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公事公办,“周氏对名峰工程很有诚意,希望莫先生不要因为一些私人事情而影响工程进度。”想了想,她补一句,“私人的事情,请用私人的方式解决。”他想在官司置她于死地,她奉陪。但是,公事层面上的事务与工程,莫汉成就不必要再插手。
莫汉成把她的一点希望击碎。他漠然答,“恒远对名峰工程有兴趣。”
周景瑜骇然抬头。
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在周氏就要跟于建秀谈妥这单工程,恒远就这样突然插一脚进来?就这么淡淡一句解释,他的集团对这单工程现在有兴趣?
周景瑜连基本礼貌也欠奉上,她大口饮尽杯中酒,重重把酒杯搁下。“再见!”
怒火在周景瑜心里翻涌,可无能为力。
对手强大,希望看她对他低声下气,她更不能输人又输阵,唯一能做的,不能被他激怒,要比他更镇定,日后再想办法拿下名峰工程。
周景瑜跳上车,一脚踩油门,风迎过来,吹乱精心打理的头发。
要怎么跟老妈交待?
怎么跟集团所有高层交待?
大家都睁着大眼,看她能否谈妥名峰合约,有的是在等着看她笑话,有的是希望她能空出副总经理位置,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希望能取代她,坐上这个位置。
她的好友兼闺蜜朱烟说过一句话,事业一旦做到某一个位置,不仅要面对工作压力,还得防着旁人想扯你下马,坐上你的位置。而且这些人,都是跟你浴血奋战同一阵线的同事,是你的战友,累不累?
当然累。
周景瑜回到公寓,骨头都散架,来不及冲澡,就倒在沙发。
第二天早上,周景瑜做完早餐,把财经报纸搁到桌上,一页页翻阅。工作的需要,让她习惯每天早上都会看财经报。
她抓起咖啡,忽然她的手动不了,眼晴凝在报纸。
看了很久,周景瑜简直不能置信自己的眼晴。
财经报纸因为集严肃,严格,严谨,以及专业,受到工作人士青眯,但这次他们不经求证,像娱乐报纸一样刊出这种不负责任吸人眼球的大标题,《周氏集团的千金周景瑜涉嫌参与部门经理被刺杀凶案》。
周景瑜随即翻阅其它几份报纸,全部都用她牵涉到的官司做头版。
一口咖啡咽不下,如哽在喉。
她打开电视,可笑的是,电视台跟报纸约好一般,滚动播报的新闻跟财经报纸一样,对她牵涉的官司大幅度讲说,有意无意围绕周景瑜跟这起官司有无关系,上司与部门经理是不是产生工作矛盾没有处理好纠纷,谁是凶犯。
周景瑜出庭那天,她就想到传媒会高调报道她的官司,然而现在半个月过去,报道还没有消停,传媒更加变本加厉,言语措词更加放肆,居然把话题焦点锁住她是不是凶手,话语有意无意牵引读者往她可能就是凶手的思路。
周景瑜想,要不要给这些不负责任的传婚报纸发律师警告信?
然而这样一来,她的官司更加轰动。
为了提高收视率,大家都用尽各种伎俩,就连在星娱电视台任高层的朱烟也给她来电话,语气严肃。“景瑜,你的新闻在我们公司沸沸扬扬,大家都知我是你好友,立逼我邀请你做一期访谈。”
周景瑜疲惫。“连你也在乎这种假新闻?”
“新闻是夸大,但你被牵涉进官司是真。有同事听说对方律师团是你的前夫在主控,他物色了一帮精英团队。”
周景瑜木然,听了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传媒这个行业这么灵敏,时间早晚总会知道官司是有莫汉成加入。
朱烟停了停,声音比刚才凝重。“这个传闻太可怕,目前也只有我家电视台得知,也还没有登报,你要不要卖我这个人情做这期采访,如果被被别家传媒抢先,”她说,“别家传媒可不会对你这么客气,一旦他们知道莫汉成加入这起官司,你可能会被他们扭曲,不知在他们笔下成为怎么样一个女人,还会把你跟莫汉成十年前的恩怨翻出来添油加醋,歪曲事实。”
周景瑜没有说话。
朱烟说,“为了利益,不要低估人性。他们只会趁这种机会狠狠抹黑你,谁叫读者喜欢这种桥段。”
周景瑜仍然沉默,心里麻木。
朱烟见周景瑜情绪低沉,开她的玩笑,想让气氛稍轻松。“哟,不接受采访也不必跟我生气,你让星娱电视台少赚一笔我还没有跟你算账,”然而轻松不起来,语气沉下,“今天早上对你的负面新闻扑天盖地出来,你一向只看财经报纸是不是,那些娱乐周刊娱乐报连你的大学生活也扒出来,说你在大学交过好几个男友为你所用,一旦他们不能满足你,就被你踢开,把你形容成一个放纵开放又任性的千金小姐。”
周景瑜神情黯然,不想再说下去。她说,“我得回公司,挂了。”
准备收线,忽然之间听到朱烟在电话那边说,“我知道你从来只有莫汉成一个男人。”劝周景瑜,“不要把这些八卦新闻放在心上,过不了多久,读者就会忘记,被另一个新闻吸引。”
周景瑜说,“那些报纸确实没有说错一点,我确实任性。”
十年前她是任性,任性地认为爱一个人就要得到,趁莫汉成失恋,抓住他那个时候空虚与失意,主动追求他,与他结婚。
也许成熟一点的女人,会用另一个方法处理当时她跟莫汉成的感情,会在身边默默陪伴失意的莫汉成,等他从上一段感情走出来,才对他表白。
然而,周景瑜选择了一个迫切要跟他一起的方式,急于想跟莫汉成一起,冯素荷一跟莫汉成分手,周景瑜不给莫汉成喘口气缓过神,立刻追求他。
而且,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她是趁莫汉成喝醉,带他回公寓,在床上向他求婚。
十年过去,周景瑜从来不敢回想这一段,不敢想过,如果莫汉成当时清醒没有喝酒,他是否会答应她对他的求婚。
她抹了抹酸涩脸庞,以为朱烟已经挂电话,朱烟的声音传来,“以我在这个行业的经验,你的负面新闻一夜之间冒出来,横扫各大传媒报纸电视以及网络平台,登上微博热议榜之首,似乎有谁在背后主使,商谈好怎么发新闻稿。现在连财经新闻也凑热闹,津津有味报道你这起官司。不要小看这些舆论,可以把人捧成明星,也可以把人捧杀。”
一语惊醒疲乏的周景瑜。
莫汉成!
是他在背后操控传媒。
他在国外这十年,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周景瑜不知道,但现在她很清楚,他的势力不能小觑。
周景瑜浑身僵冷,看来,他不只要在官司置她于死地,而且,就算她人在囚牢,还要让她身败名裂,让她的名誉被踩在地。
不止干涉她的工作,还利用传媒,对她全面剿杀。
有意思,他用了十年前她对付他那招,现在来还给她。十年前,她毁了他的事业,名誉,声誉,让他一败涂地,连个求助的朋友都没有,对他全面围杀。
这十年,她在治愈伤痕,才平复对他的爱意,莫汉成就狠狠以强势姿态与她重逢。
周景瑜挂上电话,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电话又响。
朱烟犹豫好一会,才问周景瑜,“你还爱他吗?”
“谁?”周景瑜收拾手袋,电话拿得有点远,听不清。
“莫汉成。”
周景瑜的表情忽然静下来,许久,她轻声说,“我要赶时间。”挂电话。
她拒绝回答这种问题。
是,很可悲,还爱他。
走到公寓楼下大厅,周景瑜正想取车,背后响起一道喇叭声。
她走了两步,后面又鸣喇叭。
周景瑜回过头,莫汉成靠在车上,双手闲闲搭在车顶,隔着车子斜睨她,一只手燃着烟。
保安过来说,“周先生说是你的朋友,所以——”见周景瑜冷着脸,保安的声音越发小声。这片小区治安严谨,别人进来需要经过验证身份,以及户主首肯。
周景瑜不会因为她跟莫汉成的事情迁怒别人,但保安也失职,不经她的同意,就把自称是她朋友的人放进来。她对保安说,“这位不是我的朋友,下次不要再失误。”
“是,周小姐。”保安唯唯诺诺退开。
周景瑜头也不抬走进停车场,把车开出,沉稳开向马路。
自从莫汉成跟她离婚,周景瑜就搬家,换了另一所公寓,想不到莫汉成现在能找到她的住址。
他一大早就出现在她的门口,什么意思?
要告诉她,他有足够的能力不放过她?
还是想到她门前挑衅?想来他不会这么幼稚。
不管他为什么出现在她的公寓门口,他都不必过来。
她不会蠢到不明白他对她的满腔恨意。
周景瑜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手紧紧抓着方向盘。
后视镜里渐渐出现一辆车影跟在身后,越来越近。 曾经深爱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