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葬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看着老人入土为安,对做子女的来说,未尝不是种解脱。
贝欧阳和官闫当天晚上就回了京市。
冷煖然请了两天假,有她陪着,老妈时一菊的心情慢慢地缓和了过来。
对没有现身的易穆清,时一菊并未多问。倒是冷南华看出了冷煖然有点郁郁寡欢。知女莫若父,时一菊从京市回来后,简单提了几句,他就对冷煖然为何坚定地去京市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去机场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回去好好工作,有我在呢,不用担心你妈,她没那么脆弱。等过了五七,我带她去外面旅旅游。”
“嗯,老爸,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多加小心。跟领导同事朋友都好好相处。”
“这两天我不在,听说宿舍里又搬进来了一个女的。放心吧。”
“记得根据天气变化加减衣服。生活上不要太苛刻自己。”
“爸?”
“嗯?”
“你以前从不跟我唠叨这些。除了书就是书。”
“我跟你妈一样,也到更年期了吧。”
“你好像还变幽默了。”
“我以前很严肃吗?”
“也不是。就是跟得道成仙的高人一样,只能仰望着。”
“那从明天开始我就学学做饭,沾点烟火气。等你下次回来,争取给你露一手。”
“爸,你说人为什么活得这么累呢?”
“你还记得我让你读的那本《大亨小传》吗?人的本能,总是喜欢追逐离开我们的东西,同时却逃避追逐我们的东西。”
“是不是就像米兰昆德拉说的,生活是一种永恒的沉重的努力?”
“没错。但我想跟你说的是,人的一生太短暂了。想吃的就去买,想的人就去找。如果能快乐,就不要等。”
“不要跟自己为难。”
“其实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
“爸,我现在好想明白学生们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
“为什么?”
“因为您既能大雅也能大俗,活得通透。”
“喝咖啡就大蒜?”
“对。”
“你这孩子。”
“嘻嘻……”
聊了一路,冷煖然心情好了很多,连平常离家前的那份离愁也被冲淡了不少。
航班飞抵京市时已经凌晨了。
贝欧阳再次没经过允许私自做主出卖了冷煖然。对易穆清她是颇有微词的,这年头可不流行做好事不留名。所以她想给他制造点障碍,否则总以为自己的妹妹一定是他的囊中之物。一直‘贼心不死’的萧安,自然是不二之选。不管最后成了哪一对,她都乐见其成。
直到上了车,冷煖然还是有点哭笑不得。萧安从头到脚一身黑,除了复古的毛线帽,还带着个黑色的大口罩,沉在黑暗里只能看到两只晶亮的眼睛。
“你怎么打扮地像搞地下活动接头一样,神神秘秘的?”
“反正我再花枝招展也招不来你这只小蜜蜂,那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而且我这样,可不是为了你,是我害怕这深更半夜有人劫我的色。”
“不用顾忌我,以后贝欧阳的电话你一概拒接就行。”
“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这次之后我已经把她拉到黑名单了。”
“……”
天,聊死了……
冷煖然索性懒得再去耗费脑细胞想一些感谢的词,闭眼休息。到路口等灯的时候,她听到萧安小声地在嘀咕,“小没良心的,说睡就睡。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本少爷特意打扮成黑暗骑士,这么帅酷有型都不多看上几眼。”
冷煖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发笑,原来一向衣品绝佳的萧安是这样来理解黑暗骑士的……
到了楼下,冷煖然将时一菊给萧安带的家乡特产拿给他,却被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很奇葩,“先放你这,我不会做饭。回头你陪我去南锋那里吧?把东西拿过去,让他做。省得他老埋怨我蹭吃蹭喝。哎,我怎么如此聪明呢?既能多制造和美人相处的机会,还能享用海鲜美食大餐。”
萧安说完,眉毛都飞跳起来,兴奋地搓着手。
借着车灯的光线,冷煖然探究地盯着他。
两人对接的目光里,萧安一闪而过的回避越发坚定了她的猜测。他不是第一次戏谑着开玩笑,但这次未免有点夸张。
“你最近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冷煖然直截了当地问。
“啊?”萧安一怔,很快掩饰地笑了,“你以为我是谁?我是无往不利的萧神,是用来让你崇拜的偶像。”
“那是我多想了?”
“当然!看来我需要多在你身边晃荡。哎,女人就是麻烦,总是喜欢自以为是。”萧安坐回到驾驶位,朝冷煖然仰脸眨眨眼,“走了!改天约你。”
“我可给你机会倾诉了啊。下次你求着我听,我都不搭理你了。”冷煖然甩身而去,楼门关上后,她从防盗窗的格栅缝隙里看到萧安在车里愣愣地坐了会儿,才离开。
萧安,实在是太不对劲。
前几天他在电话里的一句话蓦地跳入冷煖然脑海,‘连丢了几个标’......难道是工作室的项目不顺利导致的?不可能!这个原因被她当下就否决掉了。就像萧安说的,他是萧神,这点小困难还不至于困扰到他。
那,会是什么呢?
冷煖然百思不解地去开屋门,转了半天钥匙还是卡住拧不动。正纳闷间,听到门里有人细声细气地说了句:“稍等下,这就来了。”
吧嗒。随着门锁转动的声音,门开了。
一个娇小瘦削的女孩子出现在眼前,面带歉意地笑着,“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今天会回来。从里面锁上了。”
“没事。是我该说抱歉的,打扰到你休息了。”冷煖然和善地笑着。被贝欧阳忽悠久了,她也多少学会了看面相。只一个照面,她就能感觉得出新来的这位舍友应该比陶小桃要好相处多了。不过,物是人非,还是让她隐隐地有些伤感。从甄帅发来的信息里,她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穆蓁。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但愿人如其名。
穆蓁推开卧室门,随即很快地掩住,只探出半个身子,“冷工,不需要我的话,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冷煖然微微一笑,“晚安,穆工。”
封臣乙说的对,冷工叫起来真是不好听。特别是大晚上听到,身上都感觉像敷了一层冰。不过这个古装剧里常听到的词,现在对冷煖然来说再契合不过。她还真是被易穆清打入了‘冷宫’。
离开的第二天,易穆清发来了一条消息。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不用担心我。
连解释都没有,相当的理直气壮!
冷煖然在想,或许是自己太把易穆清当回事了,才让他如此肆无忌惮。所以她暗暗发誓,等他回来,一定加倍的奉还!她本就不是只无害的小绵羊,只不过在他面前才乖巧而已。 煖然似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