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王洛尧过盛的光芒每每惹来众多垂涎者,自与他成亲不到一年的时间以来,先是赵凤玲,再有潘欣瑜,竟一个比一个情痴,令她这里无辜成了众矢之的,为了保命,她只得被迫招架,被迫反击,整天除了防备还是防备,过得忒也累乏。
然而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因为她都已经适应了那个环境,让她真正决定准备退出的还是此次所经之事,就像肖蒙所说,在最需要王洛尧站到她身侧替她撑腰的时候,他投进了林梦灵的怀抱,这是她忍受不了的。
肖蒙瞅见苏苏面现感动,遂忙趁热打铁:“或许在王洛尧那家伙的眼里,苏妹你出身山野,性子泼辣,不懂文趣,不通浪漫,然在我的眼里,你实在天真可爱,热情大方,心灵手巧,与人为善……总之,别的女子与你比起来就是要黯上那么几分。”
外面的王洛尧听得肖蒙这一番甜言蜜语,不禁暗下咂舌,看不出来肖蒙平时闷不吭声的,说起甜蜜话来竟不输花花公子哥!
这么一来,他更加想知道苏苏会给什么答复。
苏苏不知道她在肖蒙心目中形象如此光辉,此时他一双眼睛神采熠熠,整张脸因为激动而微有酡红。
见此,苏苏不由抿唇弯以一笑,的确,到了肖蒙这,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她永远排在他心里顶前面的位置,他没有贵公子的派头,稳重低调,也没有那些花花肠子,更重要的是,他家人口简单,在江宁除了舅舅,没有其他至亲的亲眷,若是今后能与他一道生活,日子过得想必就要轻闲简单许多,她的匠艺也可以有更加充裕的时间和空间发挥。
只是,他还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他再怎么痴情,可终归是男子,是男子就会有占有欲,是男子就会对她的过往心存芥蒂,以再嫁之身嫁给他,一时半会儿或许他不在意,可不代表时日久了他还是不会介意。
“肖大哥,你的心意我心领!”苏苏声音仍是温和无波,听在肖蒙耳里那是碧玉碎裂的声音,而在王洛尧听来却是天籁,他勾着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肖蒙脸色黯然地等着苏苏下面的话。
“只是,一旦离开侯府,我便是再嫁之身,我怕会委屈你!”苏苏说得真诚。
肖蒙看得出来,她不是在委婉地应付或是拒绝,于是重拾信心,两只手臂伸出,扶上苏苏的肩头:“不委屈,怎么会委屈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如果可以娶到你,那么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收获,我这辈子活得也就值了!苏妹,我承认我有私心,可既然王洛尧不适合你,既然你照顾不来你,那么就换我来好了!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你素我向来是个什么个性,也知我不会油嘴滑舌,这些真的都是我的真心话,若有半句假言,我就遭天打……”
“肖大哥……”苏苏微微扬声阻断他将毒誓说下去,“我信!我信你!只是,你要给我时间,我还需些时间考虑!”
此言一出,外面的王洛尧刹那间便是身体一僵,显然,他还是低估了苏苏的能耐,低估了她脸皮的厚度,想必“妇德”两字在她眼里怕是压根半点分量都没有,被肖蒙两句甜话一哄便要跟了他了?她如此不自重,她还晓得矜持是何物么?
她觉得他应该不信谣言,应该站到她身侧,他没有信那些谣言,没有及时站出来是因为身处外地!那为何她反过来要轻信那林梦灵的话,为何不设身处地替他想想,却要选择背离他呢?
那林梦灵眉毛长在哪他都不晓得,于她又何来知遇之恩,她之所以挂出那么一幅条幅显然也是受人支使,或许与散播苏苏遭海寇劫持的谣言是同出一人之手,这些,他暂且没有功夫查,在听到下属汇报时,他就担心苏苏被蒙骗,快马加鞭地赶回,想第一时间向她解释,不想她竟是根本不准备要他的解释,她竟是轻易间就动摇继续跟他过下去的念头,而打算另寻栖处。
这刻,他最真实的冲动是一下冲进去揪过肖蒙狠揍一顿,然后一把扯出苏苏,带回家去狠狠教训一番,但他起码的尊颜使他硬是捺下这个冲动,再有头顶上隐隐传来的动静,迫他不想打草惊蛇。
“此乃顶顶大事,苏妹我不急你,你尽管回去仔细想想,反正我一直就在这汇珍楼里!”肖蒙面上酡红之色有增无减,眼里的情意绵绵优厚。
苏苏点头静默,偏脸看了一下门帘:“肖大哥,时间不早,我这先回府里去了!”
“哎!”肖蒙答应一声,搓了搓手,然后揭起门帘。
苏苏稍稍低下头,就着肖蒙揭起的帘子走到外间,一眼就见艾芙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呆立铺央,而一旁的肖雪也神情奇怪。
来至艾芙身前,悄声关切道:“你怎么了?”
就在苏苏说着离开的话时,王洛尧脚下已是一个瞬移,眨眼功夫就到了铺外,钻进到马车前,他仰脖抬眸,屋顶一个身着玄衣的影子霎时离脚飞离,他盯着那人影消逝处,目凝如电。而铺内的席参也以诡异的速度将艾芙松了绑,坐到马车前桅。
艾芙扭头看向铺外门口所停的马一,苏苏这时也发现门口多了一辆马车,再看之时,发现这马车是王洛尧平日所乘,当下面上神色一动:他终于现身了?
艾芙不知该怎么告诉苏苏,刚才王洛尧一直站在帘外听她和肖蒙的对话,因为她也不确定他们俩人会说什么话,可看方才王洛尧面不改色的样子,多半他们并没说什么有关紧要的话,无非有关汇珍楼的情况吧。
再者,肖蒙这会立在苏苏身旁,她不好当着他的面说过多。
苏苏发现艾芙有些不对劲,目光不由就扫向铺外的马车,不晓得王洛尧是不是坐在马车里,定然是了,要不然这马车为何跑来汇珍楼。
没有再与肖蒙和肖雪多说,苏苏提步朝门外走,待她前脚才跨出门槛时,席参滚下车前,躬身对苏苏示了个“请”,请她坐进他驾来的马车里。
艾芙见状,忙扶住苏苏,但席参却示意她坐到吴光的马车去,艾芙面上流出紧张,苏苏盯住车帘,可王洛尧一直未揭帘露面。
肖蒙不明所以,刚要上前来,苏苏怕他坏事,立即拉开艾芙的手,开了车厢门,爬了上去。
果然,里头坐着王洛尧,直到她坐下,马车驶动,他仍是双目闭阖,双唇轻抿。
苏苏瞥了一眼他棱角俊挻的面容,将两只手束进袖口中,脑中思绪盘转。
显然,艾芙是知道王洛尧来了,要不她也不会那么一副神色,那他定是下过马车了,发现她在里间同肖蒙说话,所以又退回马车内,等她出来!
呵,他这是从怡春楼才出来呢,还是从凌烟阁里呢?
苏苏嘴角扯起一抹讥笑,登时,她因为刚才同肖蒙独处并说了那些为今后打算的话而生出的不自在便一下烟消云散了。
“考虑好了?”一直静默的王洛尧突然冒出一句。
正神游的苏苏被唬了一跳,不过也只是转瞬她即明白王洛尧所指为何,立时,她就冷了脸。
王洛尧缓缓睁开眼来,却没有看向苏苏,即使没有看,他已感觉到苏苏身上传来的不快意,他暗下自嘲一笑,心里是前所未有的颓败,他真是没有想过嫁给他是一件如此令她委屈的事。
当初听她摞下的狠话,他不过一笑了之,因为他不以为苏苏待真正到了他这里后还能维持住原先的想法,只是他终还是小觑了苏苏对他的排斥。
而另一旁的苏苏在听到王洛尧轻飘飘地、浑不在意地冒出几个字后,本就空洞洞的心波澜乍起。
可见他不仅信了谣言,还因此轻视起她来,如此,还要考虑恁多做甚么?
心潮一阵起伏,尽管决定来得突然,来得艰难,但她委实受不住王洛尧这样对她。
忍住心尖处传来的一阵阵刺痛,苏苏半阖眼帘,声音低而轻:“我们和离吧!”
闻此,王洛尧嗖地朝她斜视过来,盯着她的侧颜,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和离,她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把这二字吐出?
重重地闭了闭眼,他极力控制着情绪,然声音已然沉哑:“你可是说得一时气话?”
苏苏没有抬起眼眸:“这一步早晚是要经的,晚一天不如早一天!”
早晚?
王洛尧目视自己鼻尖处:也许她一早就做过这样的打算,那个汇珍楼就是铁证!
看起来温温弱弱的她,心肠却是这般冷硬,可就算她的心是块石头,经他这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也该被焐化了吧!
好,她既不留恋,他又何苦赖着她,只是和离是不是太麻烦了,以他俩这样的情况,和离要经族长,经官府,老祖宗那边会同意么?
于是,王洛尧半挑一侧飞眉,却在这时,苏苏改了主意:“算了,和离太麻烦,你一纸休书休了我吧!”
王洛尧想到的,苏苏也想到了,两个家族的联姻被她未经任何人同意便擅自作主毁坏,她有愧于苏王二家,更不想面对侯老夫妇,所以最好是能从王洛尧手上拿到休书,然后直接走人,干净利索。 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