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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城内,城外的空气格外清新,田坎上几个小孩嬉戏玩闹,发出铃声般悦耳的笑声,一只胖嘟嘟的小黑狗跟在孩子后屁颠屁颠的跑,累得直吐舌头。
三人逛了会儿,跟着几只游完泳的花头鸭走向不远处的平坝,那里有几间农家小院。
秦冉先两人一步拐进坝子第一间刷了白墙的农院,他们去时,门口正有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在翻晒干草。
“姑娘,我们负责编纂京兆府一带各县县志,正四处核对信息,这位是张史官。”秦冉一本正经说着,侧身,指向山野一郎,他们三人中唯一一个看上去书卷气息浓厚的人。
秦冉身后的山野一郎一脸茫然,靳左倒是淡定,仅不着痕迹撇了下嘴。
山野一郎猜出秦冉的意思,只是反应没那么快,他来不及配合着点头示意,便听秦冉续道。
“不知家中可有年长者,同我们讲些徐家庄的要事?”
女子看着年轻,已梳妇人发髻,她瞅一眼这两男一女,略显害羞的回答道。“老公公在。”
老公公即女子丈夫的爷爷,老人家干瘦,背有些驼,看上去倒是精神头十足,听孙媳妇讲了几人来意,便让她从屋里取了三个用篾条编成的类似褥垫的东西。
见状,秦冉拿了十来个铜钱给他。
“茶水费。”
老头呵呵一笑,嘴里直说不好意思,手却顺其自然的接过铜钱,扭头,他向女子吩咐道。“快去烧水煮茶招待诸位史官。”
寻常农家里闲钱不多,粗茶还能备上一些,主要是用于过年过节招待亲戚或者尊贵的客人。
老头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坐下便开始说,他试图把附近大大小小的事唠个遍,秦冉时不时问上两句,他更加兴致勃勃,而秦冉来之前已看过地方志,她耐心听了半天主要想确定老头是否熟悉发生过的那些事。
既然熟悉,她不能让他牵着她走了。
“老丈,听闻十年前附近有桩怪事,一位四旬妇人突然于家中房梁自缢,可有此事?”
“老婆子,这太阳都升到头顶了,你不赶紧带孙媳妇去地里给他爹俩送点水去?”闻言,老头朝她眨眨眼,朝屋子里喊一嗓子,把留在屋里的老太婆和孙媳妇都支出去了,他才小声说道。“有这事,我那孙媳妇,就是徐氏的外孙女。”
徐氏死时,老头的孙媳妇徐娟刚九岁。
老头其实也认识徐氏,她的死,他至今都觉得奇怪。
因地好,徐家庄是周围几个庄子里收成最好的一个,徐家庄内大多数人皆姓徐,不少人都是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
徐氏早年嫁给吴家独子,吴家算得上富农,家中有四亩良田和两亩林地,她孝敬公婆,又勤快能干,在吴家过得不错,可好景不长,吴家独子不久后病逝。
亏得徐氏能干,再苦再累,咬咬牙也坚持了下来,她一面照顾公婆,一面抚育幼女,同时还要管理田地,徐氏还是个肯学的,后来学会养蜂,于徐家庄,吴家家境着实算得上殷实,尽管家中无年壮男子,可徐家庄无人敢欺负他们。
徐氏一贯洁身自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公婆都谈她的好,她为人和善,邻里相处也十分融洽。
若说最大的遗憾,就是她没生出个儿子,反生了个不争气的女儿吴氏。
提到吴氏,老头一肚子气。
他觉得当着外人的面说亲家的坏话又不太合适,就憋了回去,挑了几句接着说。
吴氏倒霉,年纪轻轻守了寡又不安于室,她把女儿徐娟交给徐氏照看,然后跟着隔壁庄子的读书郎刘郎四处荡。
“亏得孙媳妇像徐氏,手脚勤快,做事麻溜,还给我老徐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我那大孙子哟可聪明了……”
说起两个孙子,老头咧着嘴说了一大堆东拉西扯的话,见没有进展,秦冉三人谢绝留饭,回到马车上取了些干粮吃,随后去徐氏死时的屋子。
徐氏死前,公婆和外孙女徐娟都住在刘家沟的老屋里,院子里有棵枣树,屋门口的坝子铺了长条石,屋子是用黄墙和木板建起的,十年前的吴家算得上热闹的地方,总有亲友没事儿爱来这儿吹吹牛闲聊几句,然而,待秦冉三人到老屋时,只觉一片凄凉,屋子残破不堪,仿佛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哪天来一场暴风雨,老屋便不复存在。
进了堂屋,左侧是一架木板床,往里走为猪圈,右边房间有个破破烂烂的架子床,摆放一个结了蜘蛛网的橱柜,再后面有个隔间,似炕一样的构造,掀开草席子见是轧得死死的干黄泥,看样子估计是给徐娟睡的地方。
屋子里没什么东西,能搬走愿搬走的东西,应该都不在此处了。
“徐氏该是在此上吊。”回到左边那个连着猪圈的屋子,靳左道。“你们要不要详细研究一番?”
见那结得有蜘蛛网的房梁,秦冉摇头不语。
自徐氏死后,吴家公婆跟着走了,留下徐娟一人,这时,吴氏回到徐家庄带着徐娟搬出了老屋。
空置了那么久的屋子,似乎确实没有什么看头。
于是乎,秦冉决定回长安查一查老头口中的读书郎刘郎——案宗上从未出现的人物,由于秦冉没权限查阅相关资料,查人一事最后交给了靳左。
回城后,秦冉让他先去太医署,靳左瞥她一眼,板着一张脸戴上蓑笠赶车。
…………
…………
夕阳西下,将至暮鼓时分。
余晖洒向街头,给石板路刷上一层橙黄的光晕,马车车壁跟着染了色。
“你来大唐多久了?”一路无话,至东政坊后,秦冉好不容易找到个话题。
“近九年,学完《脉诀》、《本草》、《素问》等基础知识就花了两年,后面一直在学习更深入的内容。”谈起自己的经历,山野一郎回答起来并不困难。
他告诉秦冉,起先因语言不通,吃了不少苦头,他日以继夜努力学习才换得一个对常人来说普通的机会。
如今,他非常珍视在太医署的日子。
太医暑内设医学和药学两个部,医学部之下设有四个科目,医科、针科、按摩科以及咒禁科,学习医科的人数占一半,针灸和按摩的人数次之,研究咒禁之术的人十分少,而药部,主要是药园师于药园种植供、管理皇家御用药物。
太医暑分科明确,考核严格。
入学时须考核,入学后每月、每季、每年皆会进行考试,博士主持月考,太医暑令、丞主持季考,太常寺寺丞主持年终总考。
花了九年的时间,山野一郎才成为一名医师。
“从东瀛过来,不易吧?”实际上,秦冉想知道山野一郎前往大唐的原因,古时条件有限,漂洋过海绝非易事。
她口中说出‘东瀛’二字,山野一郎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很多片段——令人心头觉之沉重的场景。
隔了一小会儿,舔了舔唇瓣,他道。“一行百余人,唯剩三十五人尔。”
从东瀛至大唐,须渡海。
海上的不定因素太多,例如风浪或暗礁,无论碰上哪一个,船支在途中便石沉大海,船毁人亡,何谈安全靠岸。再者,船上环境不好,狭小的船舱中挤着上百人,又是漂荡,又是饥饿,未到大唐,船上的人已病死不少,能撑下来的人,除了身体素质,也离不开坚定的意志。
“为何选择来这里?”他的故事已不是背井离乡那么简单,前往未知的远方,陌生的国度及语言,何时归回,遥遥无期,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他能迈出第一步?
来大唐那么多年,秦冉不是第一个问他的人。
山野一郎讲起原因来并不别扭,而比起以前的解释,他情不自禁跟她说起小时候的故事。
八岁时,山野一郎得了重病,家里太穷,无钱医治。
他记得那是一个冬日,天空中飘着片片雪花,满天雪花飞舞,落在深绿色的针形树叶上,一点点积累,而蜷缩在树下的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
不愿拖累家人,山野一郎躲在一处山林子里。
其实,他是想去后山看看那美丽的雪山,可惜,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到达那个地方,他静静靠在树干上,眼睛往向蔚蓝的天空。
当他缓缓闭上眼,逐渐失去意识后,他没能离开这个世界。
一位年迈的医者救了他,老人家请他不要放弃,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不要放弃他人的生命,人世走一遭,太多绚烂的风景没有看过,太多喜怒哀乐尚未经历,如果他觉得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人生中的最低谷,那么从今往后,他走的都会是上坡路。
孩子,感觉累就对了,因为你正在奋力前行。
医者年纪大了,没过几年去世了,死前他建议山野一郎去唐国看一看。
山野一郎遵从医者的遗言,来了大唐,他希望达到医术精湛,以后能帮助到更多的人。
沉默一瞬,她问道。“会回东瀛吗?”
“会,一定会的。”山野一郎朝她轻轻一笑,笃定道。
秦冉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待他回去,家乡必定又是另一番景象,再一次面对陌生的人与物,不知他的心情会是怎样。
车慢慢停了下来,两人坐在车内没动,外面的靳左难得保持了安静。
“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想了想,秦冉复问。
“就我自己,母亲病死,妹妹也饿死了。”
秦冉见山野一郎显得十分平静,像是讲的别人家的事一般,莫名的,秦冉觉得鼻头有些发酸,胸口也堵了一团棉花,她没问他的父亲。
深吸一口气,山野一郎用轻松的语气续道。
“爬到我家后山,能看见一座雪山,很美,尤其是三月樱花绽放时。”说实话,记忆中的樱花已经模糊不清,可他就是记得那种美好的感觉,仿佛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气息,而今日,想说他就说了,不知对方是否嫌他话多。“抱歉,说得太多。”
“不会。”看着他清澈的眼,秦冉道。“我喜欢听你讲。”
给她目不转睛盯着,山野一郎霎时脸颊一红,立马转移了视线。
下了车,山野一郎邀请秦冉和靳左进太医暑饮一杯茶再走,他平时出城的机会不多,很感谢他们带他游上一圈。
他的礼貌和真诚,让秦冉欣然接受。
别以为秦冉是真念着人家的茶,这个年代煮出的茶实在怪得紧,茶叶是那个茶叶,可‘煮’这道工序便令秦冉不喜了,越是讲究的人家越是注重煮茶的程序,喜好在茶水中加入油盐甚至辣酱,不到万不得已,秦冉是拒绝饮他人煮出来的茶汤!
至于她身后听壁脚的靳左同志,他揉了揉鼻子,不说话跟着秦冉往太医暑去。
他们从角门进,至后院一间宽敞的院子,院子中央有棵大榕树,树下置石桌石凳,三面皆为厢房,山野一郎住在西面第一间。
“稍等。”请他们在石桌旁等待,山野一郎回屋抱了茶具烧了壶热水,弄好后端过两杯茶。“试一试。”
瞅着不同于大唐现流行的盅盏和茶水秦冉眼中添了惊喜。
黝黑圆口小径茶杯,茶水清澈透亮,其间漂浮两片雪白花瓣,水温不烫,闻之一股淡淡清香传入鼻间,抿一小口,舌腹一阵幽幽香甜,甜味很淡,其间含着芳草的清香,能品出茶本身微苦的味道,后调又是回甜。
“初樱茶。”山野一郎见她喜欢,回屋抱了两个小罐子出来。“待春季梨花初绽时,摘下花瓣晒干,请师傅混着绿茶一起干炒,我觉得有些类似峨眉雪芽,不过冲泡后,我加入些许蜂蜜,口感略微不同。”
“我很喜欢,但你还是留着吧。”秦冉没收下他的茶罐,既然叫初樱茶了,想必是他寄托了家乡的思念,梨花花期短,他收集起来也不易。
“这……”
“我懒,想饮时来寻你。”她说的是实话,山野一郎听后笑着应下。
离开太医暑,秦冉和靳左回了云丹街。
远远看去,可见秦宅门前停了辆气派的马车,车里的人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瞅,不经意间瞅见来人时,不等随从扶一把,他飞快下了马车。
天色将黑,男子一双眼睛贼亮,确认回来的人真是秦冉,他才如释重负般。
“秦主簿,你这是去哪儿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崔少卿?出了何事?” 第一女神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