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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的天气风有些热,连花香也是过分的甜腻,一株雪白的荼蘼花枝斜逸在窗纱上,开到荼蘼花事了。
春天便要这样要过去了。景仁宫中有些静,只闻得鹦鹉扑腾双翼传来的轻微响动。
正殿的内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分外壮观。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景仁宫”。
穆晴岚此刻正身着一袭浅紫色长袍,肩披淡粉色薄纱,内衬紫色薄衣。头戴一枚金杈,数十根金色细丝延金杈垂下。纤手上带着玉镯。略施粉黛,显得十分庄重,绿色的宝石耳坠闪亮别致,头上绾了个蝴蝶髻,用深绿浅绿的宝石轻巧地加以点缀。
自上次落水以来,皇帝对穆晴岚愈加照拂,连着有人管亦是获得了不少恩宠,皇上夜里闲来无事,便常与穆晴岚对弈落子,闲敲棋子落灯花,恐怕亦是说的这番景象吧。
四月廿七这一晚,皇帝与穆晴岚手谈两局,穆晴岚便劝了皇帝去看望韵贵人。
穆晴岚几乎是将皇帝推出了正殿门:“好啦,皇上,快去看一看韵妹妹吧,韵妹妹恐怕这几天就要生产了,皇上若再不陪陪她,岚儿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皇帝邪魅笑了笑,指着穆晴岚上下晃动:“行,那朕依你便是,你便替朕照顾好你自己吧,若不然朕又会回来看你了。”
穆晴岚夸张行了一礼:“是——皇上,皇上说了这么多话的时候,早该走到偏殿去了。”
皇帝夜里便留宿于景仁宫偏殿。
穆晴岚独坐于小轩窗下,用护甲拨着梨花木窗棂上缠枝牡丹花细密繁复的花瓣枝叶纹样,轻轻的“吧嗒吧嗒”磕一声了一声,只默默不语。
不过须臾,晚风便一丝一丝地拂松方才脸上绷紧的茸茸的毛孔,夜色一分分浓了下来,出现蒙胧的光亮的星子。
晶儿拿来热水供穆晴岚浣洗。
“小主,浸泡一下双手吧。”晶儿说道。
穆晴岚淡淡含笑,青丝逶迤,道:“好,眼下宫里愈发热了,你们这样跑来跑去到底也是辛苦得很。”
说着,晶儿忽地眉头一皱,道:“只是——奴婢忽然想想起了一事。”
穆晴岚微微仰头:“什么事?”
晶儿答道:“懿妃已经被禁足了三日,如今已经解了禁足,奴婢因懿妃而联想到了贞贵人,为何贞贵人服侍了皇上这么久,又是懿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儿,但是位份还如此低呢?”
略略思索,穆晴岚答道:“贞贵人是懿妃娘娘那边的人,懿妃娘娘的家世,你又不是不知。懿妃娘娘身边的人一旦有了权势,那皇上就更不好控制懿妃娘娘的娘家人了——这样一来,皇上自然就不肯擢升贞贵人的位份了。”
晶儿噘了噘嘴:“难怪隆懿二年那次贞贵人有了身孕皇上也没有晋她为嫔位呢。”
穆晴岚摇摇头,无奈笑道:“天子也有天子的不易,这个中滋味儿岂是旁人能懂的?”
晶儿颔首,点头示意:“嗯,奴婢知道了。”
闻言,穆晴岚笑了笑,略微诧异:“你又知道什么啦?你这小女子,成天打听这些事做什么,没的被别人听了去说你私底下议论天子私事呢。”
晶儿做了个鬼脸:“所以奴婢才私底下跟小主说嘛!”
穆晴岚将手腕露出,昏黄的烛光下,手腕上的银镯反射着冷冽的暗光,像游离的暗黄的小蛇。
穆晴岚又不禁想到在颐和园的那一晚。那个晚上,皇帝静默无语,安静拥抱住她,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与她的影子重合在一起,似乎是一个人一般。
流光寂寂,已然是五月了。
这一日,韵贵人正由得品儿牵着自己,在御花园闲逛。
御花园深处的石壁上偶有清泉溅落的水珠跌入潭中,滴答、滴答……其间若隐若现韵贵人的罥烟眉,娇俏玲珑挺秀鼻,不点自红樱桃唇。韵贵人不盈一握的柳腰婀娜多姿地倚在朱亭木栏旁。水光潋滟之中,嫩脸修蛾之貌隐约幻现。
品儿正扶着韵贵人曼步走着,迎面而来的暖风叫韵贵人不禁揉了揉鼻子。
韵贵人报怨道:“这风又热又闷,当真是煞风景。”
品儿劝道:“好了,小主,您如今啊怀着身孕,自然是会觉得有些闷了……眼下您也待产了……恐怕就是这个月吧,小主,您是时候备着了。”
韵贵人犹自报怨道:“要不是我在景仁宫里憋得慌,我才不愿意挺着个大肚子出来走动呢。”
品儿忽地不安道:“小主,您别说,您这一胎来得可真不容易!”
韵贵人忽地眉头一蹙,说道:“是啊,上次在颐和园,咱们去偷了懿妃娘娘的安胎药方,后来碰到了岚嫔,结果那张药方就掉了。之后,怎么找都找不到,谁知,谁知道后来我发现岚嫔偷偷将那张药方放回了我的寝殿!”
品儿亦说道:“是啊,那日午后,岚嫔娘娘偷偷出现在小主您的寝殿外面,谁知道岚嫔娘娘竟然是去归还那张药方的。”
韵贵人忽地发怒了起来,吼道:“结果岚嫔就把那张药方上面的内容给改了!硬生生地将懿妃娘娘的那张安胎药方换成了一份永远不会让女子有孕的药方!岚嫔真是狠毒!”
品儿忙劝慰道:“小主您息怒啊,奴婢说过,这宫里没有什么真正的姐妹之情,恐怕自从小主您搬去了景仁宫开始,岚嫔娘娘就嫉妒您了,因此才千方百计地想要害你呢!”
韵贵人眼中阴冷:“我隐忍了这么久,终于怀上了一个孩子!等我产下这个孩子,我一定要让她穆晴岚死无葬身之地!和她同在屋檐下的生活我已经受够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
一缕暖暖的春风带起似雪的玉兰,飘飞,旋转……漫天飞舞,最后依依不舍地飘向远方。若有似无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中,引人遐思。 后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