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在大大小小的凝聚力比较强的势力中,中层以下的人物,大多是相信他们所信仰的,骄傲他们所骄傲的。
但是,这些势力的高层人士,那些平日里宣扬甚至有意控制这种信仰、这些骄傲的人们,对于这些信仰或者骄傲,却大多只是持利用的态度而已。
若是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这些信仰和骄傲。
此时,於单为了挽回他眼前这将近二十名忠诚下属的性命,命令他们放下武器。这在於单心中,是没有任何障碍的。
但是,对于那将近二十名匈奴骑兵来说,却是有些不自然的。
他们是匈奴大草原上的勇士,他们在各自的部落中间,多是些令人尊敬的人。他们有他们的信仰,那就是大单于和右贤王父子。他们有他们的骄傲,那就是勇敢,勇猛,悍不畏死!他们坚信,当他们面对中原人时,他们可以做到勇猛向前,死而后已。
当然,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他们或许会有别的情绪和想法。但是,至少,方才赵信离开的时候,他们留下了。在那一刻,留下,就意味着死亡。而此时,他们已经在内心选择了为右贤王而死的时候,右贤王却命令他们放下武器,不要抵抗。
这,就意味着,向中原人缴械!
这,就意味着,放下他们做为匈奴勇士的骄傲!
但是,人心总是复杂的。
这将近二十名匈奴士兵,就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已经经历了两场激战。他们已经不知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却又活到了现在。而若是选择再次抵抗的话,他们必死无疑。而就在这一刻,右贤王命令他们放弃抵抗。放弃抵抗,就有可能活着。
或许,真的还有一线希望!
但是,勇士的尊严……
矛盾的心理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甚至没有影响他们听从右贤王的命令,放下武器,放弃抵抗。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让这一举动变得无关尊严。
军人,无论任何时候,都要服从命令。此时,右贤王於单就是他们的统帅,他们只是在服从命令。
所以,放下武器,放弃抵抗,仅仅是军令,无关尊严!
这边,看着夜色之中的那一小撮匈奴人放下了武器,程宗如在疾驰之中挥了挥手,率先减慢了速度。他身后的百余骑士也渐次开始减速。
这种有条不紊和井然有序,若是出现在步兵阵列中,无非是一句整齐有序而已。但是,当这种感觉出现在疾驰的骑兵阵营中时,就堪称是天下精锐了。
程宗如不担心对方耍什么花样,因为他已经从张远两人口中得知冉闵的行踪。以冉闵的身首,是可以做的到他想做的。更何况匈奴和亲使团此时只有二十人不到了,而他有百余骑兵,何惧之有!
程宗如却不知他的这一举动,不仅让他身后的张辽心驰神往,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率领这样的精锐征战天下,横扫六合。更令对面的被冉闵的短刀架在脖子上的於单,也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是的,就是不可思议!
於单是匈奴的右贤王,虽说这其中有很大成分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匈奴的大单于。但是,於单本身的艺业也不可小觑。至少,不说他的身份的话,他是可以称得上一名合格,甚至优秀的将领的。而匈奴的将领,最为娴熟和骄傲的,自然就是骑兵。不论是骑兵的单兵素养,以及骑兵的不可捉摸的战术,都是於单深谙于胸,并且十分骄傲的。
因为,这些就是他将来占领中原的最为根本的东西。他坚信匈奴有了这样的骑兵,占领中原只是时间和时机的问题。
但是,就在今夜,令他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百余人,他们的精锐程度,他们在疾驰之中突然减速所表现出来的整体协作的骑兵素养,不说胜过匈奴骑兵,但是,至少已经不弱于草原上绝大多数的精锐骑兵。
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中原,自商周有史记载以来,面对北方的游牧民族,都是以防御为主。而且大多年代,中原都是十分被动的,败多胜少!
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游牧民族拥有强大的骑兵,而中原不论是马匹,还是士兵的马术,这一系列的和骑兵有关的东西,都远远不如北方的游牧民族。
所以,中原的被动持续到了现在。而这个年代,再加上楚汉对峙百余年,和汉廷自身的问题,此时的北境之王,匈奴人们甚至看到了占领中原的希望。
而这一切最大的依仗,仍旧还是匈奴远远强大与中原的数十万骑兵。
但是,今晚,於单见到的第三拨人马,这百余骑兵所表现出来的精锐程度,令於单在不可思议之余,感觉到了极度的恐慌。
虽说这支骑兵只有百余人,在汉匈的大势面前,并不能起到多么大的作用。但是,在此以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中原的骑兵能够精锐到不输于匈奴的精锐骑兵。
在此之前,他没有听说过的东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既然如此,会不会有别的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已经存在,而他却不知道呢!
这样的骑兵,只有这百余人吗?若是这样的骑兵再多一些,达到一千,一万,甚至十万呢?到那时,会怎么样?匈奴占领中原,还会成功吗?
於单受到的冲击不可谓不大,至少,他已经不否认这支骑兵的精锐让他感觉到了威胁。威胁到了他身后的他心中的匈奴草原上的精锐骑兵!
但是,於单的思绪被他脖颈间突然而来的冰凉打断了。於单感觉到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刀,即将要划破他的喉咙。
於单再次感觉到了不可思议,这人怎么敢杀了他!难道他不怕匈奴提前攻击中原吗!
此时,百余骑兵已经来到了於单他们面前。於单被那人挟持着站在一旁,将近二十名匈奴士兵也退在了一旁。
百余骑兵中间策马出来几人,都是些年轻人,只有一人刚毅的面庞显得年纪大一些。这其中甚至有两人明显只有十来岁而已。感觉到这两名少年对他的打量目光,於单感觉到很是屈辱,那种不受重视的屈辱。
对方居然还有两个十来岁的少年随行!
干什么,游山玩水吗!
不过,於单还是压下了自己因屈辱而产生的愤怒,准备说些什么。因为,他脖颈间的短刀好像在试探着所有人的意见,缓缓前行,马上就要割破他的喉咙!
但是,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
“哼!犯我中原,罪不容诛!但是,念你已经累累若丧家之犬,本少爷就饶尔狗命!回去告诉军臣老儿,敢犯我中原者,虽远必诛!滚吧……” 新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