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美人难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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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今夜也是为寻欢而来,就请鸿卿仍与往日一般尽兴。”
天子下完了诏命,自顾大吃大喝,假装醉心在男倡的琵琶曲中,不言不语。
“凌子期”的曲子弹得温柔婉转,动人心肠。
凤翎的眼却一直偷偷粘在对面那个“妖后”的身上。
那个正在替鸿昭斟茶的少女,就是久闻大名的花魁绮罗吧?
虽与“凌子期”一样,仍穿着《金骨杯》里的戏装,却已经擦掉了脸上的油彩。
都说判断美人的标准不在好看,而在耐看。这绮罗就是个如假包换的真美人,近处细观,确比台上浓墨重彩的妖后打扮更加清秀可人。
莫说是窈窕玲珑的身段,光是那双柔夷般无暇的玉手,就足够让人心驰神往了。
天子心虚地咬了唇。
何必撒那样的谎,非要见证绮罗与他欢好的场面?
真是自取其辱……
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她除了九五至尊的虚名,与这个小美人相比,简直可称一无是处。
平生第一次,凤翎有些后悔,往日不该以“名士风流”为借口,大吃大喝,贪图骑射,终于把自己整成了虎背熊腰,斑斑伤痕的丑妇。
可这后悔只维持了一瞬。因为下一刻,天子便发现,那双天底下最可厌的眼睛正在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似乎要从她的脸上寻些什么当做乐趣。
自惭形秽顿时变成了愤懑不平。
就让他在这温柔乡里走向灭亡好了,她才不会顾惜……
天子扯回了傲然的笑意,抬手一点正在拨弄琵琶的倡优。
“那个‘凌子期’。”
男倡听见天子唤他,忙住了拨弦的手,抬起头,惶惑地望着她:“回禀陛下,草民的名字是……”
“不拘叫什么。”女帝对美男子的名字并不感兴趣,“你会不会唱南疆调?”
“草民生于句芒山,倒是会几句甘泉、崖州的小曲。”
“这倒不错。”凤翎嘻笑着靠到几上,吩咐道,“你便拣一支崖州调细细唱来吧。算是替朕谢鸿卿的这一趟辛苦。”
她笑眯眯说完,死死盯住鸿昭,终究没能藏住眼中的锋芒。
鸿昭接了这两道锐利眼光,微微摇头,扯出了些许不屑的笑意。
“谢陛下天恩。”
这种笃定惬意的腔调,让凤翎看了更加有气。
“凌子期”望一望这一对憋气的君臣,偷偷翻了翻眼,对着天子风华绝代地笑道:“但不知陛下要听绵软的情歌还是慷慨的战歌?”
天子一拍案,眼中的戾气更重。
“自然是情歌。正合此刻的良辰美景,暖玉温香。”
“哦。遵命。”
男倡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转轴拨弦,轻轻唱了起来:“匏有苦叶,济有深涉,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凤翎愣住了。
为什么偏是这一首?
这一首唱夕颜的情歌,分明是那夜甘泉城中,他二人在车上纠缠时,她曾经唱过的故乡小调——
“葫芦花开了一夜,就快败了。姑娘却还在等他,他既然承诺了要娶姑娘,为什么非要等到春暖花开呢?姑娘已经等得够久了,连行船的都在笑话她了……”
凤翎想起那晚她的翻译,望着对面发愣的奸贼,百感交集。
那歌里的姑娘究竟在等谁?
她从来没有仔细想过。
她还以为自己,一直都是明白的。
男倡已经笑笑地唱完了小曲,凑到了她的身边,替她斟了一杯香茶。
凤翎望着这绝色美人,心里那股莫名的闲气翻陡然滚上来,直冲脑中。
她笑笑地抬手,勾住美人的下巴,拿出去岁初入长安时的那张痴脸。
“你……可能像东市仪凤楼的小官们一样,侍奉得朕舒服尽兴吗?”
此言一出,座上的另三人全都发了呆。
旖旎的勾栏雅间里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昏君要做什么?
难道真如她所言,今夜是特意来寻欢作乐的?
突然,鸿昭一阵大笑,一点那个被吓住的男倡。
“问得好。你……能够吗?”
凤翎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她瞪大眼,惊惶地望着在绮罗身边,恬然微笑的鸿昭。
“凌子期”咬咬牙,叹了口气,一拱手道:“遵命。”
“什么……”
凤翎没有反应过来,美人男倡就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身。
“你!你!”
天子推开美人,回复了一惯的色厉内荏,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去岁在仪凤楼里的那三个月一样,演出自然而逼真的荒淫。
“哎?”“凌子期”好像不大理解天子的喜怒无常,瞪着美目,摆出了一脸疑惑,“陛下莫怪,臣自会尽力的。”
对面的美女绮罗听了这话,竟呵呵笑了起来。
不单是她,就连那个该死的土匪也兴致勃勃地看着这边,仿佛在期待天子更加丢人的表现。
求欢的昏君陡然成了有色心无色胆的猥琐妇人,在“凌子期”的侍奉中花容失色。
凤翎抖抖索索气得发昏。
此刻,她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宰了对面的那个姓鸿的混蛋,撕碎那张嘻笑的脸。
立刻!马上!
“凌子期”却犹在逼近,继续拉扯。
男倡抓住了她的手,十分卖力地想要效命。
凤翎咬牙切齿,万分难堪,半推半中向那一边淡定吃茶的鸿昭再一次投去了目光。只是这一次,目光中除了怨怼,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我不能求饶,更不会有错。
我是天子啊。
你这个不识相的狗东西,为什么就不能说句话?
鸿昭看见了,脸色一僵,咳了一声。
这一声让他身边的“妖后”,连同这一头的“凌子期”和天子全都停止了纠缠,扭头望向了他。
只见他悠悠放下手中的杯盏,微微蹙眉,看了女帝好一阵,又朝“凌子期”望去,缓缓道:“已经够了。”
“凌子期”微微一笑。
愣神间,凤翎那只被揪住的手就被“男倡”按到了他的胸前,她恨得正要骂人,突然感觉到了手前异样的丰满柔软。
“哎?!”
天子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陛下在怕些什么呢?”
“凌子期”绝美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笑容,声音陡然变得清丽娇俏,仿佛变了一个人。
这人到底是人是妖?缘何会忽男忽***阳不定?
凤翎完全被弄糊涂了。
只见“他”笑眯眯收回手,重新坐端正了,对着鸿昭,眉头紧皱嘴娇嗔道:“主公。我早同你说过。我这里最不欢迎的就是故意跑来,闹别扭,耍花腔的怨偶。即便是你,也是一样讨厌。”
鸿昭瞥了瞥犹在发愣的天子,无奈地叹了一声,对那忽然变成娇娃的“男倡”笑道。
“绮罗。委屈你了。我也不曾想到,今夜会胡闹到这种地步。”
“绮罗?!”
凤翎不可思议地盯住“凌子期”。
原来这个小生才是“闲情咏”的当家,鸿昭的心腹死士,甘泉花魁绮罗?
而自己竟然会傻到,用她来发泄对那个臭东西的怨愤……
绮罗发现了天子的目光,转过身,重新恭恭敬敬对她叩了个头,笑笑道:“陛下恕罪,即使陛下有旨意,草民的这个女身也是没有本事来侍奉的。”
“你……”
凤翎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终于明白,刚才鸿昭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睛看着她赌气piao倡。而自己,从头到尾,都像个白痴一样,被这一个土匪两个美人耍得团团转,出尽了丑。
这真是打她出世以来,最遭瘟的一场酒宴。
“傻妞……”
土匪见她发愣,俯身想要靠过来。
谁料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一块香喷喷,肥滋滋的“弹丸”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打中了摄政的眉心。 女帝种田:扑倒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