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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内厂宿卫布林麾下的一个兵卒闪身而入做出的暗号,徐辉祖知道,此举张震是不可能抓住何妙顺的。因为对于西安城这样的边陲重地,内厂情报处的追踪能力,虽然经历过多年的锤炼,也罗织了一张庞大的信息网络。但怎么也控制不了那如潮如水的人群。
既然何妙顺已经发觉被人跟踪,所以就加倍小心身后的动静,在闹闹嚷嚷的行人中藏匿自己的踪影,却也不敢再往素荷居而去,他刚才给那个乞丐纸钞,也是一种暗示,意思是说让在素荷居的义军迅速隐匿起来,并随时做好撤出的准备。若大的西安城,他们经营了这么多年,真的要想人不知鬼不觉应该还算容易,在人群中穿插着,何妙顺心里想着不对,于是,决心那里也不去,就此出城,会沔县和几个当家的一起商议下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主意既定,就风急火燎地在人山人海中往西门潜行,因为人多,终究还是瞒过了内厂情报处的耳目。
巳时左右,何妙顺已经到了西门,远远就看到铁栅门前人头攒动,一片喧嚷,牛车、马车、手推车,互相抢道,肩挑手提背驮的你推我揉,粗声大气地吼骂着、怪腔怪调地尖叫着,数十个役吏手执刀棒,向着拥挤的人群大声呵斥着:“排好队,依次查验!”
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几个年轻人趁机推操着左右的人,拼命往前挤。从人群来往的缝隙中,何妙顺看到城头和城墙下站着整齐有序的兵勇,警觉的望着嘈杂的人群,做出一副随时弹压的模样。
“僻!”“啪!”鞭声在那几个年轻人头上炸响,一个身材高大的满脸络腮胡子的役吏伸手抓住一个起哄的汉子,猛地一揉,那个汉子向前踉跄几步,扑跌在铁栅门上。
然后吼叫着说:“你们TMD的起啥哄,谁再起哄,俺把他扔下护城河喂鱼去!”
渐渐的,纷乱的人群静了下来,渐渐地排成了一字长蛇,满脸大胡子的役吏往后看了一下陕西都司派出的兵卒,然后跳上路边的一块石墩,把一跟哨棒在栏杆上拍得嘎嘎响,掉头向河里唾了一口,扯开嗓子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听着,今日封锁四门,各位如果需要出城,按章办事。咱挨个一律都要搜查,这不是咱这班当差的有意和大伙过不去。这是陕西都司的严命,也是为大伙好。不信诸位看看这城墙上贴的告示,那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盖着红彤彤的陕西都司大印,请大家互相转告。”
何妙顺早就隐身上前,将告示看了个明白,上面写着:“陕西承宣布政使司、陕西都司宣谕:顷接圣谕,诏令天下官民、人等周知,近年私货出境,报于海关备案者少,扰正常互市秩序,启番人玩侮之心,檄秦、蜀二府,发都司官军巡禁私货出境者。凡有见令不禁而犯者,以及关隘不察者,一并问罪……。”
告示还没宣了,便有几个赶车、挑担的人掉头溜走,沿着河边,绕过城门,朝柳林那边逃去。估计携带着没有报于海关备案的货物。
没有携带货物的人,或紧或慢地从右边的小门里走上护城桥,左边依然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役吏们挨个检查海关所核发的文书官引,对照着翻检大车上的货物……确信文书货物一直,便会高声吆喝道:“下一个。”遂放行检查过的人。
何妙顺放下心来,随着滚滚的人群,慢慢的往前涌动着,但是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妥,就算是海关巡查走私,也没有必要这般阵仗,还要陕西都司派出兵卒在一侧镇压。心里这样想着,看见前面有关卡处不远有几个锦衣打扮的人,手里拿着一张纸,在那里对着人群不断的指指点点,眼光却不在货物上停留。
特别对于单身商旅,役吏接过路引,翻过来掉过去仔细审视,并不时按照路引上登记的问各种问题,确认与引单相符,这才挥挥手放行:并且当场羁押了几个,这才引起了何妙顺的警觉。
“留着到嘉峪关嫖女人去吧。”
突然听到一句话。并看见役吏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伸手将商人送出的宝钞又塞了回去,这才感到十分的不妙,因为不贪钱的官兵真的很少见,既然这次盘查役吏如此严格,而且有正规军队监督待命,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盘查私货的问题。
立即想到了早上的被跟踪,和怀疑张震的背叛,现在何妙顺由八成把握可以认为这些官兵、役吏是冲着自己过来的。想到这里,身子不由往后退了几步,引起了队伍短距离的骚动。
就在这一瞬间,他立即放弃了出城的想法。刚才由于自己埋伏的暗哨乞丐提醒有人跟踪,使他对当前形势有了知己知彼的了解。既然被跟踪,想必也画好了自己的相貌作为缉拿凭证。这样出城太危险了。
也就是这一瞬间,如同长龙般的队伍那一点点小小的骚动,立即引起了躲在暗处内厂情报处人员的注意,顺着那一点波澜看去,立即发现了被跟丢了的何妙顺,互相使了眼色,随着人潮往那里潜行,跟着何妙顺悄悄遁如西安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张震和徐辉祖同时知道捕捉失败的消息,大怒之下,张震请罪,并延请魏国公和自己一起往布政司衙门和按察司衙门去,请求西安城内实行宵禁,以捉拿乱党。
徐辉祖冷眼看着张震在那里唱着独角戏,却是不做声。张震的选择实在让他心里恼怒不已,素荷居本来已经被监控的金彪、小芝等人,也消失了。包括张震府上的那个家丁,随着那个亲兵回府,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这一切还在内厂的控制之中,但是何妙顺的失控,的确是意料之外。
内厂宿卫和情报处,只是暂时皇上借调给徐辉祖,他有权指挥,却无权管理。对于这样的事情,他又发火不得。听到张震的请求,遂摇摇头,示意说皇上不想扰民太甚,不同意西安城实行宵禁。
然后佯作失望的模样,把包袱给了张震,自己就回独秀馆的钦差行辕。徐辉祖十分清楚,其实所谓的沔县乱党,如果没有陕西官方的人支持,想要平复,不过是在旦夕之间,所以这次在西安城能不能抓到乱党,他一点也不在意,徐辉祖在意的是陕西官员的一个态度。要试探出到底有多少官员在这乌黑的水中。
结果他失望了,从近几天张震的表现上看,陕西官场实在已经糜烂不堪,陕西都司指挥使张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身为钦差,自己也试探过布政使、提刑按察使、西安知府、秦王等等,看这些人的态度,不是知情,就是同谋。也怪不得皇上要将堂堂一个魏国公作为钦差巡边,真的从都察院或者是别处派遣钦差,还压不住阵脚呢。
回到独秀馆,才知道何妙顺又在内厂的监控之中,请示是否抓捕,徐辉祖想了一会,还是作罢,只是命令内厂严格监控,除了不能放其离开西安之外,任由其在城内活动,徐辉祖倒是要看看,到底能牵涉出多少官员来。另外,他还在等待着从内厂情报处传来皇上的指令。争取在影响最小的情况下,处理好陕西的事情。
————————————西安城的分界线————————————
手持精巧的小花伞,一个身材苗条的红衣少女,两只登着翠绿色软底绣花鞋的脚在钢丝上轻盈移动,柔软的腰肢随着轻轻颤动的钢丝自由扭摆,伞在她的手中上下旋转翻飞,掩映着姑娘的笑靥和清澈如水的明眸。
在钢丝上跳跨腾跃,如鼓双翼,忽然一个腾空翻跳,两脚竟然不偏不倚地依然落在钢丝上,随着钢丝的弹动,姑娘的双臂只轻轻摇动两下,小花伞悠然划个弧形,又在她的手中旋转起来……
“好!”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呐喊。姑娘就势腾空跳下,收拢花伞,向场边一掷,一位清瘦老人伸手接住,与此同时又连向姑娘抛出两柄宝剑,姑娘熟练地接在手中,迅疾轻捷地在场子里转了一圈,拉开架势,两柄青霜如同飞虹舞蛇般盘绕着一团燃烧的流火,直看得观众眼花缭乱,惊叹不已,喝彩声不绝。
舞罢双剑,用袖头揩揩额上细碎的汗珠。然后和老人各执一个铜锣,向四周鞠躬,老人凄然说道:“各位大爷大伯父老兄弟,小老儿与小女飘泊江湖,卖艺为生,今日初到贵地献艺,望各位多行仁义,有钱的帮个钱场,无钱的帮个人场,四海之内皆兄弟,诸位多多关照。”
围观的人不断将零散纸钞掷入铜锣内,忽然,姑娘端着铜锣的手被人捏了一把,她吃了一惊,像是被蜂蛰了一般。
一个极为猥琐的声音对她说道:“小娘子,想不到你这么一个又鲜又嫩的漂亮丫头,还有这一招。”
在江湖卖艺,姑娘也不想惹事,只是微微蹙起眉头,转身欲走。却被伸手拦住,说:“小妞,那老头儿不是说了么,你们卖艺不外乎想挣点银钱,大爷我今儿乐意帮你个钱场,就看姑娘你赏脸不赏脸。”
姑娘将脸一沉,问道:“这位大爷要怎样?”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扎赤黄色的纸钞在手中掂掂说:“我家公子有的是钱,到家里陪我家公子玩玩,另外有赏。”
他身边的几个人起哄说:“是呵!小妞,跟咱大公子一道去玩玩乐乐,咱少爷是堂堂知府家的公子,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从后面走过来个穿着湖兰色长衫的年轻人,两颗外跑的牙齿特别刺目,尖尖的下巴,两颊泛红如同抹上胭脂一般。他手捏一把折扇,脸上浮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迈着方步,大摇大摆一副故作潇洒的模样,嬉皮笑脸地步步走近,向姑娘的脸上摸去,那女子已退到人墙,又羞又恼,飞起一脚踢向瘦高个,正好踢在那只咸猪手上。年轻人“哎哟”一声叫喊,看热闹的人忽然炸了锅,而那人抖着被踢痛了的手,嚎叫着:“上!把这个小妞抓住,少爷我要剥光她的衣裳!”
身后刚才出言调戏姑娘的那几个泼皮立即向姑娘扑过去,姑娘毫不示弱,拉开架势,绝不肯自己任由别人欺负。
卖艺老人见机的快,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向那年轻人躬身作揖说:“公子,公子,求求你可怜我们父女,手下留情,小老儿给大爷赔罪。”
看着自己的手下已经将那姑娘逼至街角,则鄙夷的看了那老头一眼,理也不理,径直往包围圈走去。
一直在旁边观看的朱允炆、刘超,此时实在忍无可忍,他们走到年轻公子的面前,也不出声,只有刘超在那里横眉竖眼,要不是皇上在自己身侧,他早就扑上去一阵暴打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朱允炆话声虽低,但语气严厉。
那年轻公子侧目看了看朱允炆,面目清朗,心想显然一个穷酸秀才,傲慢不屑地说:“去去去,滚一边去。”同时抬眼看着正在和姑娘纠缠的随从,喊着:“抓住她!抓住那个小妞。”
越过朱允炆,有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人,清瘦的脸颊,有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不是方孝孺是谁。上来拍拍那所谓公子的肩头,劝说道:“算了,就这样吧。”
瞪起两眼,伸手握拳,那年轻公子刚刚抬起臂来,刘超用手捏住他的瘦胳膊稍一使劲,便痛的他嗷嗷乱叫。
“我们家掌柜的话,你听不听?”声音不大,但是拇指在其胳膊上轻轻地抠了一下,“嗯?”
“刘超!”虽然不喜欢这纨绔子弟的行径,但是此行终归有皇上在内,方孝孺不想惹事,阻止刘超继续下去。
刘超松开手,那所谓的公子连忙往一边逃遁。
人群发出阵阵喊声,那边卖艺姑娘和那几个随从已经打在一起。只见姑娘手里执起一条皮鞭,上下左右,疾如闪电,鞭鞭打在四条汉子的头上,脸上,肩上,屁股上,像是鞭挞四只活蹦乱跳的猴儿,一个个苦不堪言,看到他们少爷又被人欺负,马上就有了撤退的借口,回身奔向他们的主子。
“爹!”姑娘收起皮鞭,像一团红色的流火,扑向卖艺老人。
朱允炆还是那么声音低沉地向这几个纨绔子弟说:“快向老人赔不是。”
卖艺老人搂着红衣少女,连声说:“算了,算了!”
见几个随从回到自己的身边,壮了胆,说:“你这个穷酸秀才,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朱允炆皱着眉头回过身去,走到方孝孺面前,嘴里却喊了一声:“刘超,让他们给老人家赔礼。”
几个随从见状逼上来,红衣少女抖开响鞭就要反抗,可是有刘超在,那里用的着他们动手,伸开双臂向后猛地一拨,杀鸡用牛刀一般扑了上去。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哄笑,那公子带着他的随侍,在人们的喧嚷声中狼狈的左躲右避着。
……。
这是在西安城另一端发生的场景,朱允炆在襄阳府称病,却怎么会出现在西安城内呢?这就要从内厂所发回的陕西情况说起了。
自从藩王开会离京之后,陕西一带的内厂就频频发回不好的信息,已经蛰伏太久的各方势力看见秦王朱尚炳回到西安,都纷纷开始涌动起来。
这一切不得不使朱允炆将注意力投入过来,在他的心目中,西北是他下一个发展的重要地点,相比于辽东,对于西北,他更注意一些。因为辽东的女真人不成气候,朝鲜、日本有琉球和朱高炽牵制,正在消磨着彼此的力量。
要平复辽东不用费多大的力气,而西北不同,河套平原的养马之地,和蒙元残余所组成的鞑靼接壤,现在又要通商,况且陕西各地,是今后大计的粮草中转之处,乱不得,对于沔县金刚奴等白莲教的余孽,西北总督平安和蜀中总督徐凯都几次上书,要求出兵伐之,但掌握内部消息的朱允炆却是知道。
白莲余孽的源头不在于民乱,而是地方上原来养匪自重的隐患,剿灭不难,但是一味的兵剿,则在当地造成民怨后,再收拾起来就要费劲的多了。
正在思考对策,正好鬼力赤遣使节来要求两国修好,达成互市通商,那么朱允炆也借着这个机会,找徐辉祖详谈了一次,遂派徐辉祖以钦差出巡,明为和鞑靼谈通商事由,实际上是清理陕西地方内政,为了以后西征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而已。
在开封和朱有炖谈过让他往陕西为秦王的打算,转至德安、襄阳后,又接到徐辉祖的消息,言及陕西此时的景象和官员的暧昧态度,使朱允炆感到徐辉祖对于秦王朱尚炳的有些不安,也知道在当时大明忠臣的眼中,皇室成员所给官员造成的心里压力,他倒是不担心徐辉祖的能力,但是藩王互换属地,那就要有一个相当说过去的理由。
想了几天,还是决定利用这次的出巡往陕西一行,一来为了压制皇室,防止徐辉祖此次钦差之后所要面对皇事院的弹劾,二来也有一点私心,那就是在朱允炆的心目中,这次陕西之行,估计是他在大明生涯中的唯一一次,错过了这次机会,身为皇帝,再出巡陕西,那么就在儒家的眼里是扰民之举,受到的阻力将会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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