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这种事情,本就不是为了吃饭的,图的就是一个氛围。这会儿气氛正好,太后又懒得再回安乐宫,便移驾慈安宫正殿,留了几个身份贵重的嫔妃命妇陪她说话,我们这些年少贪玩的孩子都打发了出去,随我们自己玩去。
宫里是不能乱走的,太后又不待见韶芳,我只能带着她一起随处逛逛。我跟琼姿那是不见就想,见面就掐的关系,打闹归打闹,感情是好得没话说的,自然也一处玩了。
琼姿没瞧明白亭子的机关,闹着要去琢磨琢磨,没想到,我们居然碰到了怀有同样心思的人——杜蘅。
皇后与杜夫人都在陪老祖宗说话,这位杜小姐就自个儿出来了。见我们过去,她连忙站起身来,欠身向我和琼姿问好。
我淡笑着点头致意,随即一拉韶芳衣角,韶芳看我一眼,见我先看看杜蘅,再看看她,连忙微微欠身,还了一礼。
杜蘅面含浅笑,风姿动人:“王爷真是好精巧的心思,这七彩琉璃亭真是精妙绝伦,令人叹为观止!”
一听她的声音,顿时感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花齐放、春满人间啊!
我脸上谦虚地笑,心里得瑟地叫,嘴里淡定地说:“杜姐姐见笑了,是姐姐不嫌弃,这些个小玩意儿看起来复杂,说穿了,也只是两层琉璃隔一层水,用彩灯一照,就是这样了。说起来,也是沾了夜色的光,若在白天,可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杜蘅见我身边跟着一个人,于是礼貌地问道:“王爷身边这位姐姐是?”
韶芳淡笑着回应:“妹妹是敬安王长女韶芳。”
杜蘅又是一礼:“韶姐姐好。”
韶芳回礼:“杜姐姐有礼了。”
……
杜蘅有礼,那是真真的礼数周全,她见我和琼姿一次,就行一次礼,她虽是皇后亲妹,却丝毫没有张扬的气派,感觉整个人温和得如同一汪春水。
韶芳有礼,怕就不是出自真心了。她虽出身王府,却是个张扬轻狂的主儿,自恃身份,趾高气昂,半分贵女应有的优雅风范都没有。
瞧瞧人家,再瞧瞧自家,杜家长女为后,母仪天下,次女也是个优雅端庄、容貌绝俗的名门淑女。而我们韶家,大的是个奇葩,小的也是个坑货,真是……
不提也罢啊!
这么搭了一会儿话,四人随意走了一圈,女孩子家的友情总是比较容易建立的,我喜欢她的优雅素净,而她又是个养在深闺的娇千金,没什么朋友,自然而然很容易走到一起。
于是,杜蘅顺理成章地成了我的闺中密友。
说起来,本王的闺中密友还真是少得可怜啊,此前只有一个琼姿,而琼姿也只有我一个朋友,今天认识杜蘅,也算得意外之喜了。
杜蘅身子弱,走了一圈就娇喘吁吁的,我们就寻了个地儿坐着,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理。
这一谈,就谈出个约定来。
因着我是最自由的,王府我是老大,皇宫任我横行,就说定了以后杜蘅想进宫就来找我,三人没事的时候可以时常聚聚,在宫里赏个花,去郊外踏个青啥的。
当然,这些没韶芳啥事。
我只帮她求得老祖宗庇佑,老祖宗既然说会叫我如意,我就放心了,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宴罢,各自回府。自从出了慈安宫正门,韶芳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今日张氏的羞辱和太后的冷淡,都令她脸上挂不住,偏偏我又那般讨得太后欢心,出尽了风头,她的心理就越发不平衡了。
一上马车,我就能感觉到韶芳的情绪越发低落,怒气开始一点一点散发,但她拼命克制着,我估摸着,最多到王府大门,她就要开始发疯了。
我果然没料错。
一进王府,大门一关,她分分钟嚎啕大哭起来。
往年她也是不参加太后的千秋节大宴的,从前她虽是王府嫡女,但由于太后偏爱,千秋节都是懿旨下到府里,命我娘带我参加,跟她们娘儿俩半拉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今年她第一次参加,本来是兴冲冲的,结果弄得灰头土脸回来了。
我略有同情地看着她,说实在的,她也够悲催的,老爹不疼,有身份没地位,身为嫡女,却被庶妹抢尽宠爱与风头,那也就罢了,最后连嫡女的身份都弄丢了。
可我也只是略有同情而已,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你不论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不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韶华,为什么你要处处胜过我?”
“你抢走了爹爹的宠爱,抢走了所有的风光尊荣,你还要这般设计令我丢脸,这样你就开心了?!”
“凭什么?你凭什么?”
怪我咯?
我对着天空翻个白眼,他娘的,这都什么事嘛!本王费心筹谋,冒着惹太后生气的风险为她搏恩宠,明着打安远侯夫人的脸,这些她又不是没看见,不感激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怪我!
娘看韶芳又朝我发疯了,十分焦急,紧走几步过来,一手拉着韶芳,一手拉着我,温声劝道:“好了时候不早了,都回房歇着吧,莫要叫下人们看笑话。”
我觉得娘说这话时,可以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韶芳的鼻子,就像韦氏的招牌姿势那样,那才有一品夫人、王府正妃的气派。
韶芳一把甩开娘的手,高声怒骂:“是,我就是个笑话!谁让我没有一个狐媚子的娘,不能讨得爹爹欢心!你这小人得志的狐狸精,你不得好死!”
我听韶芳开骂,顿时炸毛了,甩手就是一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指着她的鼻子大声骂道:“韶芳我警告你,你若是再对我娘不敬,我就去求皇上将你嫁到番邦和亲去!”
也不知是我那一巴掌将她打懵了,还是威胁奏效了,韶芳一下子愣住了,哆嗦着嘴唇看着我,连哭声都没音儿了。
娘被韶芳一句话骂得又羞又气,眼窝含泪,因着老爹不在家,她越发不敢将韶芳怎样,只好忍泣吞声,拉着我的手,哀声道:“华儿你就让着姐姐些吧,乖,听娘的话,回屋睡去吧!”
“你跟我来!”我黑着脸朝韶芳斥责一句,见她并不搭腔,于是抓着她的胳膊,拖着她就跑。
“华儿,别伤着你姐姐!”娘急得大叫,声音里的哭腔震得我心里猛然一疼。
我拉着韶芳跑开一段距离,寻了个阴暗无光的角落,拉着她过去,揪着衣襟将她抵在墙上,一手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
“韶芳你给我听好了,在外人面前我叫你一声姐姐,一来是为着老爹的面子,二来是你该说亲了,有我给你撑着点,你兴许能说个好人家。但你我之间究竟是个什么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在我和娘面前,你最好给我收敛点,否则我不保证哪天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我缓口气,继续说道:“本王在京中的名声如何,想必你定然有所耳闻,你若是再这么胡搅蛮缠,慢说是让你嫁去番邦和亲,便是要了你的小命,也不是什么为难事儿!王寿建襄王府不力,钱恒朝的儿子冒犯本王,如今他们是什么下场,还要本王多说么?”
我跟韶芳虽不和多年,但我懒得跟她计较,即便平常没什么好脸色,但也不至于疾言厉色到这地步,她完全被我吓傻了,呆呆地望着我,目光中满是恐惧与恨意。
我狠狠地将她的衣襟提起,再重重一推,冷哼一声,折身离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既委屈又怨恨的声音:“韶华,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皇上,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