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召前边的一句,是屋中所有人的疑惑。对于能够在千里之外的这里,再次与冉闵相遇,任谁都觉得很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所有人正等待王召继续提出心中疑惑时,他后边的那一句话,却就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了。
这个年代,儒家的那一套思想体系,更多的还是体现在政治理想上边。故此,此时还尚未有男女之大防之类的规矩出现。
但是,即便如此,即便王召也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如同往常一般,竭力让自己的问句尽量引起更少的注意。可是,如此直接的打听人家妹妹,总不是什么能够令人毫不在意的事情。
怕是,在场的诸人,仅仅只有拥有上一世记忆的张道,才没有在意王召这一句话中的异常。毕竟,在张道潜意识中,男欢女爱,没有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
不过,也仅只片刻,张道就发现了所有人的异样,所以,他也就发现了王召的异样。
端起茶碗,轻抿两口,放下茶碗,接着就整理起来自己看着已经很是整洁的袖口……王召一连串的动作,看起来甚是自然,但是,被一旁数人各自不同的目光盯着的时候,做着一连串的风轻云淡的动作,本身就不是什么自然的事情。
终于……
“在下,去……”
“仲升兄,莫非是要如厕?”
“呃……正是如此!”
人才啊!看来尿遁并非是上一世人们的成果,而是几千年来人类智慧的最终结晶……
王召起身离开时,仍旧一派沉稳。可是,当他被平日里忽视了的门槛狠狠绊了一下的时候,还是证明了他心中并非如同表面那么平静。
看着程宗如和张勇脸色中明显的促狭,看着张辽仿佛懵懂又仿佛好奇的样子,再看一看冉闵的眼光,仍旧停留在王召离去时的门口,张道只能在心中感慨一句,终究都是些尘世俗人,食色男女啊!
不去理会离去的颇有些狼狈的王召,也不去打扰连自己也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的冉闵,张道却是悠闲地品起了清茗。从晋阳带来的云雾茶,所剩不多了。
即便只为了这一盏好茶,也是时候往回走了。
张道不说话,张辽几人也不出言,却仿佛已经成了几人间的默契。程宗如是着实不善言辞,张勇却是历来本分。至于张辽,仅仅是觉得说话太费脑子了。言多必失!除了与相熟之人,值得信任的人,张辽表现出的更多也只是个爽快寡言的少年而已。
冉闵收回目光,看着笑眯眯喝着茶的张道,看着一旁神态各异却显得很放松的张辽几人,心中感慨不已。联想到几人的身份和此行目的,以及他们这一路的经历,几人此时仍旧能够如此放松的喝上几口清茶,但从这里讲,却是已经比自己高出了不知凡几。
冉闵清了清喉咙,正想说话,却又再次犹豫起来。开口之后,终究已经不是原本想说的了。
“实是想不到,能够和几位再次相逢,辗转之间,千里之外,果真是缘分啊!”冉闵的感慨却是真情实意的。
“有缘千里来相会嘛!呵呵呵呵……”张道的笑声却也是真情实意。
“豫州家中有些琐事,颖妹回去处理了,却是没有来幽州。我本是在并州有一桩事务,却不想牵扯到了幽州……”
不待冉闵再往下说,却是张道开口打断了冉闵:“冉大哥,的确不擅长扯谎。说谎之时,切莫顾盼左右,切莫用手连续摩挲衣服……这些总令人有一种,你在撒谎的感觉。”
张道猛然间的话,不仅让冉闵很有些愕然,就连一旁的张辽几人也很觉得突兀。
“三弟竟然连人扯谎是什么动作都知道?”
“眼神飘忽,手去触摸鼻子,或是鼻子微蹙,抓挠脖子,拉拽衣服……这几个动作,是说谎之人最常用的遮掩。”
在张道看来,这些只是上一世相关研究人员统计出来的常识性的东西。可是在张勇和程宗如两人心中,却是很有些不可思议的。
他们两个那里能够想到,两千年后的人们,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会花费巨大的精力去统计、整理、思考,最终得出结论。他们只会以为张道的洞察力,已经强大到了由表及里的地步了。
题外话说完,张道也不理会这些话在程宗如和张勇心中掀起的巨浪,却将眼光转向了冉闵身上,变得有些晦涩不明起来。
张道的严肃,张道的逼视,让冉闵很有些压力。
此时,在场几人都已经忘了张道的年龄。因为,年龄已经不能做为看待张道的标准了。
“永曾兄莫非以为我张道,只能说说笑笑,不能委以重托?”
“晋阳城初次见面之时,永曾兄的防备之意,仍旧深记于心。”
“颖姐姐两次遇险,看似没有联系,但却仍旧不乏值得推敲之处。特别是晋阳城外茶寮之中,那名邋遢游侠的目标,却是很明显的,就是冲着颖姐姐去的。”
“分别之时,永曾兄神情中的迷惘,可是瞒不住我的。此时看来,怕是永曾兄也果真是有些身不由己吧。”
几句话说完,却是让冉闵很有些无语。
这样也行?这是什么人啊!
“小张道不会就凭借这些,看出我的身不由己吧!”冉闵声音之中的苦涩之意,却是很明显的。
“呃……其实吧,也没有我说的那么玄之又玄。”
“方才李吉向我说了,冉大哥就是那名引得匈奴人派出二十余名骑兵追击的游侠。晋阳城中,冉大哥虽对匈奴人有切齿之恨,却仍旧以另外的事为主。此时,贸贸然就又参与进来,想必其中是有隐情的!”
听着张道此时将话摊开来说,再想一想方才张道故作高深的样子,冉闵觉得这是个妙人,瞬间也就觉得很是畅快了。
畅快,就要表达出来,继之的就是一阵毫无顾忌的大笑。
冉闵的笑声或许很豪爽,但是一旁几人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再是愚钝之人,都听出了冉闵笑声中的豪爽之外,还有些掩不住的辛酸。
“说来话长……颖妹,的确是我让她回豫州的。连自己都护不了的时候,怎么能让她犯险……其实,我随李先生他们一同来潘县,就是想要找小张道你帮忙。却是我顾忌多了!”
“罢了……”
“幽州,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不少。大多都是很有些身手的人物!” 新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