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朋突然挣扎起来,一个劲向头顶看,要甩开我和佩佩的手。
我死命拉着他,他什么也顾不得大吼起来,“我头顶有东西在扫我的头发。“
游戏规则已经破坏了,我看向他头顶,跟本没有鬼,“是幻觉,别动好吗,余青莲快点结束。”
余青莲松开手,站了起来,“我已经念过结束咒了。咱们快离开吧。”
蜡烛没灭,不安的摇动着,屋里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烛焰很快成一个小光点,“咱们快走。”
余青莲头一个拉开大门,我们鱼贯而出。
我最后一个,等邵峰出去后,我回过头看了一眼。
我们坐过的位置一片漆黑,黑色向窗外延深,像一条虚无的路。
下楼后,月亮清朗朗挂在天上,一片清辉下,这座楼毫不起眼。
我们几人都长出一口气,最应该满意地应该是王朋,可他却站在楼前一句话也不说。
我看了看十二点过十分,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如你愿了吧。生日快乐。”
我从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是我买的防水电子表,可以戴着游泳的那种,送给了他。
他接住,脸上有点呆滞,一笑说,“说好我要电脑呢。”
我有些惊心,这时韩佩佩和芸儿,还有邵峰都拿出礼物送给他。
原来大家都暗自准备好了。除了余青莲。
此时他站得离我们远远的,笑道,“我的礼物送过了,今天的活动就是我送给王朋的礼物。”
之后我们各自并不同路,王朋告别了大家一个人先走了。
学校荒废的通向校外的路好长,他的身影显得特别孤单落寞。
我看着他的背景,有种舍不得的感觉。
余青莲走过来,也和我一同望着王朋的背影,喃喃说了句,“还挺羡慕王朋的。”
“没什么本事,胆小又懦弱,竟然交到这么多好友。还帮他完成心愿。”
“我说方玉硕,你说人的福气是不是会提前预支完?”
这次我狠狠瞪他一眼,拉着芸儿走了,邵峰和我们一路。
佩佩和余青莲一路。
直到走得看不到双方的影子,邵峰才开口说,“你看了没?最后那会儿?”
“黑色的路?”我站住不向前走了。
他摇了摇头,“我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王朋身后,他手里拿着绳子。“
“这故事不会是真的吧,我是说找替身。“他很认真地问。
芸儿和我都没有看到,我只看到像路一样长的黑色延伸到窗外的远方。
芸儿什么也没看到。
邵峰不应该比我们开的阴眼还厉害,他摇摇头说,“你俩都看不到,我可能是错觉。”
可他说的那人手里拿着绳子还是引起我的注意,“那个黑影的样子你看清了吗?”
“高大强壮,气势惊人。”他用了两个词来形容那道影子。
结合我看到的黑色道路,我怀疑我们今天在这个楼上,在“阴兵道”上玩了次招鬼游戏。
再用偶尔来解释这件事就太牵强了。
我当下拿出电话,打给师父,师父电话一直处于没有服务的状态。
我们边走边打,二十分钟以后才打通。
师父听起来特别累,疲惫从声音里隔着电话传过来。
“方玉硕,你小子最好有重要事情说。”
我简单把今天的事情描述一遍,直截了当说,“我怀疑余青莲,但又没证据,这一切太巧了。“
“因为他的转运牌害死了千里眼,对方变成了阴差。今天阴兵道又出现在这种几乎不可能有人来的地方。“
“我知道了,回头打给你。“师父显得有几分冷漠,可能太累了。
我挂了电话无奈了跟芸儿和邵峰摇摇头。
临走时,我对邵峰说,“你自己多加小心。我感觉咱们陷入一种自己没察觉到的危险中。“
我们散了,第二天周日我给王朋打电话,打了他的小灵通。
电话接通了,他哼了一声,好像还在床上。
“你没事吧?“我问。
“嗯。“
“还在睡?“
“嗯。“
“那你先睡吧。“
“嗯。“我挂了电话。
周一上学时,我在教室看到了王朋,这才松了口气。
下课我过去问他,周日我给他打电话都九点了,他怎么还在睡。
“我没接到你电话,我小灵通丢了。“他趴在桌上,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
上节是英语课,对我和他而言,英文课如听天书。
我自己也睡着了。
他的话像浇了我一头冰水,马上清醒,“你电话丢了?“
“可能是丢在了旧楼里,我打算放学去找一下。“
“我陪你一起去。“提起旧楼,我心里有道挥不去的阴影。
可我没能和他一起去。
我们教室在二楼,并不高,楼下有花坛,里面种的长绿植物。
长廊是开放式,有铁栏杆挡着,放学时,谁也没看到在拥挤的人群中,王朋是怎么翻出栏杆的。
等有人发出惊叫,大家都骚乱起来,女生开始哭喊时,我才看到——
王朋掉到一楼花坛旁边,他坐在地上,头和手臂搭在花坛上,像趴在花坛上睡着了。
按说这个高度应该不会摔死人,顶多骨折。
可他刚好头部摔在了水泥花坛的边沿部位。
脖子摔断了。
在头几分钟内,所有声音,人群都离我远去了。
我好像处在一真空透明的世界里,眼睁睁看着一摊鲜血慢慢从他耳朵下方洇出来,顺着花坛一点点向下流。
眼睛又酸又胀,却哭不出来。
虽然我一直呆立在楼上,可脑子却闪电般地想起千里眼刚死时,我们去出租房时的情景。
我看到他绳子上拉着一个男人,也是第三天。
我和师父在凌晨的十字路口,亲眼看到那男人被汽车碾压致死。
同时,我想起钱坤死前走过“阴兵道“。这一切之间有关联吗?
“玉哥哥。“芸儿哭着挤到我跟前,摇着我的手臂,”你没事吧?”
我缓过神来,和她一起向下走,眼睁睁看着来了救护车,有人抢救他。
最后一片白布无情地将他从头到脚盖了起来。
韩佩佩哭红了眼睛,邵峰和我一样沉默。
我偷眼打量余青莲,他脸上肌肉紧绷着,但眼睛里闪着一种光。
丧礼我们都参加了,我到花圈店定了好多纸品,也定了电脑。
丧礼那天,我在他遗像画了圈,留个口,烧了所有的纸品。
还烧了很多钱给他。
直到参加丧礼,我才知道他的家境这么不好。
他父亲所在的单位倒闭了,父母两人一起弄了水果摊,早上一大早天没亮就得出去批水果。
晚上为了多卖点,总是回家很晚。
他性格大大咧咧,从没提过家里的事。
越是这样,我才更心疼他。
东西烧完,我行过礼,才发现,余青莲在和王朋父母嘀咕什么。
别人肯定以为他在安慰死者父母,可我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我向他走去,故意放轻脚步。
可惜烧纸用了好多时间,来时他已经说完了,只听到他说了句,“说定了,可不能反悔。“
“我会给你送来。“
他父母好像对儿子生活并不了解,儿子和谁关系好也不清楚。
我对王朋的死表示遗憾,假装不在意地问,“刚才那个同学要给您送什么?王朋的东西吗?我和王朋是好友啊,你们需要什么我来送吧。”
两人同时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太复杂,形容不出来,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的问题。
木讷的脸上,悲痛浓得化不开。
我只得改变主意在余青莲身上打主意。
但二十四小时跟踪他我做不到,只得央求韩佩佩。
我不经意走到她身边,轻声说,“佩佩,别出声,我有事拜托你。”
她很灵透,身体不动,嘴里小声说,“怎么了?”
“余青莲和你们家人生活在一起是吧。”
“嗯。”
“如果余青莲出门的话,你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
“好。为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才想搞清楚。”
“好吧。”
参加完追悼会,我们各自散了。
下午四点多就接到佩佩来电,她不但告诉我余青莲出了门,而且自己跟踪上了他。
余青莲竟然去了火葬场,和他碰头的是王朋父母!
我和佩佩汇合时,刚好看到,他将一个包递给王朋父母。
王朋父母脸上出现一种卑微的悲伤表情。
然后,王朋父母就此离开。
余青莲走进火葬厅,在里面一直呆到午夜,火葬工下班后,他还没出来。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他离开大厅,走向停尸房。
我们只敢远远跟着,不敢太近。
他进了停尸间,呆了一会儿,一个人推着一个床,床上躺着盖着白布的人向火化厅走去。
余青莲竟然帮王朋父母火化王朋的遗体,他说的给两人送东西,大约指的是王朋的骨灰吧。
第二天,余青莲果真将王朋骨灰给王朋父母送过去。
我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师父,他在电话里告诉我,过几天要带我去韩家。
我问他去干什么。
他说黑官门要给别人进行“换命。“
我吃了一惊,这招不是只有钱坤的父亲钱老爷子才会吗?
过了没几天,师父果然来了电话,通知我去韩家。
同样不让带芸儿。
韩家里氛肃穆,虽然来了很多人,但所有人都沉默异常,连交头结耳也没有。
外堂里放着一张病床,一个男人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脸色发白,眉毛又淡又稀,还从中间断开了。
额头窄,上庭很短,是短命之相。
他躺在床上,手腕上全是打吊针扎出的针孔,连露在外面的脚上也有针孔。
师父说这是换命的主角,这男孩子才二十出头,父母全是有钱人。
小孩本来在国外上学,后来生了怪病,到处求医,所有医生查不出是什么病。
但都确定是不治之症。
走投无路的他们求到韩家,韩墨看过小孩,说了句,去医院治的是病。
来这儿,治的是命。
两口子一口价一百万现金,一次结款救儿子命。
而且签了协议,救不回来,钱就当捐给韩家了。
韩墨和我师父带着我和余青莲来到内堂。
外面清了场,闲杂人都在院子里,偌大的外堂摆着那孩子的病床。
一灯如豆点在他头顶。
他的父母守在一边。
内室更绝,一点亮也没有,黑暗中韩墨说了句,“引——阴——路。“
声音拖得老长,气氛诡异极了。
一道火折子点亮一张纸,纸向天上扬了一下,燃尽成灰。
烟灰散开向室外飘去,一条长长的黑影从烧纸的地方蔓延开,像条黑色带子铺开从内室延到外堂。
我看到各种各样的模糊人影开始在路上慢慢行走。
大部分人低头行路,看也不看旁边的一起的同行者。
我惊呆了,其中有一条影子很虚很淡,但模样绝对是躺在床上的男孩子。
怪不得有人会讲“半条命“都没了。
这些俗话都是有来历的。
他的半缕鬼魂在阴兵道上闲逛,命不久矣。
孩子的父母也看到了,当妈的一脚就想迈到黑乎乎的鬼路上。
父亲一把拉住她,捂住她嘴巴,不让她乱动。
同时余青莲恶狠狠的瞪着一对男女,他们讨好地对余青莲一个劲点头。
这里屋里气场突然改变了。
阴森森的感觉比之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阴兵道“出现都更强烈。
连空气好像都起了波动,我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们几人都来到外室在男孩子床四周,内室无人。
有隐隐的气息从内室传来,比普通人呼吸声重些。
所有人都感觉到内室莫名多出一个人。
阴兵道上闲逛的男孩回过头,屋里的影子踏上了阴兵路,手里拖着绳子。
我前几次见他都是远远的,这是头次这么近看到他。
他的绳子是从脖子的绳圈上长出的一截搭拉下来,一只手拎着这条绳,在阴兵鬼道上大步前进。
原先赶路的鬼,头低得更低了。
从内室到男孩子床前只有几步,但在阴兵道上这高大的身影却大步流星一直前进。
像在看电影里的人赶路,他超过一个又一个影子。
突然扬起了手中的绳圈,前面就是那个瘦弱的男孩。
就在这时,余青莲烧了张黄纸向上方一扬。
黄纸哗一下烧光,纸灰像蝴蝶一样消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阴兵路上空,多出一堆纸灰。
纸灰飘散开,形成一个人形。
那绳圈刚好套在人形上,被套的人迷迷糊糊勒住了颈子。
我大叫一声冲向阴兵道,——那个身影异常熟悉,是王朋!
师父想拦我没拦住,我冲过去,一下穿透了鬼路。
像穿透投影,却跟本闯不进去。
“看好你的弟子,无知!鬼道你想进就进得了?“韩墨呵斥师父。
阴差抓住了王朋,病歪歪的孩子好像受到了惊吓,哆嗦着站住不动。
身影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了。
整条黑色的鬼道随着阴差捉住王朋的鬼魂慢慢变淡,终至消散。
男孩慢慢睁开了眼睛,坐起来,看着自己双亲,“爸,妈,咱们这是在哪啊。”
接着又说,“饿死我了,有吃的没?”
喜得他父母来到韩墨跟前,齐齐给韩墨鞠躬。
韩墨表情淡淡的,丝毫没有高兴的迹像,甚至还隐隐露出失望之色。
所有人都挺高兴,唯独我自己难受。
施过换命术后,我就直接被师父送出韩家。没机会找余青莲问清楚。
为什么同是死人,阴差要捉王朋?
回家后我将事情告诉芸儿,同时也打电话给佩佩,毕竟这件事她也帮了我。
第二天,我在学校门口截住了余青莲,“王朋的鬼魂为什么在你手里?”
“那张你烧掉的黄纸是不是拘走了他的魂?”
余青莲嘲笑地看着我,摇头,“方玉硕,你水平和我差的不是一点,我跟你说你也不懂。“
“我要能拘他的魂,阴差还有活干?“
“那你那张黄纸是什么?“
“是勾鬼召书。“他向我眨眨,”听都没听说过吧。“
“为什么召王朋?“我气愤地大喊,”你这么做他是不是没有轮回的机会了?“
“他这样的鬼,再轮回还是蠢货一个,别浪费生命了。“
“再说我又没害他,我只用了一下他一半的鬼魂,那男孩只是一半入土嘛,所以我给他换了一半。“
我半信半疑,“那男孩子受了换命术可以多活多久?“
“五年十年没问题。王朋八字可是硬的很,阴命命格和阳命命格都相当不错。很珍贵的。“
所以,余青莲和韩墨收了别人的钱,只给人家换一半,等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必定还得来找他们。
到时,只需将王朋另一半鬼魂拿出来,就可以轻松再拿到一百万。
余青莲走远了,我对韩家以及黑官门产生了无法形容的厌恶。
这一晚,师父意外地陪我一起回家。
我们沉默了一路。
他突然问我,“想不想把王朋半条魂拿回来。“
我闷声点了点头,很想问问师父为什么要回黑官,但那些话卡在嗓子里就是问不出。
“听好了,半魂也不是拿不回来。但是有危险。“
“师父我总感觉王朋的死我的责任,没有保护好他。那天我就不应该答应去旧楼。“
师父在路灯下注视着我,“方玉硕,我不知道你爱揽责任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还小,不明白,太有担当,会活得很累。“他拍拍我的肩膀。
“上楼说,不然一会儿家里那个泼辣丫头缠着我再问一遍我受不了。“
原来,师父在千里眼被转运牌弄死就起了疑心。
不过,他怀疑的对像是自己的大哥。
他回了家,向韩老爷子认错,按家法受了惩才归了黑官门,也只有门内弟子才可以留在家里居住。
……
韩家内堂,所有人都散开了,韩墨和余青莲灯也不开站在屋里。
“今天黑官道算扬名了,你说呢师父。“余青莲问。
“哼。你又不肯把阴差送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名是虚的。“
“师父,一个八煞阴命鬼只能转一个阴差。现在我也不多,我可以将算阴格的方法教给师父,回报你教我封魂之术。“
“有了这个法术,你还需要我的阴差吗?只要找到阴命相合的人,阴差就在眼前啊。”
“钱坤呢?你准备拘他到几时?“韩墨问,”这可是钱家的继承人,你拘的时间太长,小心漏馅。“
“那师父得帮帮我呀,一旦漏馅,钱家和韩家交好,你说钱老头会怪到谁头上?“
韩墨看着眼前清秀的面孔,像看到魔鬼一样,“你小小年纪,心狠手辣……”
余青莲无所谓地笑笑,“师父,要比心狠,咱们俩不相上下呀。哈哈。“
他得意地离开内堂,回房去了。
……
上来楼,芸儿见了师父开心地像小鸟投林,扑进师父怀抱。
师父坐下来,伸长了腿,舒服地长出口气,“妈的,这些时间净在韩家地下室炼棺,日夜不休,累死老子了。“
“来吧,我给你讲讲怎么收回王朋的半魂,这件事最合适红压官去做,他的魂收回后,养在小棺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强大得多。“
这个方法的难度就在于,开阴兵道。
必须经过钱家人的帮助。而且要像那天一样,阴兵道开在鬼楼上,我在合适的时间离魂进入阴兵道上。
将王朋的鬼魂带回来。
“阴兵改道“很耗时间和精力,师父需要花时间说通钱老爷子。
他让我别急,那孩子的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大碍,所以王朋半魂还是安全的。
“师父,你炼棺材干什么?”
“红压官渡可渡之鬼,黑压官镇不能渡之恶鬼。”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回韩家。
“师父,你真想的当黑官了?”
“术数深不可测,用门派来将它分类愚不可及。”
……
红星集团拍下一块地,位于市里金融街。
拆迁进行的很顺利,地基已经打好,起了二层楼。
这个楼将成为金融街上最高级的写字楼。
这座楼的设计师是在拿过国际设计大奖的董晓枫。
董晓枫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屋里亮着温暖的桔色灯。
同为建筑师的女友坐在工作桌前还在画图。
他疲惫的脸上绽放出微笑,女友头也不抬,“汤在锅里热着。”
他来到厨房,锅子放在钢化玻璃的灶台上。
餐桌上还有炒好的菜,电饭煲里的米饭香喷喷的。
他走近汤锅看了一眼,是自己最喜欢的肚包鸡汤。
深吸了口气,感觉没有平时的香,有些异味儿。
他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哗一下全吐在洗碗池里,“莉莉,这汤什么时候做的。“
“傍晚吧,炖了两多小时,我刚才喝了一大碗,鲜死了,没舍得喝,等你回来一起。“
女友说着放下工作,来到厨房。
“可是…汤坏了。“小枫诧异地盯着不锈钢锅。
莉莉走过来,也尝了一下,“呸“一口吐在水池里。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她漱漱口,“算了,冲包速溶汤吧。”
她打开冰箱,里面的东西呼啦啦全掉了出来。
她变了脸色,表情由惊讶变成了恐惧,地上掉的蔬菜、水果,全都变了质。
淌着酸腐气的脏水。
她拉开冷冻室,明明带着冰霜的抽屉里的肉类,臭得像发酵过的屎。
眼泪喷涌出来,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害怕。
“是她回来了,是不是?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冲着董晓枫吼道。
“我叫你去请风水大师,你偏不!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她?”
董晓枫低下头,“对不起,我直的做不到。毕竟,她是我妻子,是我女儿的妈妈。”
“她也算为人母亲,哪个妈妈会带着孩子一起死,是头野兽都比她强。”
莉莉发起飚,甩手出了厨房。
董晓枫一个人对着一地的臭水发呆,今天是他老婆头七,难道真的有鬼?
他自嘲地笑笑,有鬼也是自己心里有鬼。
他的确出轨在前,在和自己的泼妇老婆吵过无数次架后。
他和优秀的女建筑师留学归来的莉莉好上了。
这两个女人是两种类型的极端。
老婆爱宅在家里,出去旅游都懒得动。
莉莉去过全球几十个国家。
老婆喜欢打牌,莉莉喜欢运动。
老婆发起脾气来能把家砸个稀烂,结婚后董晓枫装修过三次房子。
莉莉温柔,最生气转身就走,顶多不理人。
生了孩子后,老婆的脾气越来越大,整天牢叨小枫不管家里不管孩子。
晓枫无奈地辩解,自己每天工作到凌晨两点,白天各种会议,晚上小孩子一哭,他睡不好都快烦死。
而且要孩子是老婆非要,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对防护措施做了手脚。
才意外有了女儿。
终于在争吵中孩子五岁了。
疲惫不堪的董晓枫遇到了莉莉,他向老婆提出分手,净身出户。
没想到天天和他吵架,称自己不幸福的女人盯着他说,“不让老娘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我拖死你。”
好在莉莉思想开放,不在乎他离婚没有,也不在乎他住到自己家。
两人在这种情况下同居了。
老婆去单位闹过多次,好在这个工作室有董晓枫的股份,不致于丢了工作。
现代人也不乐意管别人闲事。
他知道老婆泼辣暴躁,却没想到,她性子烈到变态的程度。
她一天给董晓枫能打几百个电话,令别的电话打不进来。
后来,她终于安静下来,发了条信息给董晓枫。
“你今天不回家,我就死给你看。”
“我要带着女儿一起死,你给我等着。”
“董晓枫,阴司里我与你算帐!”
董晓枫害怕了,这样的信息手机里还有,但从来没拉扯过女儿。
这次的恐怖气息简直通过手机向外散发。
刚好晚上有个视频会议,十分重要,关系一个大客户。
开完会已经三四点,他让助理和自己一起回去,万一吵起来有个劝架的。
开了锁却推不开门。
屋里黑乎乎的。
“董,董总!”助手脸都吓白了,指着地上。
门缝里伸出一只惨白的小手——女儿就倒在门口,一只手伸向门锁。
董晓枫哆嗦着打了急救电话,哭得抬不起头,怀里抱着女儿软绵绵的小身体。
世界一片漆黑,崩塌。
过了好久,他才听到有人一直在他身边说话。
警察赶来了,查了他老婆的手机,又询问了两人的感情状况。
女方手机上全是自己的指纹,而且死时处于极端状态。
厨房里有一只打碎的碗,应该是装汤时从手里掉下来的。
客厅里一大一小两只碗,里面有喝了一半的汤,汤里的毒鼠强成份。
整整一周,董晓枫看起来照常工作,然而整个人是呆滞的。
谁和他说话,他都听不到,神游天外。
有一次正开会,他突然坐在主座上,用手绢捂住眼睛掉下眼泪。
他心疼自己的闺女。
红星的周老板是董晓枫的熟人,这座楼百分之五的股份给董晓枫做设计费。
他专程来看过晓枫一次,两人在办公室里喝酒。
“小枫,我这个当大哥的劝你一句,放下吧,再伤心死人也活不过来了。”
“你还年轻,现成又有女友,很快就会有孩子,有家庭的。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不心疼那个悍妇,我心疼我闺女。”他喝了口酒骂道,“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所以说,男人的婚姻也很重要啊,我看你新找这个弟妹很不错,你前途光明着呢。别想了,干。”
莉莉的确温柔细心,这七天,她都在家呆着工作,晓枫回来时,桌上有饭,床上有人。
然而,这七天并不像外人想的那么平静,两人的关系恶化到了极点。
第一天,疲惫不堪的两个人被周老板和周太太一起送回家。
莉莉抱了抱周太太,向她道谢,家里出这么大的事,多亏她还照应。
临走时,她随手送了周太太一盒美国海购的粉饼,塑封还没拆,说自己这段时间都没有心情化妆了。
周太太一看是全英文说明,就高兴地收下了,她虽然没什么文,但就爱用进口货。
大家别过,两人回家就睡下了。
夜半时莉莉睡得轻浅,被书房的声音吵醒了。
她光脚下地,跑到书房,推开一点门缝。
看到的那个情景吓得她失了声,张大嘴硬是叫不出来。
那个死去的女人,董晓枫的老婆,蹲在地上,正在撕东西。满地白花花的纸片。
一个小女孩站在女人身边,嘴边还挂着白沫。
莉莉尖叫出来,董晓枫冲出卧室抱住她,并打开了灯,书房半个影子也没有。 压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