亲笔给燕王写的私信。朝鲜政变的第七天,道衍便送朝鲜赶回,带来了李芳远动手的消息,朱高炽当即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没过多久,李芳远遣使李舒带着成石璘、南在、李居易、姚仲和等人就赶到北平。接过私信奏疏,朱高炽一时胸堵气闷,同时又感到无比恐慌。“父王还在京师呢!”这个念头占据着他的大脑,让其坐立难安。可是无奈木已成舟、米已成炊。
“李舒,朝鲜藩国之事,你们就准备这样向皇上交代?”
李舒心中一紧。他是李芳远早期的幕僚,侍奉靖安君已有数年,燕王与靖安君的亲密关系他自然知晓。今日一进东殿,李舒心中便忐忑不安,此燕王却非彼燕王,看着其不悦的表情;若招式说了其中内情,恐怕这个年轻的燕王不知原委,但若是不说,谎话在奏疏上写的明明白白,这个年轻的燕王为什么要问呢?
本来他已打定主意,一个字也不说。可是现在燕王问起,他不可不答。李舒咽下一口唾沫,小声禀道:“李芳硕、郑道传谋反,图谋杀害王子,燕王身居北平,靖安君为求自保,不得已为之,现在或是或非,恐都少了依据。唯恭请圣裁便是。”
“本世子还不是燕王!!!”。
朱高炽很奇怪的看了道衍一眼,难道这些高丽人来之前都不打听一下北平现在的形势吗?竟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直呼燕王,但是这个称呼倒是让朱高炽感到隐约间有些惬意。
道衍也是暗暗皱眉。李舒这话他也十分无奈,不过那些高丽人一向都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好行一些自以为是的主张,现在傻子都知道,燕王留在京师,现在北平是燕王世子做主。自己刚从朝鲜回来,又是引荐之人,看到世子的表情,道衍也十分恼火。
何况所谓的李芳硕、郑道传谋反。仅是一个借口,只要李芳远做主朝鲜半岛,到时间和燕王相互呼应,至少可以多了一个盟友,而且道衍也有另外一个想法,现在北平不缺兵马,最急需的倒是水军,朝鲜水军虽然不怎么的,但蒙元时的战船大都出自高丽人之手,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世子,朝鲜李芳远大逆不道,想篡位而已。那李旦身为权知朝鲜国事,尚且在位!郑道传何来谋反,李芳硕、李芳番又有何辜。如此,我大明只有讨罪问责,何来还要见我皇上要求赐封。李旦未亡,赐封何人?世子可不理之,以免朝廷怪责。任其自往南去,皇上自当秉公而断,重议其罪,以正藩属之风!”
燕王府伴读余逢辰大声禀道。余逢辰儒生出身、素来忠于朝廷,且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故有此番慷慨表态。
“放肆!”
在一旁不语的道衍突然说话,道:“李芳远是何人?你知道吗?朝鲜世子,何为世子,乃朝鲜宗国继承者,为何要大逆不道,事急从权,昔日皇上为太孙时,那蒋瓛谋反,不是皇上临机处置,将其擒获,难道皇上也会篡位吗?”
这番话说的含糊,道衍利用大明之人不关心高丽诸事的优势,将李芳远说成是朝鲜世子,又把此时和当初朱允炆抓蒋瓛之事牵强起来,余逢辰到底是读书人,你听到提及皇上为储君时的事情,一时有些脑筋转不过来弯,愣在了那里。
“道衍,你只是寺庙主持,世子允许你参与会议,已经是莫大的恩典,岂能有辱斯文?且朝廷决策,做臣子的尚且不能揣测,而你并无官职在身,枉议皇上之前是非?请你自重!”葛诚身为王府长史,哪能容得姚广孝左右局势,当即含怒驳到。
看到葛诚怒目圆睁,道衍正欲回击,列于大殿右侧的燕山中护卫千户丘福已跳了出来道:“葛长史,道衍大师乃是燕王尊崇之人,连燕王呼之都冠以上师之名,你只是王府长史而已,难道比燕王还要尊贵吗?”丘福是从小卒做起,靠着军功一步一步爬到现在,正是出于朱棣和姚广孝的提拔,听到葛诚反驳,他又哪里能忍。
葛诚不能反驳丘福,因为他虽为长史,但只是负责王府内事,丘福是朝廷所封的千户,自己不便指责,低了头想息事宁人。哪知丘福虽年过不惑,脾气却是不小,且他向来最听道衍的话,扭头看到姚广孝使个眼色,当即疾步上前,一把将弱不禁风的葛诚扯到大殿中央,硬要和他说个清楚。
大殿内顿时大乱。姚广孝冷然而立,站在朱高炽身侧。朱能和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张玉等一干武将也只是立于班中冷冷望着。朱高炽并未发话,观察着事态的发展。其实这般燕王的忠臣部属对于葛诚早有怀疑,别的王府长史都留在京师编撰《洪武大典》。葛诚却是随朱高炽回到北平,这正是大家都感到奇怪的地方,所以平时都很自觉的排斥着这个长史。
“世子,下官有话说。”大家看时,却正是北平参议景清,徐增寿费劲周折弄过来的东宫旧属。这个人的面子可不能不给,也是父王极为推崇的一个人。
“都给我住手!”只听得“啪”的一声,朱高炽拍案而起,厉声喝道。虽然也只是二十余岁的年纪,但是燕王离开已经近一年的时间了,在众人中也是很有威信。
人群立刻分开。朱高炽一眼瞧去,葛诚已是蓬头散发,身上的五品文官袍子也被扯烂。
“丘福于殿堂重地侮辱王府官员,念其往日有功,免了军棍,拉出去,闭门思过十日,罚俸半年!”
“葛长史可有伤着?”朱高炽转过头来,语气温和地问道。
葛诚儒家门生,今日算是斯文扫地,不过此事丘福也受了罚,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臣未受伤,谢世子关心。”
“丘福粗人,不懂礼仪,尔不要和他计较。不过……。”朱高炽话风一转,沉声说道:“道衍上师乃是父王敬重之人,这一点,葛长史需牢牢记住!”
经丘福这么一闹,反而将李舒等高丽人晾在那里,但是此时已经商议不下去了,再看到道衍和景清的眼神,便挥挥手叫众人散了。他才慢慢的向殿旁的议事阁走去。道衍、景清二人紧跟其后。
三人在议事阁站定,道衍行了个佛礼,微微笑道:“世子,丘将军这一闹,于世子却是有利无弊。”
“哦!此话怎讲?”朱高炽奇道。
“方才殿上议朝鲜李芳远之事,其实已入死局!”道衍引朱高炽至上首坐下,自己也寻了把椅子坐了,然后道:“世子之意,终究是遵从王爷的意思,将高丽人保护进京师,然后说不定还能伺机引起皇上的注意,放燕王爷回归,而李芳远此举,恰好触动读书人之习性逆鳞,恐也不会相让,两方相争,既伤了上下之间和气,继续议下去,反而会使王爷被抖出来。若让有心人听了奏明朝廷,王爷处境恐更为不利。丘福出来这么一扰,万事俱休,岂不更好?”
朱高炽不由一愣,细细一想,倒也确实如此。苦笑道:“还是上师看的清楚!只是这高丽人行事时,上师也在,为何会在这时,难道上师不知道父王还在京师,北平这里我做不了主吗?上师认为,应不应该遣兵送高丽人进京呢……?”
还未说完,道衍就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才想起了景清还在旁边,刚才似乎有话要讲,忙转身道个歉,问道:“景参议,刚才您不是有话要说吗?”
有些郁闷,自己就像是被忽视的透明人一般,到现在才问及,不过总归是燕王世子,景清上前一步,道:“世子,刚才下官想说的,和道衍大师基本一样,不过下官认为,既来之,则安之,高丽人此次前来,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说辞,世子不妨先行奏明朝廷,等候朝廷决断,期间,只要招待好这些高丽人即可!”
“就这个?”啜了口茶,道衍冷静的看了景清一眼,徐徐再道:“老衲意见则和参议大人不同,事急从权,这是古来之语,如今藩国内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
说的这里,道衍突然转脸朝景清道:“参议大人,还有事情单独向世子禀报吗?”
景清正听得出神,突然闻听此言,知道这个和尚有什么事情不愿意让自己知道,于是抱拳行礼出去了。
看着景清消失的背影,道衍摇摇头,也不再提及,对朱高炽却是又耳语一番,听的是连连点头,便又问道:“既如此,父王怎么办?”
“朝廷也非无能,相信那小皇帝已经知道了朝鲜之事,老衲在汉城时,曾经遇到许多不明身份的人窥视,想来应该是锦衣卫的爪牙吧。依着新帝的性子,若知此事,必定会在朝堂之上宣布,让大臣们讨论,届时,大臣们知道了,燕王也会知道。”
朱高炽倒是很有默契的接到:“父王只要知道,肯定会做出反应,到时间,大师也该知道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道衍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悠然的说道:“纪纲也该回来了吧!”
两人正在谈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太监不召而入,急促的说道:“穆肃求见!!”
穆肃正是和纪纲一起投奔燕王的悍将,说曹操曹操就到,道衍此时也顾不得逾制,几乎是同时和朱高炽说道:“快传!”
穆肃早就跟在后面,耳朵一向灵敏的他应声而入,跪地行了一个礼,悲声说道:“燕王病了……。”
朱高炽一惊,姚广孝却是一喜,连忙让穆肃说的详细一些。
自从李芳果被单独召见问对后,没几天燕王就有了病。京师里的人都这么说。燕王威武强悍,能征惯战,一般是不大有病的。
这次的病,可与往次不同了,看来十分严重,燕王时时从燕王府中跑出来,在大街上乱走,还常常夺人的酒食,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听也听不懂,有时候竟然躺在地上,一天一天地醒不了,以齐泰、驸马梅殷和黄子澄为首的官员,以探病为名进府了解动静。他们进了燕王府,十月的南京城正如火炉一般,但只见朱棣围着火炉,浑身打颤,还连连说冷,就是在宫里走动,也要拄着拐杖。看到此情此景也由不得不信了。
纪纲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忙派遣穆肃星夜赶回北平报讯,而自己在京师周边等候消息。朱高炽一阵心悸,但是道衍却是默不作声的让穆肃出去,悄然说道:“世子,该是立即派兵护送高丽使节进京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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