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弼这几天很忙,忙着为自己辩解,朝中负责弹劾的御史们连番上书,庆帝萧澄甚至拿出了看评书的心态来,苦读半日,回顾一番,桌案上还是堆积了厚厚一叠。
“这些弹劾的书表朕都看过了,尽是一些陈年旧事,有些甚至是朕吩咐去做的!真是不知道这些御使官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前年为皇叔扩陵的事情朕亲自批阅,居然还借着说事!”萧澄苦着脸,乜斜了一眼旁边一筹莫展的尚书右仆射王弼。
王弼哀叹一声:“陛下费心了,眼下朝中老臣声言和论最甚,被这些言官弹劾再正常不过,不还有那句话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听到这话,庆帝萧澄不由得苦笑道:“王卿倒是真看得开,其实那些人都不理解,不战之论乃是朕的意思,爱卿又岂能左右的了!只是苦了你了,替朕背这口黑锅。”
“陛下说的哪里话!”王弼心中甚是温暖的回应,“老臣本为庸才,承蒙陛下眷顾才有了今日之官爵,常言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侍,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本就是分内之事。”
“都押下吧!”萧澄合上了一本奏章,随手放在了桌上之上,若有所思的问,“樊昶俞的想法,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个回应,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什么办法。”
萧澄微微舒展的眉心再一次紧锁起来:“朕又岂会不知,只是时下樊昶俞所带兵马甚多,江陵更是四门紧闭,此情此景,北安定会认为那些都是朕的主意,若是樊昶俞得到结果后恼羞成怒,尽起西境之兵,我南凉又岂有招架之力!”
王弼心里也没了主意,定定的注视着庆帝,纳罕的道:“陛下的意思?”
萧澄短叹了一声,自红口白牙悠悠的说出了一个字:“拖。“
……
长安的天气微微转晴,虽然还有些不断吹拂的寒风,却少了往日的阴冷。
晌午时分,徐衾来到了柱国骠骑府,下了车驾,正打算望府门走去,遥遥便望见了两个身影迎面而来。
前头那人徐衾再熟悉不过,正是尚书右仆射郭焱,在他身后,一名身材高瘦,细眼白皮的青年正微微低着头跟在后边。
远远便听到这郭仆射不无责备的训斥着青年:“看看你那点出息,平日不是自诩武艺高强,精研文韬武略吗?怎么见了柱国大将便怂了呢?“
“舅父,我这不也……”被劈头盖脸一痛臭骂的青年正要反驳,却被郭焱打断,“行了行了,算我活该倒霉,你说你姐姐薛贵嫔何等风光,年纪轻轻便身为帝王之母,可是到了你这儿却连个烂泥都比你强!”
男子讪讪的笑着,郭焱哀叹着摇了摇头,犹自叹道:“罢了,今日就先这么着吧,等到过几日再为你安排最后一次,若还是如此丢人现眼,你就老老实实回江陵去当你的富家公子吧!”
郭焱说完连看都懒得看上身后青年一眼,悻然的向前走着。
徐衾就站在原地,静静的目迎着大动肝火的郭仆射,二人擦肩之时,徐衾微微躬身行礼,抬身后恭敬的问:“大老远便听见郭仆射的谆谆教诲,怎么,令甥又惹大人不高兴了?”
郭焱还礼之后,越发郁闷的道:“如今天下动荡,正值用人之际,本以为带着我这不才外甥自荐从戎,谁知道这个废物竟然在将军眼前让老夫丢尽了颜面!”
徐衾闻言失笑,规劝郭仆射道:“仆射大人莫要恼火,凡事都会有所转机,没准下次再见大将军时,便是令甥受用之日呢!”
“借伊公子吉言!”郭焱苦涩一笑,拱手拜过便气冲冲的离去了。
看着郭焱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徐衾不觉失笑,转即带着仆从径直入了将军府那道朱漆大门。
客室之内传来一阵着实震耳的笑声,徐衾纳罕的走了进去,只见宇文豫坐在主位上,拳头不住的捶打着桌面,与手下人作哄堂状的了个不停。
见此情形,徐衾轻咳一声,志趣浓厚的问:“不知宇文柱国因何事笑得如此模样?”
一见徐衾来了,宇文豫一敛笑容,起身迎上,以手指着客位,谦和的道:“伊兄要来怎么也不让仆从提前知会一声,本将好准备宴席,今日天气晴好,正宜温酒畅谈。”
徐衾坐到了客位之上,猛然想起了刚刚郭仆射的事情,便好奇的问道:“刚刚伊某来时,见郭仆射横眉厉目的样子,不知所为何事?”
一听徐衾这么问,宇文豫再一次没忍住,爽朗如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半天,这位柱国大将军才强忍着笑容,对身边侍立的副将吩咐起来:“不行了,本将提他不得,你赶快把这桩趣事和伊光禄讲讲!”
副将应诺,就在徐衾面前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听着副将讲完,徐衾也不觉笑了起来,不由得赞叹起天下还真有如此笨拙之人,再看看客室外那只武器构架边上凌乱不堪的武器,讶然道:“那他最后拿着什么兵器大秀身手的?”
“本将放在武架边上用来装点配饰的两只轻柄银瓜锤。“宇文豫话音刚落,竟连徐衾都不觉时是怀疑那郭仆射外甥的武力值到底要差到了何种境界,要知道那东西内部镂空,只能夹杂着空气,即便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都能玩转的游刃有余。
“你是不知道那薛贵嫔的内弟有多滑稽,举着一对银瓜呼来喝去着实亮眼,虽然明知道那是一双赝品,可还是不禁叫绝,可就在演武中落,眼见着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兴许是用力过猛,一对银瓜与廊柱结结实实的碰撞之后竟然霎时间灰尘漫天,可怜那英气十足的薛准公子,就这么把自己变成了面人一般。“
众人又讥笑了一回,徐衾却没有笑出声来,反而面显狐疑的问:“这不年不节的,郭仆射带着他的外甥跑到你这里来做什么,总不会是闲来无事送上门来专供将军消遣的吧?“
宇文豫闻言也不由得收敛了笑意,正儿八经的道:“此番南凉异动频发,其它势力更是暗流涌动,不得不防。是以此番本将准备兵分两路东进,提防北离边境!”
宇文豫说完,轻咳一声道:“可是自从本将暗授给了郭仆射之后,这老先生便宛如黑上了我一般,隔三差五便带着他那外甥前来拜访简直不厌其烦。“ 窃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