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一愣,皇帝的表情和语气都格外透着伤痛的味道……难道——嘤鸣突然脑海一闪,难道那肩舆不是皇后也是高氏动的手脚?是……太后?!!只有是太后,皇帝才会如此深为伤痛!!因为那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要加害他的孩儿!!
嘤鸣低头咬了咬嘴唇,她突然想起了温惠贵太妃对她说过的话,不要急着有孕,等太后死了再说。
她也不想这么快怀孩子的,这个孩子来得太意外了,即使她极尽全力隐瞒,可还是被人察觉,一下子既然有皇后、高氏、太后三方出手!!接下来的日子,以她的能力,能保全这个孩子平安生产吗?
嘤鸣心底突然泛起了浓浓的恐惧,身体渐渐颤抖了起来,她会失去这个孩子吗?
“鸣儿……”皇帝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阵阵战栗,忙柔声道:“放心吧,以后不会有事了,直到生产前,都留在朕的九州清晏,朕倒是要看看,谁还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动手!!”
听了这番话,嘤鸣心下稍安,虽然住在皇帝的寝宫里,会招惹更多的嫉恨,然而,这里的确是宫里最安全的地方。
想要在宫中存活,就不得不依靠皇帝。
这真是一件叫人无奈的事情。
“皇后娘娘是以嫔妾谋害皇嗣为由,才求得皇上准允,传召臣妾去镂月开云殿的,对吗?”嘤鸣抬头看着对她一脸柔情的皇帝陛下。
皇帝面孔一僵,“朕……”
嘤鸣又问:“那时候。皇上怀疑臣妾加害许氏吗?”
皇帝急忙摇头,叹着气道:“朕知道,你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朕……只不过是置气罢了。”皇帝语气悠长,带着浓浓的怜惜,他抚摸着嘤鸣的面庞,“那药丸,朕不想计较了。可是鸣儿——都两个月了。你就不能对朕服了软、低个头吗?”
原来如此……
嘤鸣暗暗想着,抬头看着皇帝,轻声道:“皇上想知道。嫔妾为什么吃那个药吗?”嘤鸣如此问着,却立刻给出了回答:“这宫里,有那么多孩子生不下来,还有那么多孩子生下来却活不下来。嫔妾根基浅薄。保全自身已经艰难,实在没有把握保全自己的孩子不为人所害。”
皇帝听了。忍不住凝视着她的眸子,言辞肯肯道:“可还有朕呢!朕会保护鸣儿,保护咱们的孩子!”
嘤鸣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抚摸着一处的凸起。突然鼻子有些发酸,她眼眶湿湿地望着皇帝:“皇上,让这个孩子平平安安降生好吗?”语气里。已然不由自主,带着哀求的意味。现在她能依靠的。也唯有皇帝了。
皇帝低头闻着她的眼角,舔舐去那一滴凝结而出的泪珠,“当然!朕不会叫人任何人伤害这个孩子!”皇帝的大手,轻轻叠在她的手上,“鸣儿,朕比你更期盼,这个孩子平安降生。”
嘤鸣低头伏在皇帝怀中,感受着此刻的温暖。
耳畔,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因为……这是朕第一个孩子呀。”
嘤鸣一愣,忙笑着道:“皇上已经有三位公主、五位阿哥了,还有许常在和庆贵人肚子里的孩子。”
皇帝笑着看着她:“可是朕总觉得,这才是朕第一个孩儿。朕在藩邸的时候,大婚后数年才有了永璜,朕当时松了一口气,因为之前朕总忍不住担心……是不是自己身子有什么问题。后来永琏出生,朕很高兴,是因为朕有了嫡子,先帝爷会更高看朕几分。后头的孩子,更淡了许多。唯独这一次,鸣儿有了朕的孩儿,朕从未如此高兴过。所以觉得这是朕第一个孩子。”
嘤鸣忽然想起了顺治帝,视董鄂妃所生之子为“朕之第一子”,生生便前头三个儿子忘却脑后。嘤鸣总觉得这位皇帝有些不可思议,可如今不可思议的事情也落在她头上了。
难道皇帝是真的喜欢她吗?还是一时头脑发热?
嘤鸣便低低道:“这话,嫔妾只当没听见,也请皇上不要对旁人说,否则若是落在皇后耳中,皇后怕是更容不下嫔妾了。”——其他皇子也就罢了,皇后的二阿哥可是嫡子啊!若说永琏是第一子,才名副其实,她肚子的里算得了什么?
皇帝笑了:“朕不是顺治爷,不会犯那样的蠢。”
听了这话,嘤鸣便道:“皇上这样说,嫔妾就放心了。今日是腊月十五了,天色黑了,皇上该起身去皇后的镂月开云殿了。”
皇帝听了,眉心拧起一抹厌恶之色,“今儿就算了!”
嘤鸣道:“皇上若是不去,皇后记恨的不是您,而是嫔妾。”
“她敢?!!”皇帝乍然怒吼一声,让侯在寝殿外头的太监们都忍不住浑身一颤。
“皇上贵为天子,然而也一样,掌控不了人心。”嘤鸣凝视着他那双愤怒的丹凤眸子。
镂月开云殿。
皇后静静跪在佛前,数着佛豆,一粒粒翠绿如翡翠,数起来最是费眼睛。
一边数着,皇后喃喃道:“流了那么血,居然还保住了孩子。”
陈嬷嬷跪在皇后身后的蒲团上,低声道:“舒嫔去了九州清晏,怕是再难动手了。”
皇后手里死死捏着一枚佛豆,低低道:“是啊,再难动手了。而且皇上雷霆手段之下,谁还有本事再动手?只怕连太后都只能任由她肚子里的孩子降生了。”
陈嬷嬷道:“娘娘,此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舒嫔才三个月呢,还有六个月才会降生,这么久的时间,谁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呢!”陈嬷嬷一顿。又笑着道:“今儿是十五,娘娘不如梳妆打扮一下,照例皇上会来呢。”
皇后哼地苦涩一笑,“出了这种事儿,皇上怎么还会来?!两个负责烧地龙的太监已经叫皇上杖毙了,可见皇上已经对本宫动了真怒了。”
陈嬷嬷叹息道:“都是奴才不好,出了这样的主意。不但没弄掉舒嫔的胎。反而连累娘娘受了皇上怪罪。”
皇后长长叹了口气,“她足足跪了一个时辰,还闻着那么浓的麝香。这样居然还能不落胎!”说着,皇后眼底满是恨毒的冷芒,“陈常在有了,怡贵人有了。如今竟连舒嫔也有了!!看着一个肚子大起来,本宫就恨不得叫她们全都去死!!”
“娘娘——”陈嬷嬷急忙一把握住皇后的手。“您这个时候,千万要忍住啊!”
皇后深深呼吸着,“忍?”她凄然一笑,“可是本宫忍得好辛苦啊!!她们一个个。整日全都狐媚这勾引本宫的丈夫!!这宫里的孽种一年比一年多,看着一个个生下来,本宫恨不得把他们全都掐死!!”皇后眼中带着阴毒的冷意。
“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要宠爱旁人?!本宫如今还没有年老色衰呢!”皇后手中佛豆落了一地。她抚着自己的脸颊,眼里含了泪水。“为什么皇上不能想刚进藩邸的时候,那样与本宫恩爱?!难道男人的心,都变得这么快吗?!”
“嬷嬷——”皇后脸上垂下两行泪珠,声声哽咽,“皇上只一味盯着本宫的错处,为何却看到我的一番心意?!我是真心把他当成自己夫君来敬爱,可皇上——如今竟连十五之夜都不来了……”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朕……来了。”
北风呼啸着灌入殿中,皇后满脸是泪,回头看着那灯火阑珊中,身披风雪而来的皇帝,不禁感动得泪水纵横。
陈嬷嬷已然悄无声息退了下去,关上殿门,让这殿中只剩下帝后二人。
皇帝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然而语气还算平和,“朕知道,皇后有许多不易之处。先前舒嫔的事儿,朕可以不计较了,朕也会择日建储。”
一句“择日建储”,让皇后顿时喜出望外,她满脸激动得看着皇帝,莫非真的是她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皇上终于感受到她的心意了?
然后皇后的欣喜雀跃没有持续太久,皇帝便淡淡道:“建储之后,皇后的心,可以安了吧?”
皇后忙不迭地点头。
“既如此,皇后也该心满意足了,自此之后,无论是舒嫔,还是旁人,朕不希望看到朕的子嗣再有丝毫受到危害!”皇帝冷然道。
皇后也瞬间被这番话给冷住了。
皇帝沉声道:“舒嫔的孩子必须平安降生,朕日后的子嗣也一样要平平安安诞育!这是你身为皇后职责!”
皇后眼底滑过黯然之色,她咬牙道:“皇上……臣妾自当竭力保全宫中所有皇子公主,然而总会有旁人心声歹意,臣妾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若是做不到,便让贤吧!!”皇帝轻描淡写地道。
皇后双腿一软,险些瘫软在地,她着实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那样薄情地说出“让贤”二字!皇后瞬间眼睛湿润了,她咽下这浓浓的苦涩道:“臣妾……会尽力而为。”
皇帝更迫近了一步,凝视着皇后,冷冷道:“不是尽力,而是必须做到!否则,朕会换一个能做到的皇后!还有,朕能建储,便能易储!皇后最好永远记住这点!以后不要再越过朕的底线!”
皇后心头一颤,易储?!若真的易储,永琏要被置于何地呢?!皇后心头苦涩如黄连,她必须保全自己儿子的储君之位,否则日后改易的阿哥岂会容得下永琏活下去?!
皇后狠狠咽下这苦果,重重点头道:“是!”这一声“是”,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从此以后,她为了自己的儿子,不但不能加害嫔位所生之子,还必须去保护那些孽种祸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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