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没有引起官兵的注意,从小巷中走出后,柳儿一路小心谨慎,终于在傍晚时分离开了挂甲镇。
夕阳如火,映入眼中的一草一木,好似燃烧起来。柳儿在一片“火海”中打马疾驰,一颗心也跟着愈发焦灼。
“怎么办?怎么办?吕大哥他们就这么几个人就要去劫法场,分明就是以卵击石,有去无回啊,这可怎么办啊?”
她的心跳咚咚不止,越靠近长安,越难以抑制,直到高大的城楼横在眼前,才让她回到现实中来。
“盘查,盘查,行人下马,货品解绑!”
耳中听到几声喊喝,柳儿赶忙翻身而下,牵着马匹混入滚滚的人流之中。
“快!快!快!男的一队,女的一队!”
也不知拥挤了多长时间,忽听有人高声叫嚷一句,入城的队伍立时分为并行的两排。
没过多久,人们渐渐瞧出了端倪,男子的队伍仍像往常一样,随便盘问几句,塞一些小钱,就可以立即进城。而女子的队伍磨磨蹭蹭,随身行礼里里外外仔细盘查之后,还需东拉西扯半天,才能勉强放行,即使有些人主动塞一把小钱,当值的官军竟没有一人敢收下。
柳儿眼见红日早已西沉,离戌时已不到半个时辰,而自己所在位置相距城门仍在十丈开外,不由得着急起来。就见她圆睁着一对秋水般的眸子,时不时在守门的官兵中望上几眼,原来她想找到昨日深夜放他们入城的内应。然而找来找去始终都没看到那人影子,时间飞速流逝,柳儿的心渐渐凉了大半,开始责备起自己怎么没有提前准备,或者早些离开挂甲镇也好。
“戌时已到,城门关合!”一句悠长的吆喝声中,两扇城门迅速闭合。一些只差几步就要入城的人们,立刻蜂拥而上,与官兵吵嚷起来。
“让开,让开!”两名身披铁甲的军官模样人物,一面喊喝,一边挥动手中马鞭驱赶着涌上来的人群。挨上皮鞭的的人们,立时散去大半,柳儿这时终于远远瞧见那驱赶人群的两名军官之一,正是她苦苦找寻的内应。倘若这时再开口求他,恐怕会暴露兄弟,于是随着人流一齐后退,最后和众人一同留宿在城外的一处小树林中。
长安城中,药王洞藏身处,大省与杨沐风、小雷、金鱼、八角等人从晚饭后开始,细致商讨着第二日劫法场的所有细节。
“按照以往的布局,这,这,这,这三个方位防守相对薄弱些。”沐风伸出食指,在一张草图上指出了适合下手的位置。
“不管在哪里下手,我都要先上,先杀他几个官兵,够本儿了再说!”金鱼嘿嘿一笑,抢着打头阵。
小雷闻听此话,习惯性地眉头一皱,悄声训斥道:“咱们是去救人,不是去杀人,再说官兵也是上帝的儿女,不要动不动都想着杀了他们。”
“咱们药王洞的人身手一般,但是论迷惑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到时候你们救到人后,只管向外突围,断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八角巾帼不让须眉,说出了药王洞众人的打算。
说过整体计划之后,大省始终一言不发,任凭众人各自发表着看法。大约子丑交接时分,不知谁先打了个呵欠,大伙开始犯起困来。这时憨虎笑眯眯地端着一托盘热粥走了进来,抬眼扫了众人一眼,端起一碗热粥送到大省面前,大省也不客气,吹了几下,呼呼噜噜喝起来。其他人见大省喝的痛快,随手也端起一碗,各自边与他人激烈讨论,边小口润着嘴唇。功夫不大,一托盘稀粥均已见底,金鱼喝完稀粥更觉饥饿,吵嚷着还要再来几碗,憨虎实在懒得折腾,只好推说明日早上蒸白面馒头,让他吃个痛快,这才得以脱身。
第二日清晨,微凉的风拂过林间的枝枝叶叶,发出哗哗的声响,晨起的鸟儿也跟着叽叽喳喳起来。柳儿手拽马缰,伏在膝盖上睡的正酣,几缕阳光缓缓抬升,猛然间刺中了她的眼睛。柳儿身子一颤,就这么醒转过来。活动活动筋骨,陡然记起今日就是吕大哥劫法场的日子,赶忙牵着马向城门挤去。
过不多久,前面的人忽然垂头丧气地一哄而散,柳儿不知缘由,仍旧逆着人流向城门奔去,到得城门近前时才看到一张新贴的告示。上写着:
闯逆为患,百姓不安。巡抚大人为绝长安匪患,定于今日午时三刻斩杀闯逆同党,顺义盟匪首杨承露、古北漠等人。为保城中秩序,今日城门暂闭不开······
告示末尾还盖有巡抚衙门的大印,柳儿怔怔地望着印痕,眼中尽是横溢的血水,没来由记起闻天风微微耸动的肩头。
临近正午,长安城中人潮涌动。
八辆囚车沿着既定的线路,在各处游街示众,在它们经过的每段街道,官府都安排了身着重甲的兵士维持秩序。大省孤身一人藏身在一处高阁之上,眼中除了在日头下泛着光泽的铠甲,余下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八名囚犯的身上。
杨承露铁骨铮铮,虽然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抽打的破破烂烂,腰杆子却挺的更加笔直,远远观瞧似乎不是赶赴刑场,而是对着众人训诫几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紧随其后的囚车中是古北漠,发如蒿草,双目紧闭,两只被镣铐锁死的双手紧握成拳,听到周遭的喧哗声稍大些,便从铁笼的缝隙中伸出两只铁拳极力抖动几下,这阵势,分明是向官府示威。
再往后,六辆囚车中锁着六名子午门弟子,一个个临危不惧,慷慨赴死。
大省望着他们被血水浸透的衣衫,牙齿咬得咯噔响。尽管如此,他还是强压着内心的愤恨,眼巴巴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向法场。对于官兵的凶残大省是心知肚明,要不他怎么会设法迷倒沐风几人,又将柳儿困在城外,自己孤身一人来劫法场。
午时初刻,八两囚车陆续驶入法场,人群也跟着围拢了过来。大省混在流民之中,观察着法场的兵力部署。不知是为了解气,还是因为别的,傅宗龙竟然亲自来到法场,此刻正在一柄遮阳伞下,向着四周警惕地张望着。虽然一直与官府为敌,并且视傅宗龙为冤家对头,可是大省事实上并未真正见过傅宗龙一眼。就在他目光从兵士身上收回,无意间瞥了一眼监斩官时,傅宗龙那白皙而肥大的身躯这才第一进入他的视线。
也许是仇人之间天生就有一种特殊的心灵感应,就在大省望向傅宗龙的一瞬间,傅宗龙也恍恍惚惚向着他瞥了一眼。只这一眼,大省便下定决心,劫持了此人,并以他为要挟迫使官兵放了杨承露等人。
监斩官瘦瘦小小,也不知是多大的官职,就见他手搭凉棚,朝着日头略略瞅了几眼,继而转过头对着傅宗龙谄媚地笑笑。傅宗龙似乎对其十分厌恶,不等对方开口,抢先摆了摆手。监斩官会意,捻了捻两撇胡须,有气无力道:“带囚犯!”
“有!”兵士们卖力地答应一声,八名死囚被押上了断头台,随后另有八名刽子手也提着明晃晃的鬼头刀鱼贯而入。
监斩官抬眼瞅了一眼断头台,再次语带颤音道:“验明正身!”
“有!”八名刽子手同时喊喝一声,干净利落地摘掉插在八人后领处的令牌,同时顺势一扯,八名死囚的上衣同时被剥去。
监斩官咳嗽几声,睁眼看了看八个光溜溜的脊背,作势就要宣布斩首。然而不等他发话,人群中猛然蹿起一道身影,随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截树枝,不偏不倚,正好射入监斩官的咽喉处,监斩官咯咯几下,半句声响也没发出,立时伏倒在一片血泊中。
眼见监斩官毙命,法场内外立时起了一阵骚动,就在这片骚动中那道身影左右腾挪,绕过官兵的枪尖剑刃,说话间就要来到傅宗龙身旁。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干瘦汉子突然怪叫一声,从傅宗龙身后一跃而起,迎着那道身影冲了上去。
这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伺机下手的吕大省。大省眼见就要得手,偏偏冒出了这干瘦汉子,眉头微微一皱,陡然抽出闫十宝刃,对着傅宗龙的方向全力削去。
跃起的汉子原以为劫法场的是杨沐风或者古飞彪,这才有恃无恐,挺深而战,没想到迎面杀来的却是吕大省,心中既惊愕又恐惧,立时打起了退堂鼓。可是不等他抽出身子,一道强劲的剑气当头袭来,吓的他面如土灰,全力丢出手中匕首,企图抵挡一二。谁知这道剑气大省少说也用了四成的内力,那汉子根本避无可避,在匕首被拦腰斩断之后,自己的腹部也多了一条深深的伤痕。
“吕大省,你自投罗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干瘦汉子手捂腹部,用公鸭嗓子喊喝一句。众士兵闻听来人是吕大省,立时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大省这时也看清,阻挡他擒拿傅宗龙的不是别人,正是化身谷叛徒浪头鲨。
“杀,杀,杀,给老子杀了此人,老子升你们官职!赏你们黄金珠宝!”傅宗龙听说被围住的是吕大省,立时来了精神,对着众将士接连许诺。
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就连那八名死囚和八名刽子手,也一起涌了过来,大省见此情形,终于明白自己中了傅宗龙的圈套。
众士兵虎视眈眈一阵,终于开始蠢蠢欲动,大省料想对方人多势众,即使杀出去也难以活命,于是抱着杀一个赚一个的心思,摘下腰间五凤环,抖了几抖。
正在大战一触即发的当口,斜刺里忽然传来一阵阵喊杀声。
“杀!杀!杀!” 大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