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独虎呸了这家伙一口,重重地关上窗户。他回身走了两步,便见内间房门微敞,慕容娉娉的婢女躲在门后,显然已经被吵醒了。
段独虎沉声道:“赶紧唤醒姑娘,咱们要连夜赶回京里。”
那婢女听见了一句半句,早就吓个半死,哪里还敢耽搁时间,赶紧唤醒了慕容娉娉。几人胡乱穿了衣服,又吵醒了店家,表示要立刻离开。
这座小镇是进京必经之路,那三千狼骑再走荒山野岭,到了这儿也不能再隐藏形迹,势必露面。
思及此,段独虎心生恻隐,临走之前对掌柜的密语了几句。掌柜的吓得面无人色,只差人往衙门门缝里塞了封匆匆忙忙写就的示警信,就带着一家老小连夜逃命去了。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啊。
于是漏夜赶往京城。那黑衣人是飞鹰的属下,唤做夜枭的,带了五名手下护着段独虎三人日夜赶路。除了方便,就连吃饭都是在车里或者马上。直把慕容娉娉主仆给折腾得死去活来,吃了好大的苦头。
但一听说有三千金帐狼骑尾随而至,慕容娉娉再大的苦楚也都紧咬牙关咽下了。而且到了天明,她主动要求给她和婢女都换马匹骑乘,速度比起赶一辆大车又要快很多。
如此这般在马上颠簸了一天一夜,在傍晚时分终于看见了天幸京的城门。而夜枭的手下也接到消息,速度飞快的金帐狼骑最多三个时辰就能追上他们。
不过,金帐骑兵擅野战,不擅长攻城。估摸着,这天夜里,天幸京的百姓还能睡个安稳觉,但是明天……
一行人飞快进城,段独虎发现城门守军依然懒洋洋的,丝毫没有大敌即将当前的紧迫感。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很快,他在一座别院据点里见到了铁面先生。
一进院子,他还无暇对慕容娉娉说什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对站也站不稳的主仆被数名孔武有力的仆妇给半扶半架着往后院去。
慕容娉娉眼泪汪汪,不住回头看段独虎,最后只叫了一声:“段郎,千万当心!要想着我在等你啊!”
打发走了无关人等,铁面先生没有半句废话,直截了当道:“赶紧换道袍易容进宫示警!这个功劳三姑娘给你,你要好好把握!”
段独虎汗毛根根竖起,天娘咧,他还没有半点思想准备呢,这就要上任国师了?很快他就换上了一身儿半旧不新的道袍,再易容一番——当当当,一位四旬左右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成功亮相。
登上马车,铁面亲自出马护送。很快到了皇宫广场下面,他亮出一块刻有“国师”字样的蓝色令牌,大声喝道:“左国师大人有紧急要事进宫,尔等快开宫门!”
半个字的废话也没有,那把守宫门的将领只是睃了一眼令牌,就乖乖地打开了宫门。马车辘辘驶入,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就见到了玉太后。
之所以求见玉太后,是因为骆公公目前因伤势过重还被留在清风观伤养。所以但凡道门有所请,不管什么时候,玉太后都会第一时间接见。
此时天色已沉,玉太后正在用晚膳,听见左国师要求见,立刻整装来见。右国师还在从鱼川郡前来京城的路上,但这位据说一直在清风观清修的左国师也是第一次入宫。
玉太后小心肝卟卟跳,生怕骆公公的伤势出了什么大问题。一时高升宝座,她看见一位身穿月白色绣八卦图鹤氅的中年道人,不疾不徐慢慢走近。这道人生得好生儒雅,一副仙风道骨模样,论起卖相,比起小白脸子冯天师不知要成功多少倍!
段独虎看了一眼上座的********人,不由在心里嘀咕,不说是娉娉的外祖母,怎么如此年轻?啧啧?
他一本正经打揖首,口称“无量天尊”。玉太后颔首,命赐座。段独虎大大方方坐了,肃容道:“太后,贫道此来是为示警!”
示警?!示的什么警?难道他不久于人世了?想起骆公公就要永远离她们母子而去,玉太后悲从心头起,眼眶立刻就红了,哽咽道:“国师……难道就无力回天了?”
什么无力回天?段独虎莫名其妙,也不管这老妖婆在想什么,干脆利落道:“此时城门虽已下钥,但金帐蛮子可能已经派遣细作入城,各城门处还应该小心防备才是啊……”
咦?国师在说什么?玉太后赶紧把眼泪擦了,忙问:“国师此言何意?”
“哦。”段独虎假模假式一捋颌下长须,认真道,“贫道昨天夜里静观天象,发现有凶星迫近帝宫,主京城不祥,有灾祸降世。贫道如今既然忝为左国师,自然要对太后、皇上以及百姓们消灾。”
“于是贫道花费好大力气,狠做了一场祈福法事,终于掐指算出,有一支从金帐汗国而来的狼骑,已经逼近天幸京!”段独虎扔下狠话,满意地看见从玉太后到其余普通宫人皆惨白了脸色。
“国师……此言……为真?”玉太后哆嗦着嘴唇问。
段独虎说翻脸就翻脸,沉下脸来反问:“太后这是不信贫道的神通?”
“不不不!岂敢啊!”玉太后立时坐立不安,打发宫人去请玉首辅和皇帝来。她又问段独虎,“那国师可有算出,此劫要如何化解?”
切,难不成还要让本国师请出天兵天将来?段独虎心里鄙夷,面上露出遗憾之色道:“贫道法力低微,还无法撒豆成兵、画符为将。太后还是尽快与皇上商议,如何抵抗这三千精锐狼骑吧!”
“啊对了,贫道还算出,那扎合王孙一干人等还不曾出了天幸国地界就死于非命。这消息,也不知那三千狼骑知不知道!”他叹口气,同情地看着玉太后道,“据贫道所知,死了一个王孙,金帐汗国恐怕要杀几个皇族再屠一城百姓才肯罢休哪!”
却不想,玉太后竟然脱口而出道:“人是宗政世女杀的,与我天幸国何干?!” 金銮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