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的内心,突然就涌起了一种无力的悲哀感,在这强权社会,若想远离朝局,似乎是异想天开。既然如此,她还逃避什么?
既然眼下黄仲谦已经乱了分寸,沉浸在失去养父养母的巨大悲痛中,那她就要和一贯冷静沉稳的黄家长孙黄钟商量,下一步他们到底该何去何从。况且,一路上二爷的妥善安置,绝对不是突发善心,也是时候该给况老夫人去封家书了。而这家书,即将改复况姓的黄钟出面书写,在况老夫人的心中地位,或许更会加重几分。
“好!锦儿姑娘,你别急……我马上让人去把你二哥叫过来。”柳氏的手心紧握住一直微微颤抖的黄锦。管理偌大王府十几年,看人表情判断人的功夫,柳氏自问还是有的。可眼下的黄锦,却有几分让她看不懂。小姑娘明明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却又死咬着一滴泪都不掉,反倒是要求把他二哥也叫来……一时间,柳氏竟有些看不懂她了。
“且慢,我随你去。”眼看着下人即将走出房间,黄镛擦了一把眼泪,喊出了声。
临出门,他看了看黄锦,“锦儿,爷爷那边也不能……缺人,我去换二哥来。”
“嗯。二哥,你不怕吧?”黄锦看着这个方十一岁,平日里有几分顽皮的四哥,关切地问道。
“锦儿,你放心。以后……我是黄家的长……”黄镛一边说着,一边就跟着下人走了出去。
黄锦看着黄镛那直挺着的背影,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灾难让人成熟,看黄镛刚才的表现,分明是瞬间就长大、懂事了。黄锦只希望,事情过后,黄镛能恢复几分,而不是成为下一个黄钟。不是说黄钟不好,但人在童年,就该是童年的样子。小大人,更多的是懂事的让人心酸。
或许是早就听黄镛说了李氏和黄仲谦的情况,黄钟走进房门时,情绪还算是稳定。隐忍着巨大痛苦的脸上,他看到黄锦,就沉声问道:“锦儿,你找我?”黄锦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他,况且……对于黄家来说,真的是算是家破人亡了。
“嗯!二哥,你等下。”黄锦转头,看了看柳氏,“夫人,我想和我二哥他们单独聊聊……”
“这……好吧。”柳氏露出几分犹疑,然后挥了挥手,带着一众随从,就走了出去。
“二哥,你过来吧,我有事和你商量。”黄锦看了看房内依然手忙脚乱的众人,抬步迈了出去,站到院中。
“二哥……爷爷和奶奶都走了……下一步,你有什么想法?”黄锦沉声问道。
“所谓落叶归根……我想爷爷他们,还是希望能回七里江。”黄钟满脸悲痛地说道。
“嗯,这是一定的。”黄锦点头。“我的意思……汉王他们掳走爷爷奶奶,不就是要逼迫我们给姑婆写信吗?二爷……一路上对我们这样好,估计也是想……二哥,这信你打算写吗?”
“这……从私心上而言,我是站在二爷这头的,只是……牵扯到朝局,冒昧把姑婆他们拉进来,这好吗?”黄钟犹豫着,一边说,一边左右看了看。眼下他们谈论的,可是朝堂大事,还是小心为妙。
“嗯!我原也这样想,所以一直没提此事。只是……万一二爷明说怎么办?况且二哥你又打算要跟着二爷了……这就是一个投名状了,唉。”黄锦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会吧。我看二爷挺好的,应该不至于……”黄钟正要往下说,就看到角门突然蹿出一个人影,忙止住了话。
黄锦听到动静,忙回头,就发现朱二正一脸阴沉地站在那里。他穿着一袭黑色镶金的锦袍,就那么端肃地站在那里,神色莫名地看着黄锦,让她突然就心虚了起来,仿佛背后说人坏话,被逮着了现形。
“二爷,你……你咋来了?”黄锦暗暗吐了吐舌头,这里可以内院,请问您能随便来吗?
“黄钟,我已经安排田忠他们,买到了灵柩,你去安排一下,尽快送两位老人家回七里江……让他们入土为安吧。”朱二此时反倒不看黄锦了,而是转向了黄钟,沉声吩咐道。
“这……二爷……好的!”黄钟一脸的感动,没想到朱二爷竟能想到了这一步。灵柩不会是刚刚去现买的,应该是朱二得知黄胜祖夫妇情形都不太好,提前安排人备好的。这也就说明,他早就计划好,让黄家人扶灵回乡了。
走到门口,黄钟回头看了看黄锦,对着她努了努嘴,意思是让她尽快回房。黄锦心下了然,待黄钟走后,忙转身,抬步就要往房里走。
“慢着!”从背后传来了朱二威严的喊声。
黄锦不禁感觉到脊背发凉,一股寒意从心底涌出,禁不住带出了几分惧意。这一位可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朱二爷,若他因为刚才的话,而处置她,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黄锦弱弱地转身,“二爷……您有什么吩咐?我得去看看我爹……醒了没有。”
朱二抬步,缓缓向前,在距离黄锦三步远的位置停下。
他并不开口,深邃的眼眸,定定的看着他。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了,寒意,袭人。
“二爷……我……”黄锦支吾了起来。“我应该早点提出来的,您放心,一会我就请我二哥写封信到京城……您放心,我二哥马上要改姓况了,他的话,姑婆应该……”
朱二神色未动,依然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黄钟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说不下去了。好吧,要杀要剐随你开心!一股莫名的怒火从黄锦的心中涌出,直冲脑顶。
“二爷,我们也不能保证能说服姑婆。不过,一定会尽力的。”黄锦如强弩之末,又说了一句,一脸的倔强,看着朱二。
“你以为,这一路的照顾,就是为了利用你们?你以为,我就那么看中吕太保的势力?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朱二一连抛出三个问题,将黄锦砸了个头晕眼花。
“二爷……”黄锦默然,讪讪地闭了嘴。不是为此,那是为何? 重生之锦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