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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飞待范羽熟睡之后悄悄走出来,他腹中饥饿,想来厨房找些吃的,他进到厨房之时,桌上干干净净的,没有热腾腾的面条放在桌上,他微微怔了怔,若是在平时,桌上总会有一碗刚下出来的面条放在那里,夫人总是会在他快要回来的时候,吩咐杏儿做一碗面条给他。只是今日范府之中所有的人,都没有了平常的镇定。
他只得转身出门,出门之时他发觉小涅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他们四目相对之时,他从小涅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愤恨。
“怎么?”燕飞皱眉道。
“你为何什么都不做?”小涅恨恨地道。
“做什么?”燕飞冷冷地问道。
“你答应过夫人,要保他们全家平安,那范钧马上就要离开家远征,你为何不想办法阻拦?”小涅气愤之极,当日燕飞在范家立下重誓,要保范家全家平安,她可是亲耳听到的,如今这燕飞却像没事人一样,什么事情都不做。
“我如何阻拦?”燕飞问她。
“你……”小涅一时语噎。
“要我去找那皇帝,要他改口?”燕飞冷哼了一声,“只怕皇上不知道我是谁之时,我已经死在了他的面前。”
“那你为何什么都不做?”
“不能改变的事情,做再多也无益。”
“……”小涅眼中的愤恨之光渐渐地淡了下来,如今这种局面,她也有错在里面,如果她不带着羽儿出门,范钧便不会去找范老爷,这一连串的事情便不会发生。
“你、我都做好份内之事,便可保老爷一家平安。”燕飞望着空空的饭桌,暗叹了口气,那温柔娴淑的范夫人,此时怕是最伤心的一个,她病倒的事情早在燕飞意料之中。
“只怕是你没有做好份内之事罢。”小涅冷冷的说道。
燕飞眉头一皱,他不愿与她争论这些事情,此时说这些又有何用?他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范钧要从军的事实。
“小涅,今日我不想与你争论此事,我还是那句话,各自都安分守己,便没有今日之祸。”燕飞正色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安分守己吗?”小涅的嘴角带出一丝讥讽。
“难道不是吗?是你与羽儿一同出的门。”
“可是要去皇宫是羽儿提出的,他拉着我一同出的门。”小涅一步也不肯退让。
“他只是个孩子,你年长他这么多,为何你不加以阻拦,任由那孩子去闯宫门?”燕飞厉声喝问她。
小涅一时无语,是啊,自己在范羽出门前,为何不去阻拦他?哪怕是早些告诉夫人,让夫人加以阻拦,那范羽也不会遇到蕙夫人,那范钧也不会因为抗婚而被迫从军。
“你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如今却在这里拿我说事,燕大侠,你也配称大侠吗?”小涅话虽然如此说,但是底气已经明显不足了。
“你为何留在范府?”燕飞慢慢走上前去,眼睛死死的盯住小涅,“你为何以死相威胁,非要留在范府不可?”
“我不想离开……”小涅后退了一步,可是燕飞不依不饶的又上前一步。
“为何不想离开?你卧底在范家究竟有何意图?”燕飞的声音不大,但是小涅听到后却是心惊胆战,她想不到范府之中,第一个看破她身份的人居然是燕飞。
她的衣袖微微上扬,燕飞已经抢先一步拔出了身后的宝剑:“最好别动!”
小涅只得垂下双手,冷冷的眼神望着燕飞:“你究竟要拿我怎样?”
他们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对方,丝毫没有注意到,在燕飞拔剑之时,有一道青色的身影飞快的掠过屋顶,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不想把你怎么样,待我拿到你作恶的证据之时,我自然会处置你!”燕飞的宝剑带着呼啸之声砍向了小涅身旁的花丛,花丛中的菊花,纷纷掉落下来。
“燕大侠,二十年前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如今你要如何拿出证据?”小涅冷笑一声。
燕飞一怔,他没有想到小涅张口便将他的过往讲了出来,二十年了,没有几个人知道他过去的经历,如今面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孩儿,如此轻松的便讲出了他的经历,着实让人心内担忧。
“你如果敢对范家之人不利,我燕飞会先杀了你。”燕飞剑眉一竖,言语之中丝毫不让。
“……好,我等你拿我的证据,只怕到时候,死的会是你!”小涅冷冷的答道。
她慢慢的倒退着,突然纵身后跃,逃离了燕飞的视线,她这纵身一跃,燕飞心中一惊,这身影好熟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站立在那里,思忖了良久才离开。待他离开后又过了一会儿,屋顶黑暗之处,那暗伏在上面的身影这才慢慢探出头来,那身影潜伏在暗处,几个起落来到了后宅之中……
次日清晨,一骑快马飞也似的奔出城外,向西北方向而去,那马上之人一头苍发,身材瘦削,正是二十年前在侨州出现的神秘老人。
经过几日几夜的奔波,他来到了位于青山深处的一座小镇,镇中青烟缭绕,打铁之声不绝于耳。他来到小镇深处的一所铸铁炉前下了马,炉前的打铁铁匠看到他后,急忙停下手中的活,迎了出来:“您来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那老人压低了声音问他。
“全都备齐了,请您进来查验一下。”那铁匠将老人请进屋内,屋角摆放着数只麻袋,麻袋之中放置着数种矿石,那老人逐一捡起矿石仔细的查看着,验后微微的点了点头:“很好,若今日开工,何时能打造完毕?”
“多则两月,少则月半。”那铁匠思索了一下才回答他。
“不能提前完工吗?”那老人皱了皱眉头。
“我从未尝试过,打造它也是平生头一次,若不按工期打造,只怕……只怕铸造失败,再无时间补救。”那铁匠也着实有些为难的回答他。
“……好,就按你说的办。”那老人摘下头上的斗笠,和那铁匠一起动手,开始工作。
他们两个没日没夜的冶炼矿石,开始了艰难的铸造工作,待铁水灌注进剑模之内时,二人心中均是异常的激动。那老者望着灼热的铁水,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挽起袖子,将手腕割开,让那鲜血滴入到血水之中。
那鲜血滴到灼热的铁水之中,溅起的热气之中带着血水发出的焦糊味道……待那铁水微微冷却之后,二人将那模具里面的铁水倒出,开始不停的敲打,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敲打,一次又一次的淬火,那老者的手臂之上,已经有了数道的血口,每一次加进去的都是他身上的血液,一旁的铁匠看着他这样做,已是心痛不已,为了这把绝世的宝剑,他可以说拼上了自己的性命。
黯淡的星空下,这一晚那铸剑炉中停止了敲打,也没有了淬火的声音,他们二人望着浸入到冰冷潭水之中的宝剑,都没有说话。铸剑炉之外的山涧里,溪水轻轻流淌的声音如此清晰的传入到他们二人的耳中,远处悬崖边挂下来的瀑布的轰鸣声,此时越来越响,接连几日的暴雨,让山溪之中的水流越来越涨,那铁匠此时望着这把不世出的宝剑,心中此时生出了一种胆怯,能配用此剑之人,该是一位武功卓绝的高手罢。
过了良久,那铁匠忍耐不住的问道:“这次……可以了吗?”
那老者沉吟了半晌,才慢慢走近前,将那宝剑自水中拿出,他将那宝剑拿在手中,微微停顿了一下,顺手挽了个剑花,那把宝剑发出清脆的剑鸣之声,他双眉一扬,纵身出炉,在星光之下挥舞起这把宝剑,随着剑啸之声愈来愈响,堪堪盖过那轰鸣作响的山涧流水声。微暗的月光下,那把宝剑剑身之中,泛出少有的青冷剑光……
凌霄的病一月有余方才有所起色,每日里她进餐极少,熬好的汤药和饭食均是由杏儿将饭送到她的房间,一切事情均由这位陪伴她二十年的老仆人操持,小涅偶尔也帮杏儿做些杂活儿,她有时偷偷看一眼床上的夫人,夫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床上休息,极少下床走动。她一直卧病在床,连儿子离家之日也没有起床送他,小涅那一日也是躲开了所有人,她害怕这种离别的场面,明明知道自此一别,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相见,但是她一想到站到他的面前,望着他一步一步越走越远,她的心便会忍不住的疼痛。
范钧离家之时,也只是在母亲的房门外,默默的站立了一会儿,没有进门去打扰母亲休息。他背着随身的包裹,脚步沉重的迈出了府门,范允承拉着小儿子的手,站在门外望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远,范钧不敢回头去望,他害怕自己一回头便会后悔,不肯再前往军营,想到此处,他咬着牙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新兵营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营门外许多被应征入伍的年轻人站在外面,等待守门的长官确认自己的身份后进入军营。他想过要不要远远的逃离此地,再也不回来。只是这种想法仅仅在脑中一闪即过,便被深深的自责所代替。他若逃走,家中的父母与幼弟该怎么办?那自此之后加在范家身上的耻辱,是永远也洗刷不掉的了。
何征站立在军营门口,望着入伍的新兵陆陆续续的走进营门内,他看到范钧瘦弱孤单的身影之时,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忍,这个孩子是被自己硬生生的拖进了军中,这副小身板如何能承受得住训练?他点手叫过来教官,低声对他嘱咐了几句。
他来到营门前,将范钧叫住:“范钧,你随我来。”
范钧愣了一愣,跟随他来到了大帐之中,何征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你文采如何?”
范钧微微一怔,低头如实回答:“何将军,范钧只是读过几本书,并无特别之处。”
“那你写几个字我看一看。”何征用手一指案上的笔墨纸砚,命他上前书写。
范钧犹豫了一下,慢慢走上前去,随手写下几个字,拿到了何征的面前。何征接过他写的字看了半晌,将纸团成一团,扔到了一边:“你这字写的太难看,你还是出去找教官罢,先学会在泥水里摸爬滚打之后再说。”
“……是,将军!”范钧领命后转身离开了何征。
他不知身后的何征心中大喜,那范钧写得一手的好字,他多年征战在外,身边正缺少这么一位舞文弄墨的手下,这老天爷让范钧来到自己的身边,正合了他的心意。只不过他不能让范钧觉察到这一些,年轻人需要的是历练,此时让他多吃些苦,多受些罪,不是什么坏事。
凌霄走出房门的那天,范钧已经离家两月有余了,凌霄又瘦了许多,脸色有些暗黑之色,她比以往多了几分静默,言语更加的少了。自范钧离家后,家中安静了许多,那自睁开眼便会吵闹个不休的范羽,也不再与燕飞嬉戏打闹了,每日里给母亲请过安后便乖乖的在书房内看书,写字。而凌霄则拿起针线,日日不停的在缝制衣衫,无一日停歇。
“小涅啊……”有一日她突然开口了,“今儿个天气不错,我给钧儿的冬衣也做好了,和我一起去一趟军营吧,趁他还在新兵营里,给他把冬衣送去。”
“夫人要我……一起?”小涅的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我怕找不到那里,何况……我走不动的时候你可以搀我一把。”凌霄微笑了一下。
“夫人身体……已经很好了,小涅一定陪您过去。”小涅突然很想哭,自病好以后夫人就没提过儿子的事情,今天突然提起,她感觉心里很难过。
次日清晨,凌霄早早就收拾好衣服,小涅看着夫人一样一样的收拾着范钧的衣服,她看到夫人连头巾、袜子、腰带都准备齐全的,那条腰带绣着福字的图案,中间镶嵌着一块美玉,格外的好看。
“夫人,您的手艺真好!”小涅由衷的赞道。
“小涅想学的话,我教你绣花。”凌霄把腰带从她手里拿回来,包到了包袱里面,“这是给钧儿的,他那条旧的太小了,不换不行。”
“夫人,我们快些走吧。”小涅有些着急了,她更想早一些见到范钧,内心里有一种她说不出的感觉,让她终日里心神不宁。
“好啊,我也想快些过去呢。”凌霄微微一笑,多日不见的笑容此时浮现在她的脸上,在小涅的眼里,却能看出夫人那心中的悲苦与无奈。
待她们赶到兵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里并不是人人都可以进去的,把门的兵士根本不听她们把话说完,直接粗暴的将人赶到路边。
凌霄有些焦急的望着军营里面,衣服她只想快些送给儿子,有些话她也必须对儿子说,现如今这情况,只怕见儿子一面不容易了。
正在此时,兵营门口大开,一骑人马冲了出来,打头的正是大将军何征,他瞟了一眼站在路边的凌霄,已经骑出去好远了,他突然一勒缰绳,掉头来到了凌霄的面前。凌霄有些不解地望着他,只见何征脸色铁青的望着她身边的小涅,他突然拔出腰间的佩剑,剑身呼啸着掠过凌霄的脸颊,直直的劈向小涅。凌霄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位大将军说拔剑就拔剑,而且对着的是一位弱质少女。
“你是谁?”何征厉声喝道。
小涅吓得呆住了,那柄长剑离自己的鼻尖只有半寸,让她如何不惊慌?
“何将军这是何意?”凌霄这才回过神来,她将小涅往自己身后一拉,出言喝止。
“我再问一遍,你是谁?”何征的声音冷冷的,让她们都能感觉到冷到骨头里。
“我……我是……。”小涅吓住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脸上是不是有颗红痣?”何征大声问道。 啸青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