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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西域谜影

楼兰阙 溪姚尘 9987 2021-04-06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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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弯月如刀,星子慵懒地眨着眼,天空辽阔如海。

  荧蓝的月光,被胡杨遒劲的枝丫,修葺得片片斑驳。

  以至于,黑蛇一样扭曲的树影里,暮白一袭黑袍,头戴漆黑斗篷的身姿,仿佛本就黯色一片,几乎无以发现。

  他正盘膝而坐,炁元先天功急速运转,已进入深度冥想。

  循着月光,漆黑的斗篷下,他斧劈刀削般轮廓分明的脸,看上去二十来岁,沧桑而白皙的皮肤,被幽暗的月光潋沐得赛若雕塑。

  悬直的鼻梁直插剑眉间,英气咄咄逼出,边上的月光似乎暗淡了许多。

  然而,这张俊朗的脸,却闪溢着深沉的沧桑与肃煞。

  摄人的哀婉与冷厉,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悠地,碧蓝的天空淡淡的绿云从遥远的天际缓缓漫来,一空的煞气与幽魅,显得极为邪恶与诡异。

  周围的树木似乎被绿云弥散的煞气牵引,竟不断摇晃,隐隐地瑟瑟颤抖。

  突地,一张暗绿的狰狞面孔骇然出现在高远的空际,惨绿的眼瞳逼射着酽酽的幽光,令人极度惊悚。

  绿云越来越密,越来越浓。

  煞气越来越重。

  淡淡的月光透过绿色的云朵,散发出隐隐的绿意。

  蔓空慵懒的星子似乎被这充满邪恶的绿云骇住,须臾便消逝在高远的苍茫夜空。

  此刻,月影西沉,东方露白,黎明渐起。

  忽地,一声清啸骤然激荡。

  锋锐的啸声仿若无形薄刃,刹那间直逼高远的天空,通透地割裂苍穹。

  音波隐匿淡淡的金色光丝,浩然的正气如花绽放。

  蔓空诡谲的绿色云朵被磅礴的音波瞬息逼退。

  那张狰狞的硕大面孔霎然消逝。

  边上,千年胡杨霎然颤抖,残枝整枝整枝跌落。夜鸟扑腾着翅膀,“嘎嘎”鸣叫着嚯嚯远去。

  斜对面,隐有凄苍的狼嗷传来。

  顺着月光,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万年风蚀的雅丹绝崖上,一只坠落的孤独的狼影。

  逼出一缕浊气,暮白双掌缓缓收拢,一脸惬意。

  刚才天空邪魅的一幕,深度冥想中的他并未察觉。

  炁元先天功在他体内丹海运行七十二周天后,他的灵力比之前凝厚了近一半还多。

  冲击多年的第八重“炁穹境”终于突破了。

  他徐徐站起身来,近一米九的身材,在月幕下逶迤出长长的影子。

  曲臂微抬间,他摘下漆黑的斗篷,高高绾起的冠发,如瀑般披肩垂下,西沉的月光随即成片成片散来,乌发刹那间焕闪着玉石般莹然的光泽。

  终于突破了第八重。

  他嘴唇翕动,唇边抽出的几缕弯曲的弧线。

  此刻,他的脸上凸显的,并未是神功突破后的兴喜,而是满满的伤感与痛楚。

  “但愿能找到叛徒,手刃凶手。”暮白剑眉一挑,喃喃自语:“从修炼界的蛛丝马迹显示,杀害师傅,夺取心经的师叔姬同,就遁迹在这茫茫西域。”

  近二十日的奔波,此地已是楼兰王国境内,距楼兰都城两百余里。

  西边是一望无际的蒲昌海,而东边,则是数十里的土丘与雅丹黄坯,也是天朝大汉进入西域最便捷的通途。

  远处,蒲昌海的边缘,成片的芦苇正在风中沙沙响起。

  红柳伫立海岸,即便在这冬天的夜幕下,亦然一派江南景致。

  此时,东方红云如缎,天幕渐白。

  “唰”的一声,一缕玄青色的光柱从暮白的右手凝出。

  光柱圆润而通透,散发出纯粹的青光。

  他手腕一拧,玄青色光柱“嘘”的一声,陡地凝成一柄古拙长剑。

  长剑剑身一米有余,剑体仿若实质。

  玄青的色泽深刻地内敛,剑锋一边极为锋锐,可吹毛削发。

  而另一边,却是像刀一样的钝背,散溢着森然的冷冷流光。

  这是师傅后赤临死前,从体内凝出的悯苍剑,亦是本派“大炁门”的掌门信物。

  他清晰地记得,师傅弥留之际,颤抖着干枯的手,逼着最后的一抹炁元灵力,将悯苍剑亲传给他。

  他眸光一闪,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禁不住喃喃诉怀。

  “长天外,潇潇雨歇;凭阑处,壮心焚激。杀师仇,犹未雪;壮士凌天,男人插刀与天决。”

  突然,蔓来的风中,他顿觉一股浓烈的血味劈面洒来。

  他鼻子抽了抽,“好浓的杀气,匈奴人又来了?”他嘀咕。

  楼兰因地处交通要冲,历来都是北面的匈奴汗国与东方的中原历代王朝争夺的隘口。

  “难道烽烟依然不断?”他心尖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扬起鹰一样的眼睛,灵动的眸光游猎在这方圆数里的胡杨林深处。

  须臾,他湛湛的眸光,飞快地射向东北方向。

  那里飘来匈奴人浓烈的膻味,以及蛮横的杀气。

  自二十天前西出玉门,穿越浩瀚的白龙堆沙海一路西来,他就常见匈奴人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他曾亲见匈奴人扬起弯弯的刀,凶狠地斩杀过往商帮。

  匈奴人身材矮壮彪悍,头大而圆,阔脸、宽鼻、高颧骨,一如狰狞的魔兽。

  不管是西域人、汉人还是帕米尔人,他们见人就劫,逢人就杀。

  他们圆瞪着眼,耳垂扎孔,一只耳环摇摇晃荡焕闪着幽幽的光,冷酷得一如疯了的异类,浑身充满浓烈的煞气。

  “路见不平,男儿当杀人!”他虎目圆瞪,杀意陡地蔓出。

  他用力地抖了抖黑袍,一把抓起挂在树上的漆黑的斗篷,随手一扣,就将整个头脸遮的严严实实。

  随即,他灵炁虚步随心而生,整个身形仿若一缕幻淡的熏烟,循着空气中的那缕浓烈的血腥味急速飘去。

  他本不想杀人,可也绝不愿无辜的人被杀。

  他也可以救人。

  从十七岁步入江湖以来,路见不平,他总要杀人。

  杀人并不快乐,但他不想恶人沉溺在杀人的乐趣中。

  也不想无辜的人无辜地丢掉性命,飘起一空的怨魂。

  他几个飞纵,就登临到斜对面二十多米的雅丹绝崖上。

  崖下,刚被他遒劲的啸音震落的那只孤独的狼,卷曲着僵硬的躯体,已然七窍流血而亡。

  对于凶恶之人,即便是一只狼,他也不会放过。

  暮白眉端微微一蹙,举目凝视,极目楚天舒。

  千米之外,道道烟尘满天而起,浓烈血味浸入悚人的空气,令人阵阵欲呕。

  他不喜欢血的味道,尤其是在清晨。

  此刻,晨曦初现,两帮足有千余人的战士,正轮瞪鼓眼地正挥刀相向以命相搏。

  极目看去,两帮人马铠甲猎猎,泾渭分明,都显得极为凶悍。

  生命和残肢伴着阵阵刀剑撞击声,在飘起的血光中翩跹一如凄美的舞步,将躯体最后的辉煌洒满一空。

  “杀……”

  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突地响起。

  极为明晰的暗朱色铠甲与灰色铠甲刹那间在晨曦中闪烁着点点金光,随即,无数的身体歪歪扭扭地扑地不起。

  血液焕闪着通透的光,在地面惊悚地蜿蜒流逸。

  下一刻,无数狰狞的亡魂紧接着冲天而起。

  是的,亡魂,的确是亡魂,显得极不甘心与怨恨。

  似乎在失去生命的瞬间,它其实还并未准备好,懵懂间,还未来得及商量,灵魂极不愿意地与躯体分了开来。

  或者是觉得混战的瞬间,它还未将生平最厉害的杀人招式使用出来,生命之花眨眼就凋谢了,由此而显得极其不甘。

  尽管他修炼的是“术道”,但“大炁门”的另一分支——“心道”,他也多少有所涉猎。

  “术道”既武道,以“道”入“武”,以“武”明“道”,惟以攻击力至长。

  而“心道”,则擅长法术、符箓等修心之法,以“心诀”明悟万法,以“法则”皈依阴阳,以阴阳制约万物,是以甚为诡谲而阴柔。

  叛徒,杀师凶手,师叔姬同,就是本门分支“心道”的集大成者。

  因此,冲天而起的亡魂,他当然看得极为清晰。

  地上,千余人正以生命为引,演奏着高亢的杀人戏曲。

  而空中,似乎顿悟灵魂的本真,此刻,飘起的亡魂却又显得极为悠然。

  仿佛繁累一生后,此时才是生命休闲的美好时光。

  狰狞一会后,它们随即飒然一笑,看着仍在以命相搏的战士,它们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向高高的天飘逸而去。

  在天的尽头,那里,或许才是它们穷尽一生,也没能觅到的天庭。

  天堂里没有杀戮,没有恩怨,没有尔虞我诈的繁累与生命的哀歌。

  暮白双手一握,黑袍猎猎,向空际飘逸的亡魂祝福。

  侧目看去,他猛然想起,那些暗朱色的铠甲,竟与玉门关上大汉的戍边将士一模一样,而身着灰色铠甲的士卒,头大而圆,阔脸、宽鼻、高颧骨,一如狰狞的魔兽,一看便是匈奴卒子。

  “什么?还敢与我汉朝将士厮杀?不是都被咱霍大将军杀到狼居胥山了?”

  那是元狩四年,也既公元前119年的春天,已是39年前的事。

  彼时,暮白还未出生,霍大将军涤荡北地匈奴的传奇事迹,他出世后,几乎是听着长大的。

  但此刻,匈奴士卒竟然在与大汉将士厮杀,何来的胆量?

  他对匈奴的战士没有一点好感。

  那些士兵视人命为草芥,冷酷一如妖兽,无论如何,他都好感不起来。

  “竟还敢劫杀我大汉将士?”暮白摸了摸下巴,乍然一惊。

  冷酷的匈奴人猎杀过往商帮,那是商帮手无寸铁人为鱼肉。

  但敢劫杀天朝将士,那可就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浓烈的死亡气息如织地弥漫,他不由心里一凌,嘀咕道:“好惨烈的杀戮,难道匈奴……”

  暮白欺身掠了过去,一如虚烟,隐匿在一丛四散的红柳边。

  红柳轻摇,竟无视眼前的死活,独自在冷厉的朔风中冷艳凄美得纤尘不染。

  拼杀一会,双方似乎都觉得还不过瘾,竟各自后撤,重新排起阵型来。

  “咦!怪哉!难道要从先来过?”

  暮白虎目微扬,觉得更有意思了。

  他从未身临其境地看到过战争,对排兵布阵当然极感兴趣。

  即便双方只有五百余人参战,属于小规模对阵,但如此近距离的现场直播,他俊朗的面颊还是红潮漫起,显得相当兴奋。

  此时,一名匈奴将领虬须如针,圆瞪着炬目,握着一柄蛇矛,驱马追逐着一名大汉将领。

  刚才的对决中,匈奴将领显是吃了闷亏,有点气急败坏。

  奔逸的汉将御马轻灵,大刀纵横辟阖,极为勇猛。

  见匈奴将领冲杀而来,汉将将一柄鬼头大刀挥舞得霍霍生风刀光如炼。

  他长长的胡须随风飘起,睿智的面颊显得极为儒雅。

  此刻,他已杀意内敛,鬼头大刀焕闪着森然的片光,显然结果马上就会见分晓了。

  而在汉军阵营中央,一杆大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旗帜正中淡红的圆心内,斗大的“汉”字随着镶边缎带迎风蜿蜒,一如乘风破浪,虬劲地一波波延展开去。

  大旗下,一位五十多岁的汉军统领勒马岿立,威风严严。

  汉军统领一袭白袍,面若玉冠,剑眉虎目,任凭北风吹。

  他领骑着一匹火一样赤红的烈马,一只手紧握长枪,枪缨嫚红如血,另一只手搭在腰间的剑上,面颊冷厉而肃煞。

  边上,一名十八岁左右的年轻女将,手持双剑,身披红色战袍,明眸皓齿,美丽绝伦,嘴角竟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此刻,汉军统领一动不动,似乎被凛冽的寒意僵住。

  若非烈马咴咴地喷着白气,还真以为是雕塑。

  “气血内敛,劲气氤氲,定是高手。”暮白哈了一口气,鼻子痒痒的。

  这名将领暮白见过,确切地说,是隔着很远的距离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途径玉门关的时候,该将领正在训练士兵。第二次是数十个匈奴士兵击杀汉民,被他在玉门关外十余里之处尽数斩杀,未留一个活口。

  该将出手凌烈、精准、干净利落。

  杀一个人,还不如宰一只鸡费神,显然历经疆场无数血雨腥风的砥砺与涤荡。

  疆场上,你不杀人,人就杀你。

  杀人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只为活着。

  “呼”……

  突然,奔逃的赛关公的汉将躬倔身姿,骤然回马就是一刀,劲势极为凌烈。

  鬼头大刀焕闪的片光从一个几乎可以忽略的破绽鬼魅般削入,并骤然间猛地斜挑而上。

  下一秒,猛追的匈奴将领来还未来得及闪身,一颗圆圆的头颅“嘘”的一声,便已跌落在地。

  断头在地上不断翻滚瞠目如炬,显得极不瞑目。

  一缕怨魂刹那间飘升而起,凶光乍现。

  “啊!在我楼兰疆域,竟敢击杀我友军将领?谁来迎战本公主?”

  突然,匈奴阵营内,缓缓走出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来。

  女将一袭红袍,骑着一匹雪白的烈马,金盔闪烁着点点金光,十八岁的样子,手握双锏,身背弓箭,装扮竟与匈奴将卒截然不同。

  公主挺鼻琼口,黛眉深目,肤若桃花,面颊清瘦如雕,绝美得几无瑕疵。

  暮白不由心里微震,眼瞳渐次收缩,浑身燥热起来,“此女?……”

  见对方阵营突然跳出一位公主挑战,汉军众将士,不由愣愣的发怔。 楼兰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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