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瑜像被拳头一击,冷意窜进胸口,她还没有来得及回话,耳边蒋空绕嚷着,“别玩了别玩了,我们换别的节目。”
莫汉成无视蒋空绕,朝周景瑜走近。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清晰说,“别太看得起你这个比赛,值得用官司交换。”
一不小心,就会受伤粉身碎骨,但他淡淡的语气听起来,这个比赛级数根本就不重要,顶多只能交换一般赌注?
周景瑜心里苦笑,也是,她在他心里,本来就没有丝毫位置,她受伤与否,确实不会让他紧张。
现在,周景瑜也不是在担心她会受伤,她只是害怕莫汉成换过赌注。
莫汉成冷冷凝视她,很久,他说话了。
他当着面前三位,贴在她耳边,再一次挖苦她。“女人,记住,就算你中箭在我面前倒下,也不配拿官司来做交换。”
所以——
他在周景瑜骇然中,说下去,“赛马与箭术,两个我赢其中一个,你都要同意冯氏加盟进名峰项目。”也就是,他不拿官司做交换,官司这件事情,他跟她站在对立面,此生两人永无握手言和机会。两个比赛内容,赌注是冯氏,也只能是冯氏。
他的态度坚决,不容说不,否则,比赛取消。
周景瑜好久都没有说话。
她拿生命做比赛,也无法说动莫汉成,让莫汉成结束官司。
本来,比赛是她设定,应该对她有利。
现在,被莫汉成这样一反转,反而对周景瑜不利。
拼上性命,只能换取不让冯氏参与项目?
不,莫汉成不这样轻易饶恕周景瑜。他继续说,“赛马与箭术你要同时赢我,你才能算赢,而且,我不会就此答应让冯氏退出。”
他这样一说,周景瑜根本不管输还是赢,她都没有胜算。输与赢,莫汉成既不结束官司,也不答应不让冯氏参与进这个项目。
周景瑜看着莫汉成。
莫汉成面容冷峻。
两人默默眼神冷淡对视一会,周景瑜回转头,跟朱烟说,“我们走。”
站在一旁的蒋空绕吁口气。
景瑜妹子是疯了,才会想出这种比赛。
如果莫汉成答应,也是疯了,陪着周景瑜一起疯。
冯素荷见莫汉成对周景瑜这么狠决,坚定,内心雀跃。
至少这说明,莫汉成根本就不会对周景瑜动心,不会喜欢她。
换言之,周景瑜做为情敌,从十年前输给冯素荷,现在,也一样输给冯素荷。
气氛严肃,冻凝,朱烟巴不得现在带周景瑜离开马场,听周景瑜这么一说,立刻应声,“好,”故意说,“比起骑马,又太阳晒,我更喜欢去购物。”
周景瑜没有接话。
两人往前走。
不到下一秒,周景瑜手机收到简讯。
她拿起,打开一看,不由呆住。
是莫汉成。
他在简讯里简短说,赛马与射箭,她同时都要赢,才可以跟他谈条件,而且,他的条件只能做到不再私下约见周氏董事成员。
也就是,他不再见周氏这边高层,动摇周氏内部,说服他们同意冯氏加盟。
这意味着,他就算不再私下约见周氏高层,可是,他仍然会游说名峰集团,让高层一致同意给冯氏参与进项目。
这样一来,冯氏参不参与项目,仍然是未知。
就算周景瑜拼上性命设计这个比赛,莫汉成冷血残酷,聪明到让周景瑜心寒,他没有上当,没有跳进周景瑜布下的陷阱,答应周景瑜的其实很少。
周景瑜挣扎。
要继续比赛吗?要吗?
朱烟见周景瑜停下脚步,不放心问她,“怎么了?”
周景瑜抬头看了看朱烟,朱烟的身后是绿色丛林,是浩瀚天空,恐怕,此生,她都会被莫汉成如此咬牙切齿憎恨,在他心里,永远都是一个罪人。
朱烟见周景瑜像没有听见她说话,扯了扯周景瑜肩膀。
周景瑜回过神,目光呆滞望着朱烟。
朱烟被这种眼神吓到,小声跟周景瑜嘀咕,“景瑜,你不要吓我。”
周景瑜脸上浮过苍白浅浅一笑。
她被朱烟拉着走,可是,周景瑜脚步沉重。
她进退两难。
如果不答应莫汉成这个比赛,那么,在莫汉成对周氏高层怂勇下,冯氏有很大可能进来。
如果她答应,这么危险的比赛,就算她赢了,也只能让莫汉成对周氏内部收手,不再干涉。
无论从哪方面计算,周景瑜都没有得到多少好处。
反而是莫汉成,他非但没有被周景瑜这个比赛提议困扰,跟冯素荷在露天餐位要咖啡,两人有说有笑。
他看也不看她,也不管她要不要继续比赛。
两人还没有正式交锋,周景瑜就觉得刀光剑影,而且两人心计立见高下,莫汉成比她狡诈,会算计,绝不会再给周景瑜多一点好处。
周景瑜反而没有立刻离开马场,回到观众台上。
朱烟紧跟着周景瑜。
周景瑜越发沉默。
朱烟担心,一再假装挥汗,跟周景瑜说,“这里太热,我们回去。”
周景瑜没有接话。
正当朱烟拿周景瑜没有办法,不知如何是好,蒋空绕跑过来,坐在周景瑜旁边。他吁口气,痞气地把手枕在椅背,偏过头看周景瑜,“妹子,还好你没有走,不然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多无聊。”
朱烟瞪他。“怎么只你一人,不是还有两位吗?”语气不友好,闷声闷气。
蒋空绕呶呶嘴。“冯素荷对莫汉成紧跟不舍,我又不蠢,蹭在他们两人中间,会让冯素荷给我白眼。”
朱烟讥讽。“原来你害怕冯素荷?”
蒋空绕没好气横她,“不是害怕,是做人要懂得识趣,不要讨人厌。”
此话蒋空绕是无意,却戳到周景瑜。
十年前,她就是不懂得做人要识相,明知莫汉成不爱她,还想得到他,一定要跟他结婚,一定要做他的妻子,而且还有着天真的自信,坚信在婚姻相处中,莫汉成一定会爱上她。
周景瑜从看到莫汉成简讯,一直处于恍惚状态,都没有听见两人说话,朱烟一脚踢蒋空绕,让他收声。蒋空绕说完,也意识到这句话让周景瑜敏感。于是,他对周景瑜嘻嘻笑,“景瑜妹子,别多心,我不是说你,冯素荷哪里比得上你。”
就算周景瑜以后有男朋友,也绝不会冷落朋友。
周景瑜不等蒋空绕说完,她站起来,走向莫汉成跟冯素荷。
她对莫汉成伸出手,坚定说,“开始吧。”
就算比赛无论输与赢,对她没有多少帮忙,她也决定比赛。
没有退路,莫汉成也封住她前行出路,她只能原地踏步,她就要在这窄小空间里生活下来。既然要生活下来,让自己能稍稍喘口气生活下来,她就要除掉冯素荷跟她工作合作。
赢了,莫汉成就不再插手动摇周氏高层内部,这样,就算名峰集团同意让冯氏加盟,要是周氏这边不同意,只能是两阵对垒局面。
只要能有一点机会不让冯氏进来,周景瑜都不能放弃,都要把握住。
她说,“开始比赛吧。”
莫汉成眸子里沉郁冷光不着痕迹缓缓流动,深深凝觑周景瑜,嘴角一牵,嘲弄地。
他大大方方镇定站起来,跟周景瑜握手,接受她提议。
周景瑜拿下卷边草帽,换上马术比赛保护头部的头盔,狠狠戴上手套。跟马剧烈奔跑,握住马绳,绳子就不会割到手。
她跟梁承跃的马不同,她的花花是一匹烈马,生人靠近花花,马就会喷着鼻息,蹬着脚,要把人踢倒。
就算周景瑜是它主人,跟它相处多年,熟识,可是,马一旦受到刺激,周景瑜也不容易控制好这样一匹马,会在急速奔跑中,被马甩下来。从马背上摔下,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可能会被受惊奔跑的马踩到。
这样一匹高大烈马,一旦踩到人,不堪设想。
朱烟强烈反对。
这不是儿戏,蒋空绕意见跟朱烟相同,强烈阻止两位。
连冯素荷也不免紧张,她是紧张莫汉成受伤。
莫汉成对冯素荷弯了弯笑弧,胜利在握地,扬一扬手中马鞭。
冯素荷也不顾得周景瑜在旁边,抓着莫汉成双手,一脸担忧。“答应我,你一定不能受伤。”
语气像极正牌女友,周景瑜黯然。
冯素荷不把音量放低,有意让周景瑜听见,周景瑜听是听见了,脸上没有反应。
不顾朱烟跟蒋空绕阻拦,她上马,马鼻子喷着热热鼻息,后腿直立起来,仿佛跟周景瑜有默契,知道它等会就要比赛。
莫汉成毫不犹豫,跟着上马。
他的运动裤脚塞进马靴,看起来分外冷硬。
赛马场工作人员被找来做裁判,一声口哨,再第二声口哨,两匹马朝前飞冲出去。
两匹马的身影如雷电,在风里一晃而过,向前飞进。
看台上三个不敢呼吸,紧盯着周景瑜跟莫汉成。
太阳太猛,周景瑜手心都是汗。
额头碎发,也被汗浸湿。
她不顾一切让马加速,紧紧抓着马鞭,风刮过耳朵,本来是为冯氏比赛,越跑,速度越快,内心碎裂散开,拼不全,每一块碎片都在支撑着她,让她不能输,不能倒下!
这意念让她强烈要赢,已经不仅是让冯氏退出项目,而是,她不能输给莫汉成。
十年前,她在爱里输了。
十年后,她要挽回一局,她要堂堂正正告诉莫汉成跟冯素荷,她不会服输,不会被他们打倒!
意念越来越强烈,在周景瑜心里震荡撞击她。
她的眼晴似火,灼灼盯着前方用大棵橡树围起来的坚硬墙壁,她要冲过去,冲过去,一定要赢!
这口气悬在胸口,犹如悬在半空,让她一直不能让这口气顺下来,一直卡在喉咙,像在高空脚踏钢丝,飞速朝目标前进。
她不能输,豁出去了!
她的心一狠,目光冷下,眼晴微眯,目光越来越细小,如针利,紧盯着前方目标!
比赛最可怕是什么,那就是碰上赌徒!
因为,赌徒都带着亡命感,不顾一切,在所不惜!
周景瑜的马,渐渐越过莫汉成,从莫汉成身边飞过,莫汉成只感觉一阵风凌利刮过,眼角一眯,周景瑜身影已经跃在他前方。
周景瑜浑身血液沸腾,就像十年前,当她下达围剿莫汉成,悲伤也渐渐被热血覆盖,占领。她已经像被剥离,人与马融为一体,奋力用脚催着马,一边狠狠抽着鞭子。
马因而受惊,撒开前蹄,一声嘶吼,呼呼卷着周景瑜刺向前方。
蒋空绕脸色瞬间煞白,失声道,“景瑜的马失控了。”
朱烟不由哽咽,紧紧抓着蒋空绕一只手,惊叫,“怎么办,怎么办!”
只有莫汉成紧追周景瑜后面,只能把希望寄给莫汉成。朱烟不敢看下去,喃喃着,希望莫汉成能放下恩怨,拉住周景瑜。
蒋空绕击碎朱烟一点希望。他带着不能置信颤抖声音叫道,“莫汉成的马反而慢下来,他放慢了速度,没有跟上景瑜!”
朱烟一听,跌回座位。
莫汉成不是让马放慢速度,而是,周景瑜这种亡命姿态冲向目标,明知这样没有节奏疯狂抽打马,虽然能让马跑得更快,但也容易让马受惊,让马变得更加兴奋,忘记马背上还有人,速度像箭一样往前射去。
目标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坚硬橡树墙壁就在周景瑜咫尺。
冯素荷也不敢再看。
蒋空绕瞪着周景瑜,胆颤看着周景瑜就要人跟马撞向墙壁。冲力会让她从马背上飞出去,然后,撞向墙壁,跌到地上,被受惊的马的马蹄踩碎。
莫汉成紧紧盯着周景瑜,移不开视线。
他盯着周景瑜,盯着周景瑜,一颗心随着周景瑜就要飞撞向墙壁,在呼呼风里翻涌跌荡。
天啊!他爱她!
他竟爱这样一个女人!
眼前画面刺激着他,这个突然砸下的信息也震憾着他,巨大惊骇让他那刹忘记自己在骑马,他不再奋力催马前行,马的速度反而慢下来。
爱?
怎么会,怎么能,怎么可以! 曾经深爱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