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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烛台上的宫灯很快便被宫人点燃,澹澹光晕仿若照得穆晴岚和皇帝相视的眼神朦胧含醉。穆晴岚有些不好意思道:“皇上既然喜欢臣妾宫里的吃食,方法倒也不难,只是多来几回便好了。”
皇帝盛了一碗参鸡丁汤来,笑道:“你不是很喜欢把朕朝别的嫔妃宫里推吗,怎么今日好像同之前大不一样。”
穆晴岚故作含怒道:“臣妾今日同皇上说了好多话,皇上也不肯赏脸来臣妾宫中多待一会儿吗。”
皇帝笑道:“朕依你便是,不过朕以为,你生起气来,当真是叫人觉得可爱可怜。”
穆晴岚低声道:“皇上戏弄臣妾,赶快喝喝汤缓一缓吧,饭前饮汤,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这凡人凡事皆有长短,无十全十美之物,臣妾取长补短,为己所用,因此没有将鸡换成鸽子,也避免了兴师动众。”
皇帝尝了一番,颔首道:“不过你的做法倒是很特别,这鸡的腥臊气当真是一点儿也无,怎么做的?朕好让别的宫人也学着做。”
“皇上老喜欢叫别的姐妹学臣妾的本事,”穆晴岚娇嗔道:“若是别的姐妹学会了,皇上可就不来景仁宫了。”
皇帝看了看四样精致小菜、一碗清炖云腿和一碟清炒马兰头道:“这云腿是闽州进贡的吧,用了清鸡汤慢火炖成,看上去味道鲜美。”
穆晴岚笑了笑:“皇上果然英明。”
说完,皇帝夹了两夹云腿,接着夹了第三夹,正当皇帝伸手欲夹第四夹时,忽地手停住了,看着穆晴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事不过三,这是老祖宗说过的。”
穆晴岚打趣道:“这儿就皇上和臣妾两个人,若是不允许皇上接着吃,岂不是太不体贴夫君了,不过,既然是老祖宗立下的组训,事不过三,那倒也不能叫人不重视。”
皇帝笑道:“是啊,看来朕是没有福气消受这道美食了。”
“小晋子,”穆晴岚挥了挥云袖喊道:“把这汤拿下去,炒一下,然后煨一阵子,做成一道新菜。”
说完,皇帝已是喜上眉梢,不住地称赞:“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穆晴岚埋头浅笑,给皇帝夹了一个马兰头:“原本粮食就来之不易,皇上若一道菜食用不超过三次,臣妾亦是担心浪费,但既然皇上喜欢,那为何不将一道菜做成多种样式,这样虽少而精,也能减少民间疾苦,真真是一举两得的好方法。”
皇帝嚼着马兰头,微微笑道:“依朕看,你该跟着皇后学一学协理六宫,也好让大家都知道如何勤俭节约,这样也能帮皇后分忧了。”
穆晴岚听得一阵慌乱:“臣妾不过是有些雕虫小技罢了,哪能同过皇后娘娘比肩,皇上勿要抬举臣妾。”
皇帝目光温和道:“那你随朕去养心殿伺候笔墨,也是极好的。”
穆晴岚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那臣妾听皇上的就是。”
殿中的宫灯渐渐昏暗,穆晴岚和皇帝小酌了片刻,皆是有了朦胧的醉意。寝殿的帐帷轻轻垂地,仿若瀑布倾泻而下,飘飘渺渺,如乳似烟。
延禧宫中,安素丹的偏殿却是一片明亮,如同在夜色之下盈盈透光的宝石。
安素丹踱步于偏殿中,一边的侍婢恭恭敬敬地拿着寝衣,满脸为难道:“小主有着身孕,早些就寝吧,小主。”说罢,满脸皆是为难的苦色。
安素丹最后终是在紫檀木大圆桌前坐下,用手轻挑着上面繁复勾曲的雕花细纹,愤愤道:“你方才说沈妃已经开始细查那堆柴木的来源了?”
侍婢亦是被问得害怕起来,低着头也不敢看安素丹:“是,是这样的,奴婢,奴婢听闻沈妃娘娘自打上次发现佛殿走水可能是有人故意纵火之后,便开始细查那堆柴木的来源,因为佛殿中原没有柴木,沈妃娘娘也因此断定是有人故意纵火,要害穆贵人,小主,小主,怎么办,若是让娘娘查出来了那堆木柴是我们放的,那岂不是罪过了,小主,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啊,小主。”
安素丹亦是恼怒得很,额上留着冷汗,双手紧握,狠狠地按在雕花木桌上:“好了,你这样喊来喊去,我能有什么办法!上次我一听闻穆贵人要去佛殿,我便连忙叫了一个太监前去偷偷将木柴搬过去,不过那天电闪雷鸣,应该没有其他人看到才对,任凭她怎么查,都是查不出来的。”
侍婢神色这才稍稍放松,缓了口气道:“那可真是奴婢太过担心了,奴婢也是为了小主的安好,小主恕罪。”
安素丹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眼中出神,声线轻飘道:“眼下我也只有指望这个孩子了,倘若是个皇子,便能助我一把,我也好在宫中出人头地,那也是爹娘的意思。”
侍婢走近安素丹些,低声道:“小主,但是奴婢看,岚嫔和穆贵人对小主的威胁都挺大啊,小主做事很不方便,若是能早早除去她们二人,那小主才更是少了些对手。”
安素丹长叹一口气道:“没能趁早除掉岚嫔,是我的失算,谁知道她那么快便能获得皇上的宠爱了,当真是白费我一番心思,害得我委曲求全,去求懿妃娘娘帮我,懿妃,你看,到头来懿妃不也一样反咬我一口!”
侍婢忙劝慰道:“懿妃娘娘本就跋扈,小主勿要在意这些,今后小主有了这个孩子,那才是小主的得力助手啊,任凭谁要欺负小主,皇上都会帮着小主的,至少也能为小主说几分话。”
夜已深,更漏声一声一声传来,回荡在安静的偏殿中,安素丹由得侍婢替自己更了衣,便走去了床榻边上,静静坐下:“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才有孩子。”
侍婢殷勤道:“那皇上也是很重视小主的孩子的,今早不是皇上才令了人送来这些珠饰吗,小主您看,奴婢觉得这串玛瑙珠饰很衬小主。”
安素丹淡淡笑了笑,面露讽刺,无奈道:“可是皇上今天晚上留宿在景仁宫,这怎么讲,罢了,皇上赏的东西收下来就是了,也好留着赏下人。”
一句话说得婢女哑口无言,只得赔笑道:“皇上去景仁宫也不过是因为沈将军的事罢了,小主不用操这个心。”
安素丹疑惑地看着婢女道:“沈忠?”
侍婢轻轻笑道:“小主有所不知,沈将军今日上奏了一封奏章,说是要请皇上封自己的长子为爵位,皇上为此发了好大的火,这些都是我去问小印子,他才告诉我的,听闻皇上召见了岚嫔,然后岚嫔无非就是劝了皇上一会儿罢了,到底皇上原也不打算去景仁宫。”
安素丹淡淡笑道:“那无论如何,总之皇上现在在景仁宫就是了。不过你方才说皇上竟然把政事说给岚嫔听?岚嫔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妄议政事。”
侍婢放下帐帷,悄然道:“那谁知道,总之皇上喜欢她,任凭她怎么说,皇上都不会生气,小主早些睡吧,今日的安胎药也喝了,小主可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安素丹静静躺下:“没有,只是这药的味道苦得要紧,实在是让人厌烦。”
羽林侍卫换岗的声音依稀传来,侍婢低低道:“这苦要别人喝都喝不到,这才是小主的福气,你看那个穆贵人,便是没有这般福气了,小主睡吧,奴婢就在外头候着,有什么事情通传一声就是了。”
安素丹声线低弱道:“好的,你便下去罢。”
这一日,宫中已是备好了冰块,皇帝吓了早朝之后,便歇在了养心殿,小印子一边打着扇一边道:“那皇上,沈将军纳妾一事,皇上要如何处置?”
皇帝正闭目养神:“这才下了早朝,朕也是刚知道此事,现在哪里有什么办法,无非是送些赏赐罢了,朕只是不知道沈忠府里缺些什么,他立了这么些军功,朕若是只赏他黄金和布匹,怕他也只是看不入眼罢。”
小印子恭恭敬敬地打着扇,忙附和道:“沈将军,他是有些桀骜不驯了,不过皇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眼下皇上若觉得只赏黄金和布匹有些不入他眼,那不如赏些其它的,好让沈将军觉得皇上您很重视他。”
早晨的日光带着丝丝热气袭来,皇帝轻轻睁开眼,拿起案几上的六安茶饮了一口,转而接着将眼睛闭上,低低道:“只是,这些小事朕当真是懒得处理,不如交给内务府好了,也省了朕不少事儿。”
小印子转而道:“只是这内务府,皇上以为他们能办得比皇上更好吗?”
皇帝淡淡道:“无所谓了,朕已经赏了沈征爵位,便已经是很看得起沈忠了,对了,你有没有听说他纳谁为妾,那个女子是什么来头?”
小印子思索片刻,“咦”了一声,慢慢道:“奴才好像听闻,那个女子是东北一带的,不知道怎么,沈忠这次率兵前去东北支援,竟遇到了此女子,结果如今便要纳她为妾了,其余的事情,奴才是当真不知道了。”
皇帝闭着眼,叹了叹气:“罢了,朕上了早朝也累了,这些事情,朕实在是没这个闲心去管了,随便派几个人去送些礼品便罢了。”
小印子见一个小太监走过来,便提醒了皇帝,那个小太监远远地便叩首行了礼:“奴才参见皇上。”
皇帝微微抬起右手:“起来吧,什么事?”
那小太监拿出一个小木盒,行着礼道:“回皇上,这些都是岚嫔送过来的,说是皇上吓了早朝一定劳累,何况暑气渐渐要来了,便特地做了蜜露来供皇上饮用。”
小印子也在一边儿笑道:“皇上,是岚嫔做的,皇上可要尝尝?”
皇帝这才慢慢睁开眼,伸手示意道:“拿上来吧。”
那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将木盒呈了上来,便行了礼退下了。
小印子将木盒轻轻打开,小心翼翼地用了银针试过毒,见银针并无变化,才放心拿给皇帝饮用:“皇上慢用吧,这蜜露甜而不腻,很适合现在闲了早朝饮用,岚嫔准备得可真是充分。”
皇帝笑道:“那朕便尝尝看吧。”
那蜜露盈盈闪着光,看上去很是美味,里面的蜂蜜清晰可见,看上去非常可口,整个罐子有些冰凉,正适合用来减缓暑气食用。
小印子看着皇帝饮了几口,笑道:“对了,皇上,这次北方蛮夷被冯将军击退不少,虽说是有沈将军的支援,但恐怕冯将军也是功不可没,不知道皇上打算赏冯将军些什么?”
皇帝眼波盈盈,淡淡道:“冯绩性子沉稳,即便是军功颇大,也不曾露过半分傲色,不像沈忠那样跋扈且目中无人,朕觉得既然冯绩性子沉稳,那么朕便将那些黄金和布匹赏给他便是了,也许可以多给他一点儿兵权,用以制衡沈忠。”
小印子笑道:“那奴才便让内务府的人准备着吧,也好早些将那些黄金和西域绸缎赏给冯将军。”
热气一阵一阵传来,远处的虫鸣亦是让人听着有些烦心。皇帝叹了叹气道:“朕这样慢慢制衡沈忠,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完全控制各大关隘。”
小印子无奈地笑道:“这些都是皇上的政事,奴才哪里能说得上话。”
皇帝挥了挥手:“算了,朕也不过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小印子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皇上,您今日的午膳是否要去沈妃娘娘宫里用?奴才也好前去通传啊。”
皇帝迟疑片刻道:“那便去她宫里吧,朕本来说要去景仁宫的,也许岚嫔会对沈忠纳妾的事情有什么看法,不过现在倒也早,中午便去沈妃宫中吧。”
小印子笑了笑:“皇上着人细查的佛殿走水的事情,听说沈妃娘娘那边已经有了很好的进展了。”
皇帝抬起头:“她怎么说?”
小印子打了个千儿道:“皇上,沈妃娘娘正在细查那堆木柴的来源,并且内务府的人去看过,说是大殿的梁上也被人做了手脚!因此那横梁才会轰然倒塌,将穆贵人给困住,后来来了好多人,才将穆贵人给救出来。”
皇帝眉心渐渐皱起,那怒气似乎凝聚在眉心,结成一点,一掌拍在案几上,喘着粗气道:“好,好毒的手法!这样的人,留在宫中,迟早也是个祸患。”
小印子忙拉起皇帝的右手,忙劝道:“皇上仔细自个儿身子啊,皇上,此人在宫中必定后患无穷,且居心险恶,奴才相信,沈妃娘娘一定会将真相查出来的,更何况内务府也有几个得力的人,皇上且耐心候着吧。”
皇帝忽然转过头来,指着小印子道:“不对,那人怎么会知道穆贵人会去佛殿,若是换了旁人,误伤了别人可怎么好?”
小印子亦是愣住了,怔忡道:“这,这,奴才也不知道啊,要不,皇上查一查那日知道穆贵人去佛殿的有多少人?”
皇帝颔首思索了片刻,旋即目光焕发,坚定道:“就这样,查!”
傍晚,暮色渐染天空,像是泼墨一般,有浓厚的漆黑从顶头泼天洒下。各宫宫殿仿若匍匐的巨兽一般,无力地趴着,皆像是被蚕蚀一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懿妃静静地在宫中梳好妆,肩若削成,气若幽兰,身披翠水薄烟轻纱,满头的珠饰摇摇欲坠,发出特有的悉碎声。
轻轻摸着自己的脸颊,懿妃淡淡道:“本宫成日打扮得如此明艳,皇上,连看都不看,倩儿,是不是本宫老了?”
倩儿手中拿着那个精致木盒,殷勤笑道:“娘娘如此美丽娇艳,怎么会老,皇上今晚是去了沈妃宫里,不过也只是给沈忠面子罢了,到底皇上待娘娘您更好些。”
懿妃慵懒地缓缓起身,晶儿忙将木盒放下,悠悠扶着懿妃,懿妃行至一株海棠前,两边摆放着杜若花和广玉兰。拿起剪刀,懿妃便仔仔细细地修剪了起来。
“本宫怎么可能不会老,”懿妃边剪边道:“宫中是从来不缺鲜花的,本宫无论多美有什么用?不过本宫却相信,协理六宫便如同修剪花枝,得顺了自己的心意才好,对了,孟常在来见本宫的次数,好像少了些。”
倩儿不自然地笑道:“奴婢认为娘娘已经将花枝修剪得很好看了。只是娘娘问起孟常在,奴婢也很是疑惑,孟常在,似乎与荣贵人走得很近。”
懿妃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选在空中的剪刀忽然停了下来,阴森地笑道:“荣贵人?好啊,孟常在倒是个聪明人,知道孩子比宠爱可靠,便转而投靠荣贵人去了,可是,她要知道,荣贵人无论多么厉害,那也只是个贵人,不比得本宫,有协理六宫之权。”
倩儿亦是眼中含有狠意:“是啊,她这样分不清是非的人,娘娘也该早些给她些教训才好。”
懿妃嗤之以鼻:“根本不用本宫出手,更何况,本宫对付了她,对本宫毫无好处,自然有人会替本宫收拾她,她不是要去效忠于荣贵人吗,荣贵人不可能不知道她是怎么盘算的,因此,单单是荣贵人,就未必能容得下她。”
倩儿笑道:“是啊,更何况那日晚宴,若不是娘娘您提点了一句,皇上都未必知道有这个人。” 后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