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炎咬着牙,阴狠地瞪着我,再次问道:“你是不是不会离开他?”
这个问题我能不能拒绝回答?
“那就是了。”楚炎的声音蓦地颓丧起来,松开我的肩膀,手扶着桌边坐下,黯然道,“你不肯跟我回南楚了么?”
我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故作轻松地笑道:“故地重回,感觉怎么样?”
楚炎眯着眼睛扫我一眼,眼风凌锐含冰:“你还是这么不会转移话题。”
我干笑两声,尴尬得不行,转念一想,美人酥的解药还在夜雪手中,楚炎不会那么鲁莽地将我劫走。
心里一定,我便哆哆嗦嗦地抱着双臂回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严实了,才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就这么大喇喇地来了,还闯进王府!”
“你在担心我?”楚炎眉眼微缓,拖了凳子坐到床边,眼里闪着两簇希望的小火苗。
……
他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来我担心他的?我是担心我自己啊!
“呵呵……那个……你啥时候回去?”我干着嗓子问,谢天谢地,最好这个煞神分分钟滚回去,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楚炎刚刚柔和下来的脸顿时又阴沉起来,冷然道:“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
是啊!见到楚炎对我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当然不想见到他了!不过若是能让他主动将阿蘅带走,那倒是好事一桩呢!
阿蘅对楚炎一心一意不假,但楚炎如今对阿蘅还有没有情意,我还真拿不准。虽然我要将阿蘅弄出宫去,但如果楚炎对阿蘅已经没有情意了,我就只能另作打算了。
“我没有不想见到你,如果可以,我宁愿你永远都是莫轻寒,一辈子跟着我,保护我。可是事实上……”我轻叹一声,黯然道,“你是南楚太子,我是东黎王爷,楚炎,你我之间这辈子是不可能了。你既然将琼姿留在了南楚,那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待她,护她安好。”
他已经娶了琼姿,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琼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她,我自己就更不可能伤她了。
“我可以将琼姿送回来,华儿,你知道的,我只要你!”楚炎一手撑着床边木栏,倾身向前,深深地看着我。
我扯唇笑笑,微带嘲讽:“送回来?怎么送回来?对外宣称南楚太子瞧不上东黎公主么?楚炎,琼姿这件事,你已经错到底了,挽回不了了。”
楚炎瞳孔蓦地一缩,寒声道:“你既然容不下她,我……”
“你杀了她?”我不由分说地打断楚炎的话,冷冷道,“还是将她囚禁一辈子?楚炎,你知道的,琼姿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伤她,就是伤我!”
楚炎一滞,片刻,略有颓丧:“我不杀她,也不囚禁她,将她好生养着,若是她日后有了心爱之人,我会由着她去追寻自己想要的幸福。只是她不能再继续顶着东黎琼姿公主的名号而已,实质上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背井离乡,有家不能回,这还叫不会有什么损失?楚炎,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儿么?”我冷笑着说,“你怎么不放弃南楚太子的身份,在我敬安王府当一辈子莫轻寒?”
楚炎长眸微眯,沉声道:“若我当一辈子莫轻寒,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投入黎铮的怀抱,看一辈子!”
“那么琼姿呢?琼姿放弃了公主的身份,又能得到什么?楚炎,人可以自私,但是不能不要脸!”我压低声音斥道,“你我分属两国,立场不同,今夜你来,我本该通报京城巡防营捉拿你,念在故交一场,你走吧!”
楚炎缓缓直起身子,眼神一点一点冷了下来:“也就是说,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跟我走了?”
“我既然回来了,就绝不会走!楚炎,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断然回道,“至于你中的美人酥,等你离开东黎边界之后,我会派人送给你。”
“不必了,有你在,还愁拿不到解药么?”楚炎阴阴一笑,大手一捞,将我拽了起来。
我淡笑着看着他抓住我的手,云淡风轻地说:“你以为,在敬安王府,你能带得走我?”
我哥,我大爷,还有梅花谷的好几个高手,单就这些新近增添的人手,楚炎都未必对付得了。
楚炎凝眸打量我好一阵子,缓缓地松开手,道:“好,你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谁都别想阻止我带你走!”
楚炎说完,居然真的走了,就像一阵风一样,无影无踪,倏地一下就刮跑了。
我这才敢松一口气,瘫软在床上,心里慌得厉害。
楚炎居然悄没声的就从南楚来了东黎,还潜进了天恩阁!好在他只是想要带我走,倘若他想害命,敬安王府能够逃得了的怕是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不行,明天一早就得吩咐下去,加强王府的防卫,尤其是天恩阁,必须列为重点保护对象!
胆战心惊地睡了一夜,次日一早我就进宫了。
黎铮踏上太极殿的红毡时,第一眼就看见我了,微微一怔,笑道:“哟!难得今日华子居然没有迟到!朕心甚慰!朕心甚慰!”
……
作为一个皇帝,在早朝这么庄严肃穆的时刻,说这么一点儿也不庄严肃穆的话,这样真的好么?
我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站着,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商议朝政。等到下了朝,乖觉地跟着黎铮走。
出了太极殿,黎铮笑着问道:“奇怪!华子不是最烦跟着朕去御书房的么?怎么今日朕没留你,你反倒主动跟过来了?”
我是挺讨厌被关在御书房发呆的,可楚炎来了金麟,指不定啥时候就又潜进王府里去了,我哪里还敢回家啊!
王府有危险,回家需谨慎!
我腆出一副讨好的笑脸,温顺道:“这些天来,政务繁杂,华子深深地体会到学问的必要性,华子念书少,很多时候都有无力之感,如今华子幡然醒悟,痛下决心,认真念书。皇上的学问那么好,随便指点几句,就足够华子受益终生的了。”
黎铮挑着眉眼看过来,脸上写满了“别跟朕瞎扯淡”的鄙夷:“说人话!”
我僵了一僵,缓缓吐出一口气,飞给他一个极快的眼神,低着头扭捏着小声说道:“人家想你了嘛!”
黎铮也不知听清了没有,往我这边侧了侧身子,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没敢看黎铮的神色,怕他看清我是假装的,于是将头垂得更低,佯怒地哼了一声,拔腿就往御书房跑。
开玩笑么这不!要是让黎铮知道我不敢回王府是因为怕被楚炎逮着,而楚炎就是莫轻寒,那后果……
我激灵灵打个寒战,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心里颤了颤,那后果简直没法想啊!
黎铮知道莫轻寒还活着,可他绝对不知道莫轻寒就是楚炎。要是他知道所谓莫轻寒,其实就是南楚太子,即便他不追究我将南楚太子留在身边五年,泄露诸多朝廷机密大事的罪责,单就我滞留于太子府三月余,都够黎铮活剥了我的!
那个男人很小心眼,还很别扭!
我跑到前头就缓下步子,慢悠悠地往御书房踱。进了御书房,跑到九龙案上拿了一本书规规矩矩地在阶前的小方桌边坐下,随意翻了翻。
是一本《左氏春秋》,一瞧见书名,我就两眼放光了。
黎铮这个臭不要脸的,平时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假正经!
我拿着书,屁颠屁颠地跑到榻上歪着,翘着脚哼着曲儿,乐呵乐呵地翻开了第一页。
咦?这满篇的某某年某某月某某国某某人娶了某某生了某某打了某某灭了某某,这是怎么回事?
往后翻,某某某大义灭亲。
再往后翻……
翻了好几页,除了满篇的某某打某某,就是黎铮的朱笔御批。
得,我又邪恶了!
“呀!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华子不但按时上朝,居然主动看起史书来了!华子,你是发烧了,还是中邪了?”黎铮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像模像样地探手往我额头上摸,脸上戏谑的笑意都快淌出来了。
史书?
这个《左氏春秋》,居然是史书!我还以为是坊间新出的话本子呐!
“好端端的叫什么春呐!真是的!害人不浅!”我愤愤地将书拍在小案上,哼了一声,别扭地转过脑袋。
黎铮先是一怔,片刻就反应过来了,笑得直抽抽:“华子莫不是看见一个‘春’字,就想到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了吧?”
知道就知道了呗,说出来干嘛!我重重地哼一声,将脑袋扭到最大的限度。
黎铮的身子突然贴了上来,拥着我的上半身,脑袋架在我颈窝,朝着我耳畔吹了一口气,缓声道:“华子刚才说什么来着,朕没听清楚。”
啊呸!没听清,他也就不会问了!
说那句话时,我是急中生智,为求解围,可这会儿御书房就我和黎铮两个人,再说一遍的话,我估摸着,今天又得累个半死了。 皇上,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