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甲方的电话,阮青蓝压抑着心里的烦闷,本想把陶小桃叫到办公室,可她的座机突然没反应了。走进建筑组,见陶小桃带着耳机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玩手机,中午的一幕复又跳进脑海。公然大声辱骂同事不说,布置的任务更是没有一次不返工的。陶小桃学历不差,人也聪明,但心思就是不在工作上。综合看下来,这人招的实在是闹心,一向以平和优雅示人的阮青蓝如论如何也不能忍了。
看着气焰嚣张的陶小桃,阮青蓝不由冷笑一声,“你前脚从工地回来,后脚甲方电话就打到我这了。我让你解决问题去了,你倒好,把人施工队骂了一通。你要知道,我们既是设计主导也是服务行业,别画了几天图就当自己了不起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们得花多少功夫来维系原本良好的配合关系?”
批评完了陶小桃,阮青蓝紧接着又将目光移向了赵美皓,口气却明显落了些,“赵工,明天麻烦你再跑一趟工地,务必将问题解决好,今天协商好的变更,弄好后一并带过去。”
跟丝毫不懂得示弱的陶小桃截然不同,同为当事人的赵美皓相当谦和,欠了欠身道:“好的,阮工,您放心。”
“多嘴。”陶小桃白眼一翻,不悦地嘟囔了句,不知道是骂告状的人还是对巴结的赵美皓也有意见。
幸好还有挽回的余地,本来已经压下些脾气的阮青蓝见到陶小桃的态度立刻又火起,许久没有公然爆发,让她的声音凄厉到有些变形,“站起来!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态度?”
陶小桃不以为然地歪了歪嘴角,将鼠标在桌子上狠砸了一下,蓦地起身,因为腿部用力过猛带得椅子在地下磨出尖利的刺耳声。
一触即发的战争。
在阮青蓝准备张口的瞬间,听到办公室里手机响了。
“五分钟之后来我办公室!”阮青蓝匆匆地甩下一句,转身走了。
“陶工,阮工正气不顺呢,没必要。”万岸青率先劝了句。
周遭同情和不解的眼光齐齐射向陶小桃,心里却大都事不关己,收拾东西准备赶紧闪人。这种好戏不看也罢,否则火焰烧过来,一场加班是少不了的。
冷煖然起身,将脸上肌肉气到发抖的陶小桃按坐回椅子上,压着声音好言相劝,“一会儿进去,收着点脾气,阮工毕竟是领导,你当众让她下不来台,她肯定不会让你舒坦了。批评几句,事情过去就算了。我们谁都这样。”
“然然,你不知道.....”刚刚还一脸执拗的陶小桃突然眼泛泪光,想说什么估计碍于人多,最终只好叹气道:“哎,算了。”
虽然陶小桃并不瘦,但往阮青蓝办公室走的背影却让冷煖然觉得既倔强又单薄。因为住得近,阮青蓝周末经常抓两人过来加班,陶小桃挨训也不是第一次了。阮青蓝常站在她身后盯着,一旦说了几次还没改对,惹得她怒火攻心,就会在陶小桃背后捶上一拳,顺带骂一句‘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当然,做领导的很懂得如何安抚人心,打一棒槌后不忘再给个甜枣,工作完成了,又笑呵呵地送吃送喝或和两人谈笑风生几句,关心一些宿舍的日常。
为此,陶小桃没少唉声叹气,她常会跟冷煖然抱怨说:“然然,你看看,都是女的,她怎么就对你那么笑容满面呢?”
冷煖然很无语,她刚来那会儿,连着大半月都被阮青蓝按在办公室里加班,也是狠下了一番苦功了解她的设计喜好和画图习惯,因为一些低级错误还曾在叶老太太的总工办里差点被训哭。这一切,她又跟谁抱怨去呢?那些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熬夜抱佛脚的日子,现在看来都算是苦尽甘来了。并不是阮青蓝对她青睐有加,她只是学会了如何达到她的要求,仅此而已。
培养出了合心意的冷煖然,阮青蓝自然一门心思地在抓陶小桃。
工作的头几年,如果有人愿意倾囊相授不遗余力地教你,即便受点委屈也值了,毕竟能力得到提升,最终受益的都是自己。但陶小桃似乎总也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一直认为阮青蓝是看她不顺眼,才故意跟她作对。偏偏她又是个心气特别不轻易妥协的,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的矛盾就更加激进了。
按照阮青蓝的要求,陶小桃掐着点进去了。接下来的时间,办公室的门一直紧闭着,并没有吵闹声传出来。
除了冷煖然,走的晚的昌雷边关电脑边了安慰了几句,“冷工,别等了,这样从领导办公室出来的只有两种结果,一是自己主动离开,二是继续逆来顺受。总不能指望给你升职加薪的人为了你改变吧?以陶工那个脾气,我看悬。”
冷煖然何尝不是这么想的,说起来,她和陶小桃并无太大的差别,离乡背井独自出来闯荡,除了努力的成分,不过是她的运气稍好了一些而已。
六点半多,总算有了结果。没有特殊情况,阮青蓝一向是加班到八九点钟才离开。陶小桃怏怏地走出来,阮青蓝在她身后重重地将门关上了。
果然是第一种结果,冷煖然心里不免有点戚戚然。
看到建筑组仅剩的冷煖然,陶小桃如释重负地耸了耸肩,极力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走吧,然然。我请你吃火锅去。”
语言在很多时候都是苍白的,比如面对一个因为无法处理好和领导的关系而即将离职的人,你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该祝福。
走在路上,陶小桃没像往常一样揽住冷煖然的胳膊,停在十字路口时,她抬头怔怔地仰望着深蓝如许的夜空,“真是难得啊,今天竟然没有雾霾,看来还是要有风。”
冷煖然注视着正在倒计时的红绿灯,不无期待地说:“夜里十二点半,有狮子座流星雨。”
陶小桃听到蓦地笑了,但只一瞬又失落下去,“又想骗我看流星雨,每次都看不到。一般这个时候要么雾霾要么阴天,要不就是下大雨。心想事成这种好事,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
“据说每小时可能有10颗流星划过天际。”
“那岂不是可以许愿十次?”
“那我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能再许十个愿望。你说我这样许完,流星会不会吓得飞回去?”冷煖然俏皮地问。
陶小桃转头羡慕地看着冷煖然,“然然,你真有意思。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你。”
冷煖然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做一个别人喜欢的人很容易的,做一个自己喜欢的自己才最难。算了,不说这些,要不你又该说我瞎矫情了。”
陶小桃会心地笑了,豪迈地将冷煖然的胳膊从口袋里拽出来,“就是,什么也不说了,喝酒涮肉去!” 煖然似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