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道:“我知道。昨日天雨姑娘让冯瑞交给我一个布条,写着阴谋两个字,我冥思苦想也不知这阴谋是什么。你知道么?”我希望神一样的古丽丹能为我揭开谜底。
“我也不知道,见机行事吧。你先帮我把这根花蕊处理了。”她并未给出明确答案,从贴身的刀鞘中抻出一把银刀,应该就是那晚救我时用的那把,刀身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上面隐隐刻着一些文字或是符号。
此时假天雨好像真到了最后时刻,干瘪的脖颈上抽出根根青筋,曾经美艳的俏脸早已皱得不成样子,好像一夜之间就到了风烛残年。
“你怎么样了?”虽然明知她只是根花蕊,但毕竟已成人形,又同行数日,我心中颇有不舍。
她急促地喘着气,胸口不停起伏,呆呆地看着我不说话。古丽丹将她扶起,在后背用力拍了一下,一股绿色的汁液从她枯萎的口中吐出,又咳嗽两声,才用微弱的声音轻声说:“多谢一路照顾,现在送我回家吧。”
古丽丹把她平放在地上:“时间差不多了,妖花幻术已尽,现在她一点都不好过,别再让她受罪了。”
“她还能说话,是不是晚些再说?”见她要动手,我忙出言阻止。
“你看她这样子,”古丽丹摩挲着她的脸,“我虽看不到,但应该是个老人了吧。你们汉人常说蜉蝣蜉蝣朝生暮死,她本体是花蕊,离开母花后寿命也不过短短几天,现在已是暮年,还有什么好留的?”说完把刀举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我心中一惊,却也知天意难违。
“送她一程!”银光一闪,古丽丹已割开了假天雨的脖子,金黄的花粉从切口喷出,让我差点窒息,忙捂住口鼻向后躲去。假天雨如泄了气的皮球,慢慢瘪了下去——难道着就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充气娃娃?
她萎缩速度非常快,眨眼功夫就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根细长的花蕊。古丽丹摸起花蕊,用手绢小心地包了起来,塞进自己的衣内。我见她动潇洒娴熟,忍不住称赞道:“你好像什么都能看见,我真是打心里佩服你。”
她一笑道:“少见多怪,我一直这样的。”
“这花蕊就烧了吧,留着也没用。”我担心残蕊会把母花引来。
“自有用处,到时你就知道了。”她起身进了帐篷。
中午时分大家陆续回到营地,只有冯瑞注意到少了一个人,偷偷问我假天雨哪去了,我自然不能说为古丽丹所杀,只说趁我不备钻地下去了,她一吐舌头没有再问。
藤本和孙奎又满载而归,背了两大袋鲜鱼。藤本掏出一把细长的尖刀,熟练地给鱼开膛破肚,切成鱼片,抹上盐巴,孙奎找来很多树枝插在地上,将切好的鱼片挂在枝条上晾晒起来。
“回去的路上,我们就能吃鱼干了。”孙奎咽着口水说。我也很开心,一路上吃馕快吃吐了。
藤本忙活完,累得满头汗水,用毛巾擦了擦手,笑嘻嘻地坐在我身边,掏出地图对我说:“何先生,我的汉语口语还可以,文字不是很好,所以还请您帮忙一下。您看这里,”他指着地图上一处写着乌什么的地方,“在日语里是乌鱼沟的意思,也可以说成是黑鱼沟。您看第一个字,说的是不是这个地方?”
这幅地图是手绘的,密密麻麻都是日文,中间一大片蓝色应该就是罗布泊了,可藤本怎么会有这里的地图呢?
“这图你是哪来的?”我忍不住问。
“其实我们山崎社早就来过这里,进行了一些先期考察工作,经一年时间地图才绘制完成。实不相瞒,这两顶帐篷就是之前我们留下的。”藤本不好意思地说:“因为保密制度,很抱歉之前没告诉你们。”
“这图画得真细,”我很快找到了营地的位置,“你们之前在这呆了一年?”
“是的,当时是长谷川教授带队。”
“这片地方也不是很大,一年都没找到地宫位置么?”
“自然没有,否则我们也不会千辛万苦再来一次。”
“你说乌鱼沟就是黑鱼沟,会不会和拳法中的黑鱼探路有关?”我推测道。
藤本皱着眉回道:“这我也想到了,但那地方长谷川教授反复找过,并未发现地宫入口。”
“阴山文像图画一样,要整体看,”古丽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逐字看没用。”
“什么阴山文?”藤本好奇地问。
“就是你那张什么破图上的小字。”
“这么说你能看懂?能帮帮忙么,酬金大大增加!”藤本掏出得胜图摊在地上。
“我倒是想帮你,可惜啥也看不到。”这话又犯了古丽丹的忌讳,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藤本不敢再得罪我,小心翼翼地说:“何先生,按她的方法再看一下吧,谢谢啦!”
“不必客气。”我俯下身子看那行字,可除了前六个,其余还是几里拐弯的不知何意。只好深吸一口气,让心静下来,用观画的心态整体去看。看了一会儿,一副画面清晰地从纸上浮出,像戴了一副3D眼镜:八块巨石摆放在草地上,四块在里,四块在外,像个八卦阵。阵内云气缭绕,气象万千。其中一块石头上有三个小字,看了半天勉强认出是“黑鱼宫”三字。
“看到什么了?”藤本问。
“黑鱼宫,八块巨石。”
“黑鱼探路,天地八方,石破天惊,”藤本念叨着王家拳的招式,“这不就是黑鱼,八方石么?看来地宫位置就在黑鱼沟了。”
“听你这么说还真是,离此处多远?”我也来了兴致。
他拿出尺子在地图上量了一下:“不远,两公里半左右,太好了,总算有重大突破!”他非常激动,一把抓住我的手:“您提供的这条信息太有价值了,万分感谢!”
“现在就去找?”
“不急,地宫既然已经找到不怕它跑了。我们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养足精神再去不迟。”
在路上他一直催促大家赶路,到地方又不急了,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是个比较懒散的人,他不着急我更不着急,甚至不去也无所谓,就当出来玩一趟。
傍晚,藤本背了好几捆枯枝堆在帐前,摞起老高。我笑着说林子里遍地枯枝,想生火随时可以取,没必要一次背这么多,他目光闪烁地解释说在野外生活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我知道他在说谎,不由心中一紧。
接下来两天藤本仍没有去找黑鱼沟的意思,每天和孙奎乐此不疲地捕鱼。不过鱼也学聪明了,见到他们来便远远游开,战果越来越少,好在藤本技术过硬,每天仍可捕获一百多斤鲜鱼。
晚上他俩还是将切好的鱼片抹上盐巴挂在树枝上,很快坑底便插满了树枝,一条条鱼肉迎风摆动,奇腥无比,像极了封神演义中所写的肉林。
我闲极无聊,便向哈迪尔学习如何驾驭骆驼,哈迪尔除了早晚祷告外也没事做,很乐意教我。赶骆驼看似神秘,其实学会几个主要的维语命令就差不多了,只半天功夫我便掌握了要领。
第五天藤本比谁起得都早,却没有去捕鱼,不停抬头看天儿,好像在等着什么。待天色大亮,他忽然把那堆枯枝点燃,又将剩余的煤油都倒入火中,一股烈焰忽地一下升了起来,浓密的黑烟直冲云霄。
我被热浪逼得连连后退,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啊?煤油我们回去还得用吧?”
“没事,还剩一桶,足够返程用了。”他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神色。
不知为何,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这就是天雨所说的阴谋?不过他孤身一人能把我们怎么样?莫非要放火把我们烧死?
我向天雨看了一眼,她有些魂不守舍,完全没有以前那种雍容大气。古丽丹一言不发地站着,孙奎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感觉他们都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一阵低沉有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有商队来了,规模很大。”哈迪尔老爷子年岁虽大耳朵却很灵,立刻做出判断。
坑中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我飞快地爬了上去,循声一望,远处黑压压的都是骆驼,果然是商队。
其他人也爬了上来,望着远处的驼队。“这是商队么?”我问哈迪尔。
“我的真主哦,我活了大半辈从未见过这种规模的商队,就是大漠中的强盗也没这么多啊!”哈迪尔紧张起来。
“看样子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快把火灭了,就是那股黑烟把他们引来的!”我也有点怕了,大漠里是没有王法的,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如果来人真的是强盗我们就惨了。
“来不及了,”藤本慢悠悠地说,“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我扭头问道:“难道烟火是你故意放的?”
“算是吧,不过那是我们山崎社的人,请放心。”他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居高临下。
“原来是自己人,那没事了,哈哈。”孙奎生硬地笑了一声,但并不足以遮掩他内心的恐惧。
天雨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小拳头紧紧攥着,不停偷瞄着我,眼中满是歉意。 梦幻心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