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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次太子身体抱恙,皇帝并未让所有嫔妃皆行至翊坤宫参拜行礼。一来,是皇帝不愿宫中平白添了许多流言,二来,皇帝亦不愿让众嫔妃过于操劳。
恐怕,皇帝此举,亦是中了皇后的心思。
皇后自从此番太子病重以来,皆是满目沧桑,整个人虚弱了许多,素来端庄威严的皇后,恐怕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众人看见自己这般模样的。
然而,穆晴岚居于景仁宫,也不是一切都不知道。
譬如,那一日晚上,牢狱里发生的事情,还是一清二楚地传到了穆晴岚的耳中,穆晴岚心心念念着穆道宁的病情,奈何太医禁止穆晴岚探望。
如此一来,穆晴岚只得失望而伤心地离去。
晶儿于心不忍,劝道:“小主,您要理解邵太医呢。穆老爷现在仍是‘罪臣’,还是没有洗清他的罪名,那咱们就不能去探望穆老爷……也算是不为难邵太医了吧。”
穆晴岚冷笑:“事到如今,爹爹也算是平安,我也不奢望皇上有什么别的恩惠了呵……他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爹爹还只是个罪臣。”
晶儿“唉”地叹了一声,复又浅浅摇头。
午后的天气却偏偏极好,全然不符合穆晴岚此时此刻冷透了的心境。天色明澈如一面明镜,日光明辉而灿烂,漫天飞舞着轻盈的蒲公英,随风飘散复落。
穆晴岚行步于景仁宫的后院中,一脚一脚地轻踢那落于柔密芳草之上的偏偏碎叶。晶儿和穆晴岚边走边说着话。
薰暖的和风微微吹过,像一只手缓缓搅动了身侧那一树繁密的海棠,轻薄如绡的夏风轻拂到穆晴岚的身上,轻柔得像母亲抚摸孩童脸颊的手指。
养心殿内,皇帝正半倚在龙椅上歇息。
小印子悄悄行了进来,皇帝闭着眼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情么?”
小印子稍稍颤了一颤:“哟,皇上,奴才以为您睡着了,就没好意思打扰您……是这样的,岚嫔娘娘想要去探望一番穆大人,因此特地求了奴才来看皇上您的意思……谁知您在午睡……奴才冒失,请皇上恕罪。”
皇帝此刻复又坐起,轻轻晃了晃头,道:“罢了……朕现在也没多少睡意了……”
小印子笑笑:“奴才该死……”
皇帝虚扶了小印子一把:“罢了,你起来吧。说起穆道宁的事情,朕的的确确不明所以,为何会有人想要这么快了结穆道宁的性命?”
小印子“呲——”地吸了一口气,说道:“这……这奴才就更不知晓了,莫非穆大人得罪过什么人么,所以才有人想要了结了他?”
皇帝忽地眉头一皱,道:“等等——你方才说什么?”
闻言,小印子有些疑惑,吞吞吐吐道:“奴才,奴才刚才说……是不是穆大人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所以才有人想要了结他的性命。”
皇帝右手苍劲有力地“啪”地一声拍打在了左手掌心之上!
“是朕疏忽了,”皇帝接着说道:“是朕疏忽了啊……小印子,你说,若是穆道宁没有得罪什么人,并且被关进大牢,那么,别人想要了结他,应该怎么办?”
小印子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便说道:“那……如果穆大人没有被关进大牢,那么若是有人想要了结他,就必须去穆府了……”
皇帝颔首,道:“嗯……不错,如果是想要偷偷潜入穆府,那才真是稍微的风吹草动就会惊动那些守卫呢,根本进不去……”
小印子忽地有些明白了几分,抬头问道:“皇上的意思是……穆大人是被人恶意告发到大牢里面去,然后趁机想要杀了穆大人的?”
闻言,皇帝深深颔首,点头道:“没错……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人实在是可怖,先是污蔑穆道宁有罪,然后等朕置他于死地,后来朕下了令优待穆道宁,那人便等不及了,于是想要派人亲自了结穆道宁的性命!”
小印子听得浑身一颤,说道:“那,这人可真是筹谋已久呢……皇上,您现在打算如何处置?”
皇帝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朕实在没有什么证据证明穆道宁无罪……若是此刻释放了他,恐会落人闲话,更是会打草惊蛇也说不定,不过,朕隐隐有一点判断……那就是——想要害死穆道宁的人,或许,就在宫中!”
听得此话,小印子又是一个激灵,说道:“哎呀,那可真是不妙啊,若留得此人在宫中兴风作浪,那这宫中还能有几日安宁呀?”
皇帝神色肯定,道:“此人应该就在宫中。朕刚一下令优待穆道宁,他便等不及了,所以,要么是此人本就在宫中,要么,就是此人在宫里头有内应!”
日暮一分一分移来,将养心殿大片大片的地面皆照得光可鉴人。
养心殿的金漆雕龙宝座背后是雕龙围屏,方台两旁有六根高大的蟠龙金柱,每根大柱上盘绕着一条矫健的金龙,此刻,也尽数散发着耀眼的日光。
皇帝缓缓叹了一口气:“唉,说起来,到底是朕,对不住岚嫔……”
小印子埋下了头,前去端了水晶盏来,倒好了一杯安神茶,递给皇帝。皇帝假意抿了两口,复又继续说道:“朕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可以与朕无话不谈的女子……朕从来没有感觉和那个嫔妃待在一起如此轻松过。”
小印子只好淡淡笑了笑,说道:“是皇上看得起岚嫔娘娘呢,奴才也觉得岚嫔娘娘不失为一个性情中人,同时又是一位善解人意之人。奴才每每见到皇上您从景仁宫回来,都是和颜悦色的。”
皇帝爽声笑了几声,复又失落了下来:“唉,只可惜,朕也有自己帮不了自己的时候。有时,朕真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不能由得自己做主的人,朕这皇帝,是不是当得有些太窝囊了。”
小印子摇摇头,道:“不是呢,皇上,您是太过于仁厚了……以至于总是有些大逆不道之臣图谋不轨呢。” 后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