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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屏迹避荒(下)

月明沧海 牧云楼主 2710 2021-04-06 22:21

  郑军退守铜山后,士气低落,郑袭、郑赓、杨富等将领相继降清,人心已散,势不能支。康熙三年三月,郑经与洪旭率军东渡,于初十日抵达台湾。郑经继续设六官管理政务,改东都为东宁,升天兴、万年二县为州。在陈永华的辅政下,郑经定制度,抚土民,通商贸,兴学校,进人才,台湾日益强盛。

  闽浙沿海岛屿上的明军残部见大势已去,纷纷登陆投降清军。张煌言所部决不受招,继续坚持抗清。浙江总督赵廷臣与提督哈尔库、水师提督张杰定议,分兵三路出海搜剿。康熙三年六月,张煌言所部遭受重创,无力再战,只得退入舟山群岛。

  葛明劝道:“张大人,舟山荒凉偏僻,物资匮乏,不若退至台湾。”张煌言坚定地说道:“偷生朝露,宁以一死立信。”坚持留守舟山抗清。此后,清朝除采取武力进剿,还实施禁海策略,把沿海居民尽迁移于内地。舟山明军失去了外援,缺衣少食,伤病也无法医治,士气低落,处境日趋艰难。

  这日,众将齐聚中军大帐议事。张煌言向众人深施一礼,将领们大惊,纷纷起身还礼。张煌言眼中充满着泪水,留恋地看着众将,哽咽着说道:“诸位兄弟随我抗清不弃不离,历尽艰辛,苍水深表感谢!”葛明急忙说道:“张大人太客气了!我们都是为了抗清复明大业,即使献出生命,亦是在所不惜!”

  张煌言痛苦地闭上眼睛,半响方才睁开,艰难地说道:“满清起自努儿干都司建州卫,本我大明属夷,虽然窃踞中原,夺得江山社稷,终归夷入华夏则为华夏。各地义师尽灭,清虏用儒家文化收买人心,统治已然稳固,百姓渐已接受清朝。我不忍心兄弟们受苦,人民受到战乱伤害,故此请兄弟们散入民间,隐姓埋名,去过平静安逸的生活。”众将闻言如雷贯顶,皆抱头痛哭,实在是不忍心离开。

  这时,帐外传来一片哭泣之声,初如蜜蜂嗡鸣,后愈来愈大,震得几案鸣响,情凄意切,令人伤心欲绝。众将大惊,急忙走出中军大帐。只见千余个明军士兵跪在地上,伏地大哭。

  待张煌言走出帐外,士兵们齐声喊道:“我们不想离开大人啊!”张煌言郑重跪下,冲士兵们重重地磕了数个响头。亲兵们扶起张煌言,只见他额头被地上的石子磕破,鲜血淋漓,在阳光下甚是醒目。张煌言热切地看着将士们,回想起生死与共的战斗历程,顿时泪如雨下,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亲兵们抬来金银细软,逐一分给将士们,数十艘帆船正候在海边。将士们依依不舍地告别张煌言,登上了帆船。待船夫升帆起碇,驾船向海中驶去时,将士们哭声震天,惊起了大群海鸥,鸣叫着飞向天空。张煌言站在岸边,冲着帆船挥手不停,涕泪俱下,视线已被泪水遮住,恍惚如在梦中。

  过了良久,看不到帆船的影子,蔚蓝天空下是茫茫大海,海天相连,融为一体。张煌言回过身来,凝望着空空的军营,又看了看身旁的幕僚罗纶、僮仆杨冠玉,还有数名将士,准备转移到偏僻岛屿。

  葛明还没有离开,携妻女前来道别。张煌言执葛明之手,叹气道:“葛兄弟,我们举起义旗纵横二十年,到头来成为一场空,竟然落到如此地步!”戚玉走上前,严肃地说道:“张大人,你曾说过‘山河纵破人犹在’。兄弟们尽管散开了,可是亦播下抗清的火种,驱逐鞑虏总会有希望。”

  “总会有希望!”张煌言喃喃自语,低头沉思。忽然,他仰天大笑,众人不解其意。张煌言坚定地说道:“云南的平西王吴三桂、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福建的靖南王耿继茂称之为‘三藩’,拥兵自重,根蒂日固,隐隐与清朝分庭抗礼。三年前,义王孙可望没有可用之处,清廷便借出猎之机将他射死。现时清虏消灭了大陆抗清力量,下一步必然要对三藩动手。”

  葛明点头道:“狡兔尽、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戚玉道:“三藩享受权利日久,心态已变,断然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起来反抗。”张煌言道:“那时天下或许要大乱,这就是我们反清复明的机会。”

  葛明恍然大悟,施礼道别张煌言,携妻女登上帆船,向老家成山卫驶去。张煌言亦带领数个随从扬帆出海,来到荒凉偏僻的悬岙岛,盖了几间茅屋,隐居下来。

  却说舟山明军解散后,清浙江提督张杰派出密探,深入舟山群岛,四处搜捕张煌言。一日,张煌言令两个亲兵去沈家门购买粮食。船刚靠岸,两个亲兵就被捉住,宁死不屈,被清兵残忍杀害。船夫经不住严刑拷打,供出了张煌言藏身之处。七月十七日,清兵午夜潜入悬岙岛,抓获张煌言。

  十九日,张煌言被押回宁波。但见他身穿明朝衣冠,正气凛然,昂首阔步走来。父老乡亲争相观之,无不伤心落泪。浙江提督张杰诱降不成,便将张煌言押送杭州。解省那日,百姓们自发拥上街头,饮泣告别张煌言。有些中老年人摆上香案,跪地磕头送行。张煌言上船前,向送行的百姓磕头道谢,拜了四拜,顿时人群哭声一片。

  当船驶到钱塘江西岸头蓬镇时,一个僧人写了首诗,揉成纸团,掷入船中。张煌言拾起纸团展开,只见上面写道:“驰骋东南征战多,海隅孤臣陷网罗。此行莫作黄冠想,静听文山正气歌。”读罢此诗,张煌言知僧人怕他晚节不保,要他仿效文天祥成仁,当下索来纸笔,写诗以明志:

  “国破家亡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

  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

  惭将赤手分三席,拟为丹心借一枝。

  他日素车东浙路,怒涛岂必属鸱夷。”

  到杭州后,浙江总督赵廷臣奉朝廷之命宴请张煌言,许以兵部尚书之职,劝他归顺大清,被张煌言严词拒绝。后来张煌言在狱壁上题《放歌》:“予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予之浩气兮化为雷霆,予之精魂兮变为日星。尚足留纲常于万祀兮,垂节义于千龄。”

  九月七日清晨,张煌言站在刑场上,举目远望吴山,叹息道:“大好河山,竟使沾染腥膻。”赋绝命词,大义凛然,端坐受刃,时年四十五岁。其妻董氏和子张万祺三日前遇害。其幕僚罗纶、僮仆杨冠玉等人亦英勇就义。张煌言壮烈殉国后,亲属将他葬于杭州南屏山北麓荔枝峰下。浙江民众敬其高尚的民族气节,岁时祭奠不绝。 月明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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