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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嗵……”
落地的瞬间,暮白恰好一个纵翻,硕大的身躯狠狠地压着从后背抱着他的人。
他顿觉身下的躯体一颤,似乎被压得极重。
如兰似麝的温热气流扑面而来,让他几欲窒息。
幽暗中,一双灵动的眸光,那样熟悉而亲近,怔怔地看着他。
“依慈……是依慈!”
暮白心尖激灵悸动,心突突裂跳,全身弥漫着说不出的暖意。
他顿觉血液狂炙地呼啸,浑身燥热。
耳朵仿若熊熊的火炉,热辣辣的刺烫感,沿着两鬓热流般缓缓流淌。
此刻,衣袂破空之声传来,棘泅已飞纵而至。
后面内卫密匝匝接踵涌来,依慈的寝宫,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浓烈的晕眩袭来,暮白顿觉侵入的冷气一如锋锐的针,在四肢百骸疯狂穿刺。
仿若万千蝼蚁在啃噬着骨髓,裂痛而奇痒无比。
毒液似乎开始发作。
暮白挣扎着几欲起身,依慈搂着他腰际的左手用力一按,右手折转来捂住他的嘴。
一股透心的温热,从唇皮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疾速穿梭,暮白感觉到窗外的棘泅正释放灵力,探视依慈房间的气息,他甚至能听到棘泅轻微的呼吸声。
棘泅不愧为一个“心道”修者,竟连一丝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暮白无暇顾忌逐渐侵入的毒,丹海一凝,竭尽所能地将自己的气息屏蔽到最低,甚至弥散到依慈的气息中。
一团无形的,尽显依慈气息的结界,无影无形地将二人严密地裹锁起来。
须臾,整个寝宫内,平静地弥漫着依慈的气息因子,纯粹得没有一丝驳杂。
炁元真气劲力骤减,剧毒疯狂弥漫,血脉内隐有麻痒的穿梭感,暮白顿觉天旋地转,眼际全是金灿灿的一空星辰。
恍惚间,左边三十米开外,突然传来激烈的刀剑碰撞声。
“抓刺客……刺客在这里……”
卫兵仓惶的声音响起,接着“噗”的一声闷响,接连的衣袂破空之声漫起,向宫墙外猎猎而去。
听到呼喊声,棘泅的脚尖重重地在露台上一跺,纵身飞了过去。
所有的内卫均向边上斜扑而去。
暮白强提一口真气,不让自己晕厥,灵识似乎清醒了许多。
“是谁?引开内卫?”暮白陡地一震。
接连的声响,显然有人飞纵出去,“难道……难道还有其他人潜入王宫?他竟未发现?……”
无暇细想,见内卫已远去,暮白晃晃悠悠地欲站起身来。
他刚撑起身子,突然剧烈的昏眩骤起,暮白软绵绵地再次跌落在身下的娇躯上,随即眼前一黑,竟失去了自觉。
嘈杂声渐远,底下的娇躯扭了扭,见暮白软绵绵地耷拉下来,急忙翻转身子,浅蓝的眸光怔怔地看着慕白。
借着窗外逼来的幽暗的光,娇躯果然是依慈。
此刻,依慈绝美的瓜子脸上,一脸的惶然与忧戚。
依慈伸出纤细的手,拍了拍暮白的臂膀,见没有反应,眉毛微蹙,急切道:“你…你怎么了?没…没事吧!你……别吓我……”
暮白被依慈翻转过来,直挺挺躺在地毯上,面色青灰一片,仿若僵尸。
见暮白没反应,依慈颤抖着手,伸到他的鼻尖下,一股微弱的热气微微喷了出来,依慈眼眸灵光一闪,俯下身,扶起暮白,双手从后面插入暮白的腋下,半拖半抱地拽着他沉重的身体,向里间挪去。
穿过两个回廊,便到了依慈的卧室,一盏高脚油灯飘忽着昏黄的光,将依慈雅致的卧室照得迷离而温暖。
飘忽的灯光照在暮白的脸上,此刻,暮白紧闭双目,脸色青灰中夹杂着凝黑,已气若游丝。
依慈伏下身,轻柔地呼叫:“你……醒醒……”,声音震颤而忧伤。
暮白一动不动,右臂渗出紫黑的血缓缓溢出,散发出阵阵腥味。
依慈一脸焦急,她嘴唇动了动,此时,她才猛然发觉,她竟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她费了很大的劲才将暮白沉重的身躯搬上床去,随后又轻轻地将他平放在皮毛床毯上。
然后,她解开他的夜行服,擦干他臂上的紫黑血迹。
依慈浅蓝的眸光一闪,暮白臂上原本针一样的小孔,此际竟然变得有小指粗细,紫黑血液伴着气泡正汩汩溢出,剧毒似乎在蚕食和消融他的躯体。
“蚀骨钉!”依慈脸色骤变,她知道,这是棘泅的独门暗器,纵横大漠和西域数十年,他从不轻易使用,一旦使出,凡中此钉者从无活口。
“我决不能让你死……”依慈眼里莫名其妙地焕闪着点点泪花,一脸惶急。
她急转身形,闪入左边的房间,片息后,她拿出一个碧绿色的瓷瓶,轻轻的倒出几粒血红色的药丸,然后扶起暮白,再撬开他紧闭的嘴唇,将药丸一颗一颗塞了进去。
紧接着,她拿来一个不大的钵盂,小心翼翼地垫在暮白的左臂下,然后抽出腰际别着的匕首,匕芒锋锐,闪烁着匹炼般光泽。
依慈握着匕首,按着暮白的右臂,迟疑数秒后,牙关一咬,在正冒着紫黑血液的伤口上猛地用力一刺,然后左右绞动,一坨黑桃大小的紫黑色肉块,竟从暮白的臂上掉了下来。
紫黑色的血液“嗤”的一声箭一般射出,依慈似早有准备,一块洁白的布巾,瞬息就按在伤口上,射出的紫黑血液一如涓涓细流,缓缓地注入钵盂内。
暮白的身体只是微微的一抽,再无更多反应,显然已是深度昏厥。
紫黑血液涓涓流出,隐能听到血液撞击钵盂的“嘘嘘”之声。
“你一定要给我挺过来,你绝不能死……”
依慈擦了擦泪珠,眼里闪着忧戚的光,那样决绝、期待而又溢露出浓烈的担忧。
几分钟后,紫黑血液不再流出,而是缓缓渗出,血液逐渐有了一丝红色,暮白的面颊紫黑色渐退,逐渐变得苍白起来,一如死人的脸。
随后,依慈拿起瓷瓶,倒出几粒药丸,自己吞了下去。
略微迟疑后,她缓缓俯下身子,将两片温润的唇,轻轻贴在伤口上。
她一口一口地吮吸起来。
每吮一口,再吐在钵盂内,如此周而复始。
大约半柱香后,依慈吐出的血液,渐渐变得殷红,她擦了擦嘴唇,急忙用一块洁白丝绸,给暮白的伤口轻轻裹上。
接着,她解下腰际的缎带,准备将暮白的伤口裹牢。
为了裹扎顺手,她坐到暮白身旁,托起他的上身,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这才终于将伤口裹扎牢靠。
此刻,依慈的心际,只存惟一的念头:救活他,尽一切可能救活他!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暮白的伤口,见血已不再向外渗透,才缓过一口气来。
她再移过眼去仔细查看暮白的面孔。
只见他那方正的脸上两道漆黑的粗眉,悬直而高挺的鼻梁下,紧闭的嘴唇微微上翘,并未流露一丝痛苦韵致,而恰恰相反,似乎还带着一丝喜极的笑意,永恒地定格在那个兴喜的瞬间。
依慈顿然觉得,他哪象一个身受剧毒而深度晕厥的汉子,倒象一个玩累了熟睡的娃,只是静静地躺在她的怀里,娴静而调皮。
她真不敢相信,眼前靠躺在自己怀里的这个英俊男子,竟是前几天,疆场上纵横叱咤,将她带去的军士杀了个片甲不留的黑袍斗篷汉子。
她默默地俯视着他,顿觉一股神秘的力量袭来,将她紧紧拥住,无以挣扎。
她似乎彻底沦陷,那样缥缈而虚幻,使她无限暮想,一见倾心,更使她隐隐的担忧和莫名的疼借。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境遇,那些老臣们看着她的怪怪的眸光。
想起母后常住佛堂,偶尔怔怔地看着她出神的样子。
还有王兄那冰一样冷凌的面孔,以及自己被王兄当着旗子,为讨好匈奴,独断地即将她许配给匈奴七王子……还有父王弥留之际,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顿觉心口憋闷而堵塞,眼里不知不觉地噙满了泪水。
依慈缓缓地移过眼神,俯下头,默默地注视着怀中那壮实的躯体。
那宽厚的胸膛,以及那鼓凸而遒劲,势欲裂衣而出的肌肉。
她深深地注视那张令人怎么也看不厌烦的脸孔,和那两片变幻莫测的嘴唇。
她真不敢相信,此时此刻偎倚在她怀里的男子,她竟连名字都不知道,她似乎觉得这一切都仿若梦境,但伸手一摸,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她不知道,在战场上,她第一眼见着此人的时候,缘何差点跌下马来。
她见到的不是冰冷的杀戮,不是那透心的金龙爪,而是一种莫名的温暖,那样悠忽而又亲近。
即使他打败了她的那些所谓的盟军,她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而恰恰相反,她的内心,奔腾着为他加油的冲动和欲望。
而在那红柳边,她竟然感觉到,他似乎就是她命里的那个“红”。
那个带给她欢愉、希望、温暖与拯救的“红”。
她推窗看到黑影亡命地往她飞奔,无数内卫在追杀他,她突然之间觉得,这一定就是她遇到的那个“红”。
莫名其妙想救他的冲动,从心尖疾疾地划过。
她竟然不知不觉就将他抱住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上苍的安排?是上苍给她的礼物?
依慈看了看怀中的男子,情不自禁地伸出纤细的手,轻轻地抚摩着他。
抚摸他如雕的面颊,柔顺的发丝。
仿佛一个母亲在轻抚自己的孩子,那样执着而温情。 楼兰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