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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浅浅一钩,月色却极明,如水银般直倾泄下来,整个后宫皆如笼在淡淡水华之中。后宫之中,清凉、风露两台遥遥相对,是宫中最高之所。除此之外便是皇帝居住的养心殿。
若是站在养心殿前极目远望,便能见到连绵的宫阙楼台如山峦重叠,起伏不绝。月光下所有宫阁殿宇的琉璃华瓦,粼粼如星光下的碧波烁烁。殿前的玉兰半开半合,形态甚是高洁优雅。
夜风有些大,暑热亦是慢慢袭来。
皇帝仍是歇在景仁宫中。
小印子端来了热水伺候穆晴岚,晶儿接过:“多谢公公。”
皇帝柔情脉脉的神色对上穆晴岚有些惨淡的面容,显得愈发心疼。穆晴岚本是无碍,却硬要装作受了惊惧的样子,当真是叫她有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穆晴岚脸色并不算惨白,只是青丝散开,加上新更的寝衣,整个人看上去才脆弱如半开半合的海棠一般,论谁看了不动容?
看着穆晴岚披散的发丝,似乎又叫喊道想起了昔日的往事。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侍卫换岗的时候,穆晴岚已然能下地走动了,毕竟装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穆晴岚故意走得有些颤颤巍巍,皇帝倒是于心不忍,稳稳当当地扶着穆晴岚。
心底暗暗叹息,原来自己一切都是在利用皇帝。算了吧,算了吧。
终于,穆晴岚面对着皎白月光,开口说道:“皇上可累了?韵妹妹呢,她有没有好些?臣妾……臣妾挺担心韵妹妹的。”
皇帝温暖却含着脆弱笑道:“岚儿总是挂念旁人而忽视了自己,你放心,韵贵人很好,朕令了赵太医时时守着她。对了,钦天监来过了。”
穆晴岚故作不知:“钦天监?皇上请钦天监来做什么?”
皇帝边扶着穆晴岚走动边回答道:“朕见近日里宫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频出,因此特地叫了钦天监过来看一看,谁知竟然是懿妃和沈妃的问题。”
穆晴岚心底暗笑,但面子上却不得不故作惊讶和恐惧:“啊?懿妃和沈妃娘娘?呵,臣妾有所不知,还望皇上明白示下……”
皇帝果然满目惆怅,道:“懿妃和沈妃近日里克景仁宫,朕已经下令罚懿妃不许出宓秀宫了,至于沈妃嘛……朕便先不禁足她,若是宫里平安无事了,朕便不对沈妃做什么了?”
穆晴岚脑子嗡嗡一响,瞬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忽地,穆晴岚直直跪下,恳求道:“皇上,皇上,都怪臣妾不好,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没事儿偏要往御花园跑,还偏要让晶儿去摘什么花,惹得懿妃娘娘遭此横祸……臣妾,臣妾求皇上责罚臣妾吧,勿要迁怒与懿妃娘娘啊。”
这样虚情假意说一番话,让穆晴岚心底一凉——自己竟也会说出这样诓骗皇帝的话。
唉,如今实为不得已而为之。
皇帝转头,慌忙扶起穆晴岚:“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你身子已经这般不好了,还在意这些做什么?”
穆晴岚眉目含情,楚楚可怜地起了身,依偎在皇帝的怀里,皇帝亦是将自己的下巴轻轻放在穆晴岚的头顶,那明黄的龙袍夹杂着龙涎香的淡雅让穆晴岚浅浅醉去,似乎能听见皇帝心跳的声音和面颊划过金丝绣线的声响。
皇帝继续道:“懿妃的事情,朕知道该怎么处理……孙钊那边,朕会想办法说过去的,只是你不要委屈了你自己。”
穆晴岚摇摇头,潸然泪下,道:“臣妾不想以一己之身连累他人。”
皇帝劝道:“欸,勿要说这样的话。懿妃若是禁足个几日,便可为宫中消除大灾难,何尝不是她积德积福的时候?等三日之后解了她的禁足,朕会厚赏她。”
穆晴岚心中稍稍一稳,却又不禁心中叹气,只是禁足三日而已。但是,只要皇上认定了懿妃不祥即可,穆晴岚便别无所求了。
想到这,穆晴岚轻拉着皇帝朝门口处走去:“那皇上随岚儿去看看韵妹妹吧,岚儿很是担心她的身子呢,韵妹妹可是怀皇上您的骨肉的。”
皇帝抿嘴含笑:“你说什么,朕都依你。”
此刻,月色冷淡如白霜,只存了隐约迷蒙的轮廓。?夜风乍起,景仁宫的庭院里顿时花朵漱漱如雨,一瓣一瓣沾在衣间袖上,如凝了点点胭脂。
穆晴岚披散着的长发被微风拂起,像纷飞在花间的柳丝,枝枝有情。
是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偏殿里,韵贵人身子依然好了很多。当然,穆晴岚原本就只在她的安胎药里面加了少些能让韵贵人动胎气的药,却又不至于造成过多不适,因此韵贵人早已好了许多。
见到皇帝和穆晴岚款款步入,韵贵人正要行礼,却被皇帝一把拦住:“你身子才好,勿要拘这些虚礼。”
说完,皇帝看向穆晴岚,穆晴岚竟也正巧看去皇帝。
皇帝又笑了笑,伸出右手道:“你们看,朕刚下令禁了懿妃的足,你们两个就好了许多了,还说不是懿妃的祸呢。”
穆晴岚娇柔低头,道:“皇上圣明。”
韵贵人拉了穆晴岚的衣袖,让穆晴岚坐下:“姐姐快坐,妹妹我替姐姐和皇上掺茶。”
穆晴岚拦住:“这等事让品儿来做就好了,若不然,还有晶儿呢。”
晶儿很是机灵,径直走上前来:“奴婢替小主和皇上掺茶吧。”
或许是又起风了,偏殿里重重的鲛绡软帐轻薄无比,风像只无形的大手,一路无声穿帘而来,帐影轻动,红烛亦微微摇曳,照得穆晴岚和皇帝脸上的神情明灭不定。穆晴岚只感到有凉意一点一点蔓延上来。?皇帝伸出手,不禁紧紧握住穆晴岚,让她隐隐觉得有点硌得疼。
皇帝忽地含了几分怒意,说道:“至于孟常在,朕已经下令将她禁足一个月,上次除夕家宴孟常在出言不逊,朕就一并罚过吧。”
穆晴岚心底暗笑,到底是折中宽慰,这样想着,穆晴岚竟觉得整个偏殿里都洋溢着一股暖暖的意味。 后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