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无月,墨洗穹苍。
整个天际阴沉沉的一片不露半点星光。
陡然间,一道寒芒飞逝而出,凌空直落。
紧接着,九道闪电骤然而至,只一瞬间就把那黑夜撕成了无数块小碎片,在那碎片之后,红云滚滚,怒浪滔天,直如流岩烈焰一般把整个天空都彻底点燃了。
轰隆隆!
一声炸雷响彻环宇,震翻天地,顿时漫天之下,风云色变,满目殷红!
于此同时:
东山之巅,巨石炸裂,一个紫衣老者茫茫然仗剑而出。
西海之渊,沉淤突起,一具青铜古棺立立然浮出水面。
南离之岛,石佛开眼,一个金裟老僧默默然双手合十。
北极冰峰,雪川消融,一个绝色少女飘飘然凌空而立。
……
也就在这一瞬间,广袤大地,亿万里山河之中,无数个或妖或道,或僧或俗,或显或隐,每一个堪堪悟得天机大道之人都几乎同时恍恍然睁开了双眼,遥遥的望向了天空。
他们脸上的表情或是震惊,或是奇异,或是贪恋,或是惜惋,千奇百怪不一而足,而唯一相同的是,面对如此惊颤的景象却都是匆匆扫了一眼,随即便都齐齐的望向了那道寒芒。
那寒芒从天而降,直似飞电一般,遥遥直落凡尘。
微微间,那附着其上的灵动之光却是俞来俞淡,俞来俞暗,随而寒芒一闪,尽皆消散了去,了然无踪迹……
是夜,群妖四起,魔道纷出,在这苍茫大地上一时又掀起了多少血雨腥风,滔天巨浪。亦由此引出了多少大爱情仇,恩怨悲歌却是无人尽晓。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
转眼又千年……
……
……
夕阳西下,荒野小道。
自远处的土坡上渐渐的升起一垛柴草,那柴草垛越升越高,最终从下面露出一个灰衣少年来。
这少年低着头弓着腰,看不清面貌,只是从身形看来略显瘦弱。
昨夜小雨,那柴草上满是湿气,如此一大垛自是极为的沉重,那少年走的很吃力,每一脚下去都在泥泞的小路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足迹。
这足迹曲曲弯弯,一路顺山而下,直至转过了一棵大槐树,这才豁然开朗起来。
树下不远处坐落着一个小村子,小村不大,只有散散落落的几十户,翠绿的篱笆间爬满了鲜艳的野藤花,枯黄的屋顶上飘散着几缕淡淡的炊烟。看起来格外的清新。
少年抬起头来朝着小村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随后加快了脚步去。
夕阳渐退,红霞愈浓,一些口急的人家早就吃罢了饭,三三两两的聚在村口上闲聊。
少年一路走过,不住的和乡亲们打着招呼。
“六叔,吃完啦?”
“二婶,闲着呢?”
……
小村不大,家家都姓洛,算来算去都是亲戚。
众人也都一一回应道:“嗯,吃了,小寒可真勤快,又砍了这么多柴啊。”
“哎呀,这孩子……”
看着洛寒从眼前走过,几个妇女不住的摇头:“哎,这孩子可真命苦,刚刚十几岁就……”
村尾有棵老柳,谁也不知活了多久。枝枝杈杈的早就掉光了叶子,只在树梢挂着一簇新芽。树下就是洛寒的家。
“娘,我回来了。”
推开了篱笆门,洛寒大步的走进了院子。他故意把步子迈的极为轻快,装出一副很是轻松的样子来。
吱呀一声屋门打了开来,一个瘦弱的妇人拄着拐杖蹒跚而出,她的脸色极为憔悴,不过却展露出一副很是欣慰的笑容。
“娘,爹还好吧?”洛寒卸下了肩上的柴草,一边扶着娘小心的往屋里走,一边轻声的问道。
“哎,还不是老样子……”洛寒娘憋了一眼了儿子肩头上那两道深深的勒痕,不由得心头一酸,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洛寒的爹前阵子不慎从山上摔了下来。直到现在手脚都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终日躺在床上像根木桩子一般,母亲又害了腿疾行动不便,洛寒今年才只有十五岁,却早已挑起了这沉甸甸的重担。
但他却从没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只要一家人都好好的,无论付出多少艰辛,他都心甘情愿。
听母亲叹气,洛寒的心里也有些发苦,但仍笑着宽慰母亲道:“娘,你别担心,我现在的力气可大了,打的柴也越来越多,咱家会好起来的。”
“嗯,好,好……”洛寒娘连声应着,泪水却一下涌了出来。又怕儿子担心,连忙转过身去抓起了木瓢道:“你先进屋,我这就盛粥……”
洛寒帮母亲摆好了小木桌,这才低头走进了里间,端起小药碗来试了试温热。随后一边给父亲喂药一边轻声的说着话儿。
本来娘让他多歇着,不让他来做。但洛寒却执意这般,因为他爹身体不能动,可心里却很明白,总不想拖累孩子,几度想要绝食断药就此了却,洛寒不放心,每天都借着喂药和父亲说说话,宽宽他的心。
时候儿不大,一股淡淡的野菜香就从锅里飘了出来,渐渐的漾满了整个儿小屋,那蔼蔼的雾气经霞光一照,竟也映出点点的金黄,看起来颇有几分温馨。
“嫂子在家吗?”就在这时,那篱笆门吧嗒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哎,在呢。”洛寒娘忙停下了手大声的应着。
随着脚步声响,走进院来一个健硕的汉子。这汉子长得甚为粗犷,就连嗓门都似闷雷一般。
“嗐,嫂子不用麻烦了。”那人见洛寒娘手忙脚乱的要去摸拐杖就拦了住道:“都是自家人,客气个啥,我在外头就中。”
这屋子既小又矮,现下又放了一张小木桌。若要他进来还真怕挤不开,洛寒娘也就作罢,连忙吩咐道:“小寒,快给你三叔找座儿。”
洛寒走出屋一看,正是远房的三叔,外号洛三眼。
小村很偏僻,即便是到最近的镇上也要翻两座大山有近百里路,出入极为的不便。所以村人很少出山,只有这个洛三眼在镇上的酒楼里当马夫,隔长不短儿的回来一趟,却也算是整个村子里最有见识的人。
就连给他爹续命的汤药也都是洛三眼从镇上带回来的,而且时常连钱都不要,洛寒的心里很是感激。
“三叔,你坐。”洛寒拎着个木墩子放到了洛三眼的身旁,并用袖子使劲的擦了擦。
洛三眼应了一声,把手里的药包递到了洛寒的手上。
“他叔,这阵子多亏了你帮衬,要不他爹也熬不到现在……”
“咳,嫂子,你说这些干啥。”洛三眼抢断了话头。从怀里摸出一根烟袋来,一边装着烟一边道:“嫂子,今儿我来,想跟你商量个事……”
原来,就在这方圆百里的群山之中,坐落着一个江湖门派,唤作青山派,青山派的势力极大,明里暗里操控着数十个镇子的各种行当,就连官府也唯命是从,极为的忌惮。
每隔三年,青山派都会招选一次弟子,附近的百姓们无不势之若鹜,争着抢着把自己的孩子往里送,巴不得能被选入门下。可这收徒弟又不像种瓜种菜,越多越好,总是有个限度的。
可这名额也早就被几个管事儿的私分了去,像洛寒这样的穷孩子若是凑不出礼金来,自然的也就只有干看的份儿了。
不过听说这次招收的弟子极多,山上的伙房一时忙不过来,便又加招了些小徒工。
正巧,这山上有个厨子跟洛三眼颇有些交情,便送了他个缺儿。可他膝下只有一个闺女,自然是去不得,由此便想到了洛寒。
其实,洛三眼能想到洛寒除了两家私交甚好之外,他倒还藏着个小心思。他早就相中了洛寒这孩子,有意想把闺女许配给他,只是近日来洛寒爹一直卧病在床,他也不好提及。不过在他心里却早就把洛寒当成了自家孩子。有了这等好事儿自是轮不到别人去。
当然了,这一番心思他现下可没说,只是把青山派要招选弟子,他准备让洛寒上山当厨工的事儿说了一遍。
洛寒听完了三叔的叙述,默默的想了下道:“三叔,我不能去。”
“咋?”
“我要是去了,那爹和娘咋办呢?”
“傻小子。”洛三眼瞧了一眼洛寒道:“你只管安心的去就是,家里不是还有我和你婶子么。再说了,这上山是小,学艺是大。咱山里人,没得啥本钱做不成买卖,也读不上书考不了功名,这学一门手艺可是正经事儿,像你叔我,就会赶个车喂个马的这也能混口饭吃。这机会可来得不易,若是错过了,那可没地儿找去。”
洛三眼见洛寒没吭气儿,吧嗒抽了一口烟又接道:“要是没个手艺,光靠把子力气那咋成?像你这每天累死累活的砍两担柴才卖几个钱?。若是到了山上,每个月少说也有半两银子拿。多攒点钱也好给你爹买上几副好药,若是能让你爹早点好起来,那还不比啥都强?”
洛寒听到这儿这才点了点头,却紧抿着嘴唇没说话。
别看他年纪不大,可心事却极重,在这之前,两家虽好,却也是互相帮衬着的,也有个人情礼往。可自打父亲病重以来,却没少受三叔的接济。洛寒本不想拖欠三叔太多的人情,但是眼下父亲的病重为大,也容不得他多想,于是默然没有出声,心里却把这份恩情暗暗的又加重了几分。
见洛寒不再言语,洛三眼又把头转向了洛寒娘。虽说这孩子主意不少,可毕竟还小。这事儿最终还得是大人说了算。
“嫂子,你咋看哩?”
“他叔,我也不懂个啥,你识多见广,这事儿就你做主吧。。”
“那中,就这么定了。”洛三眼敲了敲烟杆儿站起身来。瞧了瞧院里的柴堆对洛寒道:“明儿到我家去,再搬点儿米来。这几天就在家养养别累着。过两天我再来接你。”说完就朝着门口走去。
“小寒,快送送你三叔。”洛寒娘来不及谢忙吩咐道。
“三叔……”洛寒跟着洛三眼走到了篱笆边这才小声的问道:“三叔,我爹的病……是不是有消息了?”
洛三眼顿了顿道:“先生说了,现在开的药只是暂时保住你爹的命,若想彻底根治,还少一味药引,醒魂草,可这东西……少说也要卖二十两银子呐……”洛三眼说到此处又摇了摇头,随后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洛寒紧抿着嘴角没出声儿,只是两手死死地抓住了篱笆门。
……
三天后。
天刚蒙蒙亮,洛三眼就带着洛寒走上了出村的小路。
直到翻上了山头,洛寒回头一望,仍见母亲那瘦弱的身影正歪歪斜斜的立在村头巴巴的望着。
洛寒心头一热,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
出生至今,他还从没离开过家。现在却远离父母踏上了一条未知路,心里有几分不舍,更有几分忐忑。可是为了父亲的病,为了这个家,又没有别的办法。
“小寒,快走吧,路还远着呢。”洛三眼拍了拍洛寒的肩膀,轻声的催促道。
洛寒这才回过头来,暗暗的发誓道:“爹,我一定要多赚些钱,早些把你的病治好,娘,你等着我回来!”心下一定,这才甩开大步直直的向前走去…… 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