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弱水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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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聿珩抬头再次望住那棵树,想起晨光熹微间,窗户缝隙间隐约的人影脆弱如纸柔韧如松,心头蔓延过一道不知道是清甜还是酸涩的复杂味道,随即一凛,又漫上恨意来,声音便冷下来:“女子闺房,不可亵渎。”
吴禾绷紧面色:“不敢!”既得令,自隐匿去了。
吴聿珩默默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到熹斋门口的街上,一抬眼,就看到了莫晗。
两人擦身而过。吴聿珩意识到自己撞到莫晗,已经走到了转角处。莫晗看似有礼温和,对他却是竖起满身利刺,为着保护身后的人。莫晗如此,曹烈亦是如此。
吴聿珩唇角的弧度有些艰涩。当年被莫晴欺骗伤害之人明明是他,至今仍外强中干毫无还手余地,将她的名字添在名单却从未实施抓捕,反而不时便能得知她的动向,自我折磨伤怀几回。如今她身边这一个两个的,却生恐他对她做出什么来。他一身骄傲,在她面前一败涂地,睚眦必报的狠话,是慌乱间被她激出来的,他心底明白,总是成不了真做不了准的。
看她如今淡泊如一道影子,他原本应该是幸灾乐祸报仇解脱的。可是却没有丝毫轻松欢愉,反而愈发心慌,愈发想要去探究。
如今吴聿珩只迫切等待一则消息,希望借此消除他的疑惑,了结他无处安放的关切。
吴聿珩回到官署又是傍晚,红霞满天。
从小伺候他的贴身小厮艾巳守在大门口,见到他回来,忙上前迎接,正待说什么,忽然皱眉:“公子的衣衫怎么都皱了,竟是遇雨还是落水了不曾?公子办案,不便带着小人,一应人等竟这般不经心,要是公子病了可怎么好……”
吴聿珩这才注意到衣衫上细密的褶皱,定然是晨起于花树间沾染的露水,不过此事并不能对人言,于是只含混打断:“些许露水,换过衣衫便是。”
艾巳见他神色有异,隐有不悦,便不再言,麻利地伺候净面换衫、端茶送水,又吩咐备膳。
一切完毕后,艾巳方双手呈上一封请柬:“清河书院沈先生派人送来请柬,礼部张侍郎的公子、也就是先生的外孙,将于下月廿八日迎娶威远将军之女,邀请大人前往。”
吴聿珩接过大红的请柬,面无表情:“知道了。备礼之事,你务必上心。”
“是。还有……还有……”艾巳期期艾艾。
“嗯?”
艾巳再次双手奉上一封八百里加急的火漆封信函:“侯爷家书。”
吴聿珩大手一挥,信封飘飘悠悠落在桌面:“不必看,第一我不会同意,第二不会回去,第三……”
艾巳“噗通”跪在地上,满脸哀怨:“自公子出京,侯爷三日一书,小的虽心向公子,奈何、奈何……”他一咬牙,“小的私下替您打听过了,侯爷和夫人此回替您相的这位顾姑娘,是魏山侯之女。听说性格柔顺知书达礼,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可堪良配……”
“魏山侯封地富饶,恐怕才是真的好吧!”吴聿珩似笑非笑地听艾巳如数家珍。
艾巳看着他的神色,突然大呼一声:“我的好公子,您可饶了我吧,我这也是逼不得已!您这样子,回去侯爷一定把我抽筋剥皮的!”
“那就不要回去。”
“公子……”
“记住,以后不要随便打断我说话。”吴聿珩凉凉地抬起眼皮,“第三,我身负皇命在此查案,案情一日不水落石出,我便一日不回京师。至于你,日日跟着我辗转寻访,没有替我收到任何家书。”
艾巳心头一喜,擦着眼角站起来,嘟囔着“多谢公子”,又不甘心地哼哼:“小的自小陪在公子身边,是啰嗦蠢笨了些,可这一片真心可昭日月。公子您明年可也马上十九岁了,京里头差不多的人家这个年岁的公子,无不娶妻生子了。公子您先头虽然……这门亲事可也是极好了。”
三年前之事,他家公子生死间徘徊一遭,性格愈发喜怒不辨,令艾巳实在担忧。厨下的大娘告诉他,成婚能改变人的性格,有了媳妇儿管,男人整个就不一样了。艾巳的心思不免就动了一动。可是他也知道,吴聿珩心里恐怕还存着那个杀千刀的江湖女骗子的影子,以他那固执念旧的性子,恐怕很难轻易回转。
果然吴聿珩抿紧了唇,面色不变,那眸光却黯淡下去。艾巳很怕他发火,忙揪着耳朵在旁边蹲下来,谁知吴聿珩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幽幽叹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也想知道,弱水三千,我为何只愿取那一瓢饮。”
吴聿珩的神色让艾巳看了难受,他也跟着叹了口气,还是退出去直奔厨房,先给他家公子张罗晚饭是正经。也许吃饱饭了,他家公子就能不这么低落。
傍晚天色微凉。
兰亭的石桌上,茶香袅袅,已经铺开一盘棋局。白衣的公子执黑,长须的老者执白,相对厮杀。
这两人,自然就是张瀛和他的外祖沈潜。每日饭后对弈,是祖孙两人难得的闲暇和默契的交流时间,真正是谓“手谈”。
“皇后娘娘有意为顾吴两家牵线,永结秦晋之好,外祖觉得此事何如?”
“魏山侯精于商道,富可敌国,圣上欲与戚族开战,用兵边关,然国库吃紧,在这节骨眼上起了联姻的心思,也是无奈之举。”当今明帝子嗣不丰,成年皇子仅仅四人,早就过了婚配年龄,家中均有妻妾,余下幼小,不提也罢,不然怎会将这等好事落在淮阳侯第三子身上。
“皇后娘娘却也是打算盘的好手。让那吴聿珩娶了顾氏女,无形亦为太子增加了强有力的外戚……”
“修泽觉得此事能成?”沈潜抚须微笑,落下一子,吃掉黑子小半片江山。
张瀛唇边噙着淡淡笑意,从容地将手中黑子落在旁处:“不然。吴聿珩看似顽固可欺,实则执着坚定。三年前之事,他并未丝毫忘怀,只压抑心间。”
“所以此次‘龙珠’出事,牵扯到莫晴,他就坐不住了。虽然表面看起来是旁人推荐圣上下旨,实际上……”沈潜被张瀛不动声色间连续吃掉十余子,反而露出欣慰的笑意。
张瀛却收了笑:“外祖,晴姐着实辛苦,欲速则不达,物极势必反,可否……”
“成大事者怎拘于此等小节。”沈潜不为所动。“那丫头脾气犟得很,没有你想象得那般柔弱。”
沈潜看着很好说话,实际上决定了的事情,从不动摇。张瀛于是闭口不言。心头掠过的,却是儿时跟莫晗在书院读书,夏日午后闷热渴睡,莫晴翻墙进来,带来荷叶遮蔽在他和莫晗头上,看他们并排睡在席子上,悄然安静地坐在一旁为两人打扇。睡眼朦胧间莫晴恬静的容颜,是苦读十载难得的清甜甘泉。
张瀛再次吃下两粒白子,在手心握紧,朝沈潜道:“外祖,承让。”
也许,等他足够强大,便可不负那拳拳关爱。 绝色神偷:妃谋天下相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