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时候了﹐小叶﹐过些时日﹐等本宫走了﹐你可要好好服侍你的新主子﹐能被王爷看中的女人﹐一定非比寻常﹐一定有着七公主的才华与美貌﹐也一定是个善解人意的妃子﹐爱戴百姓的妃子﹐她可以成为这暮王府里不倒的一面旗帜。”说着说着﹐这个程妃脸上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声音柔和得让我有些迷恋﹐这种娇弱却也有些令我担忧。

　　她又接着道﹕“本宫也许﹐也许已到了解脱的时候了﹐咳﹑﹑﹑﹑﹑﹑”程妃慌忙一手捂嘴﹐难受地﹐接连不断地咳起来。

　　我心又是猛然一紧﹐看得出红雷很想走过去扶她﹐不知为何﹐她却没有向前迈出半步﹐她的担忧与紧张尽显于表。

　　我望见被唤为“小叶”的小侍女慌忙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放于栏杆边沿﹐又速递给她一条洁白手帕。

　　然后着急地轻拍着她的香背﹐手足无措地道﹕“娘娘﹐您没事儿吧？快﹗奴婢扶您去屋里躺下﹐娘娘﹐坚持住呀﹗娘娘﹗”

　　此时﹐程妃已咳得道不出话来﹐一个劲地弯腰重咳﹐脚步显得十分沉重﹐她毫无进屋之意﹐小叶急得泪水在眼眶打着转儿﹐又是蹙眉又是跺脚﹐又是拍背﹐着急地嚷嚷﹕“娘娘﹐快些进屋去﹐娘娘﹐外边风儿大﹐咱们进去﹐娘娘﹗娘娘﹐啊﹗”

　　我们均被这最后一声给惊住﹐定眼一看﹐程妃捧于手心的白帕上沾有一团泛黑的浓血﹐我心徒然一颤﹐有种莫名的揪心之痛。

　　小鱼紧抓我衣袖﹐我握住了她的手。

　　红雷僵至原地﹐也是深深一颤﹐忘了请安﹐忘了迈步﹐只有漫无边际的恐惧﹐程妃手捧白帕﹐一团泛黑的血在手帕上晕开﹐晕开﹐我望见那双手微微颤抖﹐那双眼睛有种接近死亡的恐惧﹐随后却又有种无法言语的欣喜。

　　“娘娘﹗”红雷终于冲上去﹐从身后抱住了程妃的腰﹐而后又转到她身前﹐双手扶住她胳膊﹐撕心裂肺地摇着﹐喊着﹕“娘娘﹗娘娘﹗娘娘﹗娘娘﹑﹑﹑﹑﹑﹑”最终却无力地在她身前跪倒下来﹐紧紧抱住了她腿﹐仍然失落地念着﹕“娘娘﹐娘娘﹐娘娘。”泪水却夺眶而出。

　　那声音可以漫天过海﹐恐怕可在总个锦绍宫里回荡开来。

　　又闻见小叶的抽泣声越来越大﹐她蹲下身子﹐抚慰着红雷，胆怯又着急地提醒﹕“红雷姐姐﹐您别摇娘娘了﹐您别摇娘娘了﹐娘娘已经经不起您折腾了﹐您快扶娘娘进屋去吧。快快扶娘娘进屋里去呀﹗外边风儿起了﹐娘娘会受风寒的。”

　　红雷如从梦里惊醒一般﹐慌忙站起身﹐与小叶搀扶着程妃走进来﹐我与小鱼退后几步﹐以示迎接﹐程妃无力地望我们一眼﹐我们却面无表情﹐也忘了请安﹐程妃没有开口﹐从那苍白的脸庞上﹐不难看出﹐她是病重了﹐从她的双眸里﹐我看出了一些沧桑﹐只一瞬间的四目相对﹐却让我的心跳不已﹐红雷将程妃扶至床榻边﹐先扶她坐下﹐又连忙弯身替她脱鞋﹐最终轻轻扶她靠躺于床头﹐用个棉花枕垫着背﹐又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与粉红印花被﹑﹑﹑﹑﹑﹑

　　小叶慌慌张张倒上一碗茶水﹐递给红雷﹐又慌忙端来了个小金盆﹐我看到红雷紧张地﹐小心地喂程妃吃下一口水﹐程妃仰头一小会儿﹐又将其吐于小叶所端的金盆里﹐我望见那吐出的水都是呈灰黑色浓液﹐毫不清澈﹐我知道﹐那是她的血。

　　血变色﹐定时日不多﹐我心里一阵怜惜渐起。

　　与小鱼仍不言语﹐手抓手站至观风口处﹐红雷跪于床前心痛地望着程妃那忽而微睁忽而微闭的双眼﹐总是那般无力﹐她呼吸亦有了些因难。

　　红雷像是有满腔怒火一般﹐一句接一句地﹐哽咽地﹐轻轻地道﹕“娘娘﹐您的病会好起来的﹐您一定不会有事的﹐娘娘﹐你一定要挺住呀﹗娘娘﹐娘娘﹐娘娘﹐奴婢真想去告诉王爷﹐奴婢真要去问问王爷﹐问问王爷是否还记得有多久没来这雨秋阁了？问问王爷的心是不是铁打的？娘娘您都病成这样了﹐王爷怎么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娘娘嫁给他这么些年﹐这雨秋阁跟冷宫又有何区别？娘娘﹐奴婢真是替您伤心难过呀﹗奴婢还想问问先帝﹐他这一步棋是如何走的？娘娘跟王爷是八杆子打不着边儿的﹐怎么说许就许了呢？奴婢还要问问太后﹑﹑﹑﹑﹑﹑”

　　到后来﹐红雷越说越急﹐有些撕心裂肺地声声哀怨。我心里亦跟着难受﹐她的莫名话语却让我对这位不曾见面的暮王爷有了些不好之感﹐他定是个绝情之人﹐要不﹐又怎会有今日这凄惨场面？又怎会与老爷关系甚好？这大概就叫做物以类聚吧。

　　“咳咳咳……够了﹗你不要再往下说﹗咳咳……”程妃愤怒地﹐艰难地制止﹐咳得更加历害﹐红雷泪如泉涌﹐她不得不将话打住﹐苦往肚里咽﹐我知道她实在是替程妃难过﹐并无冒犯先皇与太后之意。

　　她终不顾程妃的痛楚﹐又朝观风口跪下身来﹐对着苍天﹐撕心裂肺地喊﹕“娘娘﹐请准许奴婢问完﹐红雷还要问一问太后娘娘﹐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当年﹐她与婷妃娘娘争宠之时﹐是云梦妃将婷妃陷害的呀﹗她为什么愿意一直背着黑锅也不为婷妃娘娘申冤呢？这借刀杀人只能说明她毒蟹心肠呀﹗她怎么就不顾骨肉亲情了呢？人心可都是肉长的呀﹗若不是太后娘娘曾经做错的事﹐咱们王爷也不会如此冷落您……”红雷已泣不成声。

　　“守住你的嘴﹑﹑﹑咳咳﹑﹑﹑”程妃急得泪溢出了眼眶﹐对红雷此举深深愤怒。欲起身下床去阻拦﹐小叶慌忙去扶﹐心痛地喊﹕“娘娘﹐小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