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静静的伏在树林中,两眼死死的盯向前方。
前方百丈开外,便是禁地大门,可洛寒却不敢贸然前进,在这里已经整整潜伏了三个多时辰了。
说是大门,其实只是一片黑洞洞的大漩涡儿,漩涡中间有数十颗形如萤火虫一般的光点闪烁不停,那呼呼的风声从未熄止过,离着远远几百丈都听得极为真切。
如果仅仅是这样,洛寒也不至于不敢前行,至少还能想个法子去实验一番。
而是那禁地大门之前还坐着一个人。
早在三个时辰之前,洛寒走到百丈之外,便就探查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他此时已是筑基修为,按理说,这禁地之中绝无可能会有人比他的修为更为高深了。可当洛寒探查到哪股气息的时候,却生生的感觉到了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
于是,他便带着罗夕停了下来,借着树林的掩护,一步步靠近过去仔细的查看着。
那大门的前方一片惨象,整整数十丈方圆的地面,都被鲜血染红了,顺着地面上的沟壑流得到处都是,若同山间小溪一般。
可那地面上却看不到半具尸体,只在那大门之前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口血红色的大棺材。
棺材顶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紧闭双目披肩散发的修士。
这修士洛寒见过,却不能说是认识。
就是那个在坊间相遇,暂时凑在一起的古姓修士,这人的心情几位古怪,从始至终没跟任何人说过半个字,又在那狱虚选徒之时,有得那般惊骇之举。暗用灵力探查之下,洛寒却发觉这人的修为竟然看不穿透!
这,这是怎回事?
我如今已是筑基修为了,却还看不出他的能为高低,难不成他就在禁地之中短短几日之间竟然连升两层大境界?
因为那禁地的限制,只有练气境的修士才能进入,这是无论是何人都没办法改变的事,否则数千年来,各大门派早就想办法破除了去——如果能有高深修士进入,那采摘起仙草来自然就容易得多。
而至于练气大圆满的修士能否在禁地之中筑基成功这一事,早在荆棘岭时,就有人问过黄雀了。黄雀说,这禁地之中极为奇怪,无论何种丹药,在禁地食用全无疗效,反而还极有可能反噬其身。另外,那禁地之中虽然比之外界灵气充沛精纯的多,却是只可运行调息,无法用之冲击境界瓶颈。
最早开启禁地之时,各大门派并不知晓,这一原理,很多练气大圆满,眼看筑基有望之人,都会携带大量丹药,想要在禁地之中寻一处僻静所在偷偷筑基。
可最后却都是事与愿违,所有试图在禁地之中冲击筑基瓶颈之人,全都落了个爆裂而死的下场,连全尸都无法保全。
洛寒本爱也没敢再里边筑基,只是寻思着拿了冰心,出了禁地之后再去红莲大殿中与那油灯完成盟约。可谁想阴差阳错,他自冰峰跌落之后,那冰心正好印在胸口,从而就解开了封印去。
而殿中那一盏极为古怪来历不明的油灯,又是用了什么法子使他筑基得成,又不伤他本体的,洛寒却是半点不知。
可以说,洛寒是在这数千年之中在禁地之中筑基得成的唯一一人。
可是……
我此时已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却是为何看不穿透他的修为呢?
难道,这家伙竟在这短短几天之中接连突破两层大境界不成?
当然,这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他用了一种能隐藏本身灵气修为,使之丝毫不外显的法宝——比如类似洛寒手中的乾坤袋。
可是一但使用了这般法宝之后,整个人的灵气都会被掩盖得丝毫不露,与之凡众毫无差别,可眼见这人的情形并非如此。
能望见那缕缕灵气仍自飘荡,只是深不见底,而且还有一种极为厚重的威压之感。
洛寒越是猜不透,便越是不敢贸然行动。
洛寒自张然那个大包袱之中,选了一个具有隐身功效的法器,把两人的身形和灵气都藏了去,静静的躲在林中观察着。
就在他躲在林中的这几个时辰,接连有几波人,或是单独一个,或者三五成群的奔行过去,想要从那禁地之门穿行出去,可无一例外的都被那古姓修士尽数诛杀——确切的说,是被那一口血红色的大棺材生生的吞了下去,连根手指头都没剩下。随后,那殷殷的血迹便从棺木的缝隙之中汩汩流出,染红了这偌大的一片土地。
时间一息一息的奔流而过,洛寒仍是不敢妄动——若是只有他自己,他倒是很想去试探一下,这家伙到底有得什么玄机,可既然他又带了罗夕,又许诺着把她活着带出禁地去,自然不能这般蛮干,万一由此使她丧了性命,这反倒又成了一桩罪孽。心底对罗阳的愧疚之感更会愈加繁重。
又观察了大半个时辰,见那古姓修士仍是死死的坐在棺木之上,丝毫不动,仿若一座守在门口的死神一般,所有欲出之人一到近前,立毙身死,无一幸免——除了狱虚的弟子。
每一个狱虚门的弟子,一旦走到那人近前,便会恭恭敬敬的朝他鞠三个躬。
那古姓修士毫无动作,那棺木也没有半点反应。随后那狱虚弟子便会毫发无伤的进入那一片黑色的漩涡之中,好端端的走了出去。
“怪不得禁地开启之初,那狱虚门的老怪物如此自信,却是原来暗暗藏有这般阴诡威能之人守在了大门,使得其他门派的弟子无法出去。即便你在内里之中摘获了多少仙草宝药,如果无法带出去,那不也一样等于是没有么?这样一来,狱虚一门自是稳胜了。”
反正离那禁地关闭之时,尚还有些时日。我现在也犯不着强行冲门,且再等等再说。
洛寒又观察了一会儿,便带着罗夕退后几百丈,寻了一处僻静的所在藏了起来。
见了门前的这一番景象,罗夕自也吃惊不小,自持仅靠自身也是没得本事冲出门去,也是没有反对。
一连又过数日。
洛寒已是筑基修为,凭这禁地之中的凶兽怪禽早已伤他不能,这几天中两人有惊无险,倒也算平安,更为主要的是,经过这几天的修养。罗夕的伤势已好了大半,全身的灵力也已恢复如初了,只是还没完全恢复到刚进入禁地时的状态。
这几天里,他们也发现了很多人也察觉出了那禁地大门处的异状,不敢贸然前进。也都纷纷三五成群的躲藏了起来,渐渐的在这禁地大门外形成了好几伙儿。
不过洛寒却一直没有显露行踪,没有半点与他们合为一处的意思。凭借着筑基后期极为强大的感知能力,洛寒带着罗夕一直避开众人,就在这禁地大门附近隐藏了起来。
起初,罗夕倒是想离开洛寒,去和她的同门师姐们汇合。但是洛寒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就凭她们的力量能够斗过那人冲出大门么?再说,你敢保证他们在危机关头不会抛弃甚至加害于你么?这几日里,同门之间互相残杀的事你见的还少么?”
罗夕闻听一顿,再一回想起这几日所经历之事,心生犹豫,最终也是没露面。
转眼间,已到了第十日。
这一天,也是禁地闭合的最后一天。
两人又来到了禁地百丈外的树林中,今天他们决定冒险冲关。
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若是失败的话,等那禁地闭合,两人就会被锁在里边无法出去。
这禁地虽说每隔三十年就会开启一次,可整个儿修真界也没有人知道在这禁地闭合其间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总之从没有人在这禁地之中呆过两个周期的,一旦大门关闭,出不来的人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死。
与其被活活的困死在里边,倒不如拼出命去死搏一番。
两人来到树林边缘,静静的观察着。
前半日,那人仍旧稳稳的坐在棺木之上丝毫不动,整个禁地大门一如往日毫无变化。
后半日他身后那一片黑色的漩涡开始缓缓的扭动了起来,漩涡之中那点点萤火一般的光亮乱乱闪耀了起来,伴随着呼呼的风声,那漩涡也渐渐的越转越快,进而黑色渐渐退去,显出一片淡白色的烟雾来,隐隐的露出一个三丈方圆的洞口来。
那禁地之门的黑气渐渐淡化,那洞口却也在逐渐的缩小着,看样子等到黑气完全散尽,那洞口也会由此闭合,这禁地也该彻底关闭了。
直到此时,那古姓修士方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一直躲在附近,想要寻机破门的各大门派弟子们,眼见再不行动,就将彻底没有机会了。便似早就约定好了一般,同时纷冲各处冲了出来。
各式的法宝,灵光,直向那人狂袭而去,一时间各式各样,或者盘绕着黑光暗气,或者七彩凌饶的宝器满天飞舞,手持大斧巨戟,长剑宽刀的各门弟子门同时冲出,齐齐奔着洞口狂涌而去,都想尽此一搏,拼出一条生路来。
古姓修士面色一沉,扬袖大展,那一具血红色的棺木立时冲天而起。
咔嚓一声,棺盖猛开,一股鲜红入日的艳艳血光扑飞而出,满满的罩向众人。
“啊!|”
“啊……”
噗,噗嗤,噗嗤……
立时间,声声惨叫连绵不绝,那一片极为艳丽的血光,如同道道利剑也似,直直灌入每个人的周身百骸,几乎所有人都同时发一声喝叫,汩汩鲜血如同地底喷泉一般,从七窍之中狂涌而出。
那地面上鲜红一片,汩汩的鲜血肆意流淌,已然化作了一片血色长河。
只在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被化成了干尸,整个儿身子干干瘪瘪的,只剩了一层皮囊紧紧的包裹着骷髅。
随后,这百十具干尸,同时双脚离地,齐齐向着棺木飞去。
那敞开盖子的棺材,就像是一只满张着血色獠牙的怪兽,肆意的吞噬着所有人,除了献血之外,连根骨头都不剩。
就是现在!
洛寒神情一凝,满满的灵气尽输剑上,冲着一旁的罗夕道:“一会儿,我一旦与那家伙接手交战,你趁机直奔洞口,速速逃离!”
说着,洛寒猛然一跃,跳在高空。长剑一荡,狠狠一式大浪滔天飞射而去。
唰!
剑芒飞荡,一道红光飞忽而来。
咔咔……
连连斩断了数只干尸,势仍不减,直向那古姓修士飞冲而去。
“嗯?”那古姓修士侧目凝眉,甚为惊异的嗯了一声,怕是他也没想到,这一众人间竟还藏有一个这般修为之人。
大袖一荡,那棺木陡然疾偏,一下挡在了他和那道剑光之间。
当!
剑落棺上,发出一声震响。
那棺木也随之轻轻的晃了晃,却是同时散出一道红光来,形成一层光罩也似,紧紧的把古姓修士连同棺木自身死死的罩了住。
刷刷刷……
洛寒身在半空,丝毫不停,一连甩手,又是数剑连袭。
他此时的修为已是筑基后期,灵力比起练气之时自是强大数倍,这一番全力施为之下,那剑芒飞逝入虹,威力极大,每一道剑光都似流星闪电一般凌厉非常,刮擦得空气都兹兹震响,一股无形的灵力波动如同水中涟漪一般,向着四外陡然蔓延。
当当当当……
那棺木虽有红光罩护,却在剑芒的猛击之下连连爆出一片清脆之声。
古姓修士一见,也不禁面色动容,赶忙两手捏指,化了一记咒印。
嗡!
瓮声顿起,那棺材陡然变大,并不住的旋转起来,转眼之间,早已见不得那棺木本相,只见一面极为硕大的红盘不住的旋转,响起一片极为震耳的嗡嗡声响,向着洛寒飞冲而来。
“祭!|“
洛寒身一落地,扬手一抛,那一柄墨龙剑鞘立时飞出,直奔红光。
那剑鞘一碰红光,立时散落开来。
那黑气陡生,化作一条暴怒巨龙。
黑烟聚龙,怒伸四爪,狂然一吼。
呼!
随那墨龙一吼,半空中骤然间生起一阵狂风,向之四外急冲而去。
所有尚还站在地面亦或被那棺木吸在半空的干尸,立时被这一阵狂风吹得支离破散,稀里哗啦的摔在地上。
狂风尽去,瞬息百丈,无数的林木在咔咔声响之中尽尽断折。
“嗷嗷……“
林中怪兽也都纷纷嘶叫着,向外逃窜。
那墨色巨龙整个儿身子都盘绕在红光上,四爪狂抓,龙吟长鸣,震得两耳嗡嗡作响。
“疾!”古姓修士一见,慌忙咬破指尖,大声一喝,那红光立时更盛,隐隐的要把那黑龙的烟气驱散了去。
那墨龙剑鞘洛寒本是得自与青山之中,到底如何运用,又是如何给他加持灵力洛寒并不知晓。虽然还有一件宝器——那一面黑幡。可他却不敢使用。
这东西本来就是狱虚门的法宝,直到此时洛寒仍没摸透这东西的效用,而这古姓修为身为狱虚奇士定然明了。若是当下用了出去,反倒被这人收化,那反倒不妙。
眼见那墨龙的气息已被红光压制了住,一丝丝黑色的气体自那龙身被生生的抽离了出来,洛寒却是无计可施,眼见再不多时,这墨龙便要被彻底驱散。
到时,洛寒也将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当下里情势危急,洛寒也来不及再去多想,一边对准那古姓修士狂然挥剑,道道剑芒直往他周身上下要害之处狂袭而去。一边速速狂奔直往他身边靠拢。
嗖,嗖嗖嗖……
道道剑芒横飞不止,全都击在了那修士身外红色的光罩上,虽然一时间并未刺破,却也把那光罩打得连连摇晃不止。
“疾!”
洛寒极力狂奔之下突然单手一举,神识念处,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跃上当空。那镜面隐成八卦形状,连连转动之下,突然华光飞射,并伴有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
唰!
那道光华直奔红色棺木照耀了过去。
那棺木也被那一层红色的光晕阻隔着,镜面飞光并未穿透进来,却也使那层光晕猛然一晃。
随着那光晕的晃动,古姓修士的身子也不由得微微一颤,随而,他扬出一手,点指喝道:“破!”
啪嚓!
随这一声高喝,那八卦小镜啪嚓一声碎成数半,噼里啪啦的落下半空。
这东西只是洛寒在张然那个大包袱中所搜罗到的众多宝器当中的一件。
那家伙勒索,捡漏,甚而杀人越货,积攒了这么多的宝物,却是一件也没等用上,自己就已身死,这下倒是都便宜了洛寒。
这八卦镜本来就是捡来的,碎了也就碎了,洛寒半点不心疼。
唰唰唰……
洛寒脚步不停,又是一连三剑飞射而出,且在同时又念起一根金锥来,迎空抛去!
“给我破!”这一次古姓修士有了防范,对洛寒飞射而来的剑芒好不理会,也不再等那金锥靠近棺木施展出威能来,便高声大喝抢先一指。
啪嚓!
那金锥立时碎成三截。
唰唰唰……
剑芒依旧,连连不断。
啪啪啪……
那诸多法宝一个接着一个,就像好不值钱的残砖碎瓦一般,被洛寒接连抛起。
若不是筑基修为只能同时间操控一件法宝的话,怕是洛寒早就一股脑的都抛了出去。
这诸多法宝接连抛起,却又随着那古姓修士接连点指,尽皆损落。
早在这几天,洛寒暗暗观察之下就已发现,每有人走到近前,想要破门而出。这古姓修士只是操纵着那具红色大棺材把那人诛杀了去,却是对死尸身上的法宝看也不看,从不拾取。想来,他是凭借那一身极为高深的法力和这一具极为惊人的红棺,根本就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对那一众死尸身上带着的法宝更是瞧不上眼——反正无论什么东西一概都已装入了棺木之中,等到出了禁地再一一查看也不为迟晚。
洛寒也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想要以众敌寡。
我这些法宝虽然算不上极品,威能有限,却是胜在数量极多,你若全然不顾,真有哪一件砸个正着,却也能足足让你好受,可你若是理会,就必然会多出一份心念去,不但能为那墨龙争得一丝喘息,也可为自己赢得好多时间。
洛寒一边挥剑抛宝,一边纵跃飞奔,在以数十件宝器尽数破碎的代价之下,终于纵身跃到了那古姓修士身边三丈处。
“起!|”洛寒高声一喝。
整整六十四根白骨爪突地而生,死死的摁住了那人双脚。
唰!
洛寒满运罡风,一剑又起,且是同时大声叫道:“还不快走,等待何时?!”
远远躲在林中的罗夕,见着方才一番大战早已惊骇,陡然听得洛寒大叫,这才猛的醒悟过来,玉手一握,紧紧的抓住了洛寒送与她的那一根土星针上,灵力狂灌,急急向外奔去。 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