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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完香,穆晴岚便令了晶儿同自己一道回景仁宫休息。路上冷风瑟瑟,晶儿为其将斗篷仔细拴好,穆晴岚边走边道:“眼下哥哥也被授予了更高的军衔,现下爹娘恐怕也该放心了,我在这宫里亦是放心了不少,但愿孩子能平安无恙吧。”
晶儿俏丽道:“宫中人人皆道小主不好,小主断断不要入耳,眼下这样多的好事发生在小主身上,他们这是嫉妒,小主无需搭理。”
穆晴岚淡淡笑了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过物极必反,我们依然要小心为好,哥哥一人身处西北关口,我要多写信,叫他照顾好自己。”
“奴婢相信小主会一切顺利的。”
刚走了没几步,一队羽林卫用丝帕蒙着脸,几个小太监亦是蒙着脸拉着一辆破车从晋安门经过长街而走,穆晴岚和晶儿皆是愣住,两人心惧不已,且所有的人都蒙着面,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稍稍走近,穆晴岚倒吸一口凉气,那木车上放着一具尸首,用了白布盖住,几个羽林侍卫和太监则是步伐慌乱,穆晴岚正欲上前,晶儿却一把拦住她,穆晴岚不解:“你拦住我作甚,那几个人神神秘秘,莫不是外头混进来的。”
晶儿担心道:“小主有着身孕,断断不可擅做主张,况且那木车上有尸体,小主千万不可靠近。”
穆晴岚犹自不肯依:“那容我去问询一番。”
晶儿一步上前:“若小主偏要去,那容奴婢去问问吧。”
穆晴岚拉了拉晶儿的手,颔首答应了。
晶儿快步上前,行至了几个羽林侍卫所站的地方,羽林侍卫和太监见着晶儿前来,忙不迭地示意晶儿切勿靠近,其中一个太监道:“不要靠近,走远一些!”
晶儿眉心一颤:“这是怎么回事?”
一位羽林侍卫道:“宫外出现了天花,是从西北那边传过来的,那些士兵一个个都染上了病,这下连宫里也出现了,这个太监便是才死了的。”
晶儿闻言被吓得倒退两步,忙答应了一声便走去了穆晴岚身边。
穆晴岚见晶儿过来,忙伸出手拉住晶儿道:“怎么了?”
晶儿回头看去,那一群人已不见了踪影:“小主,不好了,宫外闹天花了,宫里已经死了个太监了,小主,我们快回景仁宫去吧!”
穆晴岚心中仿佛被什么利爪狠狠抓了一下,脑袋一片空白,额上的青筋好似突突跳着。晶儿牵着穆晴岚走了片刻,穆晴岚方才回过神来:“你说,是天花?”
晶儿大口喘着气,嘴里呼出的空气很快便化作了轻雾:“是啊,小主,天花是西北前来的士兵带来的,现下京城里已经死了好多人,宫里已经严加防卫了!小主,我们快些回景仁宫吧,我怕得很。”
穆晴岚愣了愣:“西北士兵带过来的?晶儿,你说,西北,西北!”
晶儿亦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忙倒吸一口冷气:“糟了,小主,你快写一封信啊,西北关口那边是士兵到京城来的必经之路,恐怕也是很危险的。”
穆晴岚额上有涔涔汗珠,晶儿稳稳地将她扶住:“小主,小主,您可别动了胎气,定会无事的,小主,不要担心。”
冷风肆意地穿行在长街,将穆晴岚脆弱的青丝缕缕吹起。
穆晴岚痛苦地弯着腰,在晶儿的搀扶下终于走回了景仁宫,那样短的路途,却仿佛从西北走到了京城一般远。
小晋子见穆晴岚整个人几近虚脱,忙丢下扫把便去请太医,晶儿顺势递给他一张丝巾:“用这个把脸蒙上!”
小晋子很快接过便下去了,穆晴岚被晶儿扶回寝殿,寝殿袅袅的檀香轻烟尽数围绕在两人周围,朦胧的日光好似连薄薄的窗户纸也透不过一般,寝殿中昏暗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晴岚感觉仿佛已置身事外,小晋子从外面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个叩首道:“小主,太医院正忙着配治理天花的药,没有空闲得太医啊。”
晶儿着急道:“邵太医在哪儿?去叫邵太医啊。”
小晋子带着哭腔道:“奴才刚一进去就被赶了出来,邵太医,奴才自然是连影子都没见着了。”
穆晴岚饮了一碗安胎药,喝了些许安神茶,自觉好了许多,晶儿忙将其脸上、手背上的冷汗皆擦拭干净:“苦了小主了,小主感觉好些了吧,若没有好,奴婢可以替小主熏艾。”
小晋子在一边仍是叩首着,穆晴岚于心不忍,虚弱道:“你快起来,地上凉,仔细膝盖疼。”
晶儿端来了热茶和热水,添了秋海棠的花瓣,给穆晴岚浸泡双手。晶儿脸上一松道:“吓死奴婢了,奴婢以为,以为小主您的胎儿会有什么风险。”
穆晴岚面色苍白道:“我哪里有这么禁不起吓了,到宫里来这么久了,这点儿吓都承受不住,要怎么待下去,此事便不要告诉姐姐了,省得姐姐替我担心。”
这一日,宫外天花闹得很是严重,京城上下一片混乱,早朝一下,皇帝便头疼得紧,皇后亦是不放心皇帝,连轿辇也未乘便快步行至了养心殿,皇帝上前扶着她:“皇后身子尚且未完全好,怎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随意出翊坤宫。”
皇后潸然泪下:“臣妾也是害怕皇上,皇上,你必然也已经知道了天花的事,现在宫中人心惶惶,太监和宫女都死了好多个了,最早发现有太监死是在西四所那边,可不是距养心殿近吗。”
皇帝于心不忍,劝道:“朕的养心殿在西四所北部那么远,皇后实属过于担心了,皇后身子弱,朕也是很担心你啊,你的翊坤宫岂不是距西四所更近吗,对了,朕已经听说太医院正在赶制治疗天花的药物,皇后无事便不要出翊坤宫了,嫔妃请安也免了罢。”
皇后哭着道:“那岚贵人,岚贵人皇上可要好好安抚,臣妾出了皇上最担心的便是她了,何况她怀着皇嗣,臣妾,臣妾实在是担心她。”
说完,皇后已是不忍继续说下去,皇帝亦是动容道:“好了,朕都会处理好这些事的,皇后便早些回宫中休息吧。”
因着天花的事情,宫中不免有些混乱,且因为皇后免了众嫔妃的请安,因此长街上从早到晚便几乎见不到哪位嫔妃出现,突然出现的天花仿佛阴霾一般一层接一层地盖过来,连光秃秃的枝丫也似欲伸未伸的指爪一般吓人。
皇帝早朝亦是为此事百般焦躁,文臣一个二个更是拿不出好的办法,眼下除了让太医院尽快赶制出治疗天花的药物也没有其它办法。皇帝因此头痛不已,而太医院则被皇帝赏了黄金百两,以供其赶制治疗天花的药物。
这一日晚上,邵太医则是在宫门锁上之前到了景仁宫给穆晴岚请平安脉。
晶儿一见到邵太医便道:“大人,您终于来了。”
邵太医迅速而有条不紊地将药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替穆晴岚把了脉,片刻,担心道:“小主的胎渐渐稳了下来,且经过微臣的熏艾疗法后胎位已经正了许多,不过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一定要来立即告诉微臣。”
穆晴岚低低道:“好的,大人,我都知道了,辛苦你了。”
邵太医低头行礼道:“这都是微臣的职责,小主只需安心养胎便可。”
景仁宫中焚着淡淡的安神香,轻烟袅袅,如乳似雾。紫金檀木窗得窗户纸被冷风轻叩得发出悉碎的声音,晶儿也替邵太医倒好了茶:“大人,请喝茶。”
邵太医稳稳地端过茶盏,叹气道:“如果实在不行,微臣,微臣就只有给小主催生了,此法虽有难度,但却是唯一的办法,岚小主,若有不适,请一定不要忘了告诉微臣。”
穆晴岚和晶儿听得怔在了当场。晶儿脸上皮肉紧绷道:“那按大人所说,我们小主此胎风险极大?”
邵太医颔首默应。穆晴岚喝了口茶,稍稍缓了缓气息,两眼出神,左手朝邵太医伸去道:“大人,请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无比帮我将此事隐瞒下来,不得让外人知道我这胎极其不稳,以免外人有可趁之机。”
邵太医行礼道:“微臣一定让小主的胎看上去安然无恙。”
沉默片刻,殿中到处都飘散着潮湿阴冷的气息,穆晴岚心似一块被冻结的冰,骤然裂出崩碎的裂纹,无从弥合,她不自觉地用手轻轻抚了抚小腹潸然泪下。
夜色逐渐低迷下来,晶儿替穆晴岚披衣起身,邵太医亦是坐在桌前不语,穆晴岚半倚着木雕花圆桌,点燃了一支河阳花烛,小小一团橘色的光晕照在她与邵太医相视的脸庞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穆晴岚轻叹一声:“你我都是辛苦的人。”
邵太医颔首不语,紧紧握住拳头,斩钉截铁:“小主的胎微臣有把握,一定能平安产下来,那么若无事,微臣便告辞了。”
“那好,”穆晴岚缓缓起身道:“大人夜里小心。”
待邵太医缓缓出了正殿,晶儿才扶了穆晴岚前去就寝,火炉里的碳熊熊燃烧着,烟雾四溢,和着浓浓的安神香气息,仿佛将空气化作了凝胶一般。
晶儿边扶着穆晴岚走边道:“邵太医肯帮着我们,也是我们的福气。”
穆晴岚驻足:“对了,你可有看清他腰间佩戴的笛子?那是用早园竹做的,是淮南一带的竹子,而之前我们在夜里听到的笛声,也是淮南一带的曲子,因此,我不免怀疑,他就是夜里吹奏笛子的人。”
晶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婢不懂得这些,不过听得小主如此判断,奴婢觉得小主所说有理,那既然眼下也已经搞清楚了,小主便不用担心了,上次家宴,小主不是才看见了自己在清凉台上丢失的手帕吗,不也是被邵太医捡到了吗,邵太医不是坏人,小主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事情波及我们景仁宫。”
“我哪里是担心有麻烦来找我,我是怕有事情会缠着他罢了,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去,那,算了,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说。”
夜深人静,整个景仁宫终于沉寂于无声无息的夜黑之中,穆晴岚脸上青白交错的衰弱气息,连上好的杜若胭脂也盖不住,脂粉扑在脸上,似轻飘的薄雾一般飘飘渺渺,不可依靠。
空中的云朵亦是停住了移动,静静遮住一轮明月,这更深露重的夜晚,冰冷的凉气如同此刻宫外的天花一般蔓延开来。
太医院赶制了许久,都没有半点儿进展,皇帝为此焦躁不已,既不能心平气和,更不能发怒训斥太医院一顿。
偏偏等到此刻,白太医那边却早已有了消息,已经赶制好了能防止天花的汤药,且即便染了天花,若不严重,此药同样有效。
皇后自然是不住为白太医进言,皇帝便赏了白太医黄金百两,此药药效略猛,因此用药须万分谨慎,皇帝忙下令将此汤药加速赶制,尽可能让宫中人人皆能服上此药。
早晨刚梳好了妆,穆晴岚便就着蜜饯将安胎药和防止天花的药喝下,连连皱眉道:“好苦,这安胎药便已经够苦了,不料这治天花的药更是苦涩。”
晶儿忙叫穆晴岚吃了几颗蜜饯:“小主,良药苦口,良药苦口啊。”
两人正说着话,却是小晋子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岚贵人,外面有个太监求见,不知道是哪儿的。”
穆晴岚拿着脂粉的右手悬停在了半空中,心中不由得疑云大起道:“不知道是哪儿的?问他有什么事。”
晶儿答应着出去了,不过须臾,拿进来一封书信道:“那小太监把这新给我便走了,也不知道神神秘秘地在干什么。”
穆晴岚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罢了,由得他去。这信是谁寄来的,之前不是才读了一封哥哥寄来的信吗。”
晶儿缓缓打开有些破旧的信纸,看了看笔迹,眉头渐渐紧皱,穆晴岚闻得晶儿愈发安静,犹自不解,不觉转过头来:“怎么不说话了?”
只见晶儿握着信纸的右手开始颤抖,整个人如同被浇了冰水一般冻着,不能动弹。穆晴岚更是慌乱,晶儿忙将信纸收起来藏匿在背后:“没什么,小主。”
穆晴岚哪里肯依,有些含怒道:“快给我看看,是不是爹娘出了什么事?你快拿给我看,我早晚得知道!”
晶儿终于是给穆晴岚看了,穆晴岚双眼似要渗出血来,那一张褶皱四起的信纸好似长着利爪一般,在穆晴岚心底刨出一道道裂痕,穆晴岚几近晕倒,眼神发狠道:“哥哥,哥哥!他,他竟然得了重病,天花,哥哥他果然是得了天花,他真的染上天花了!”
晶儿极力劝道:“小主,小主不可生气。”说罢,晶儿连连叩首,穆晴岚整个人如同被蚕蚀一般,似是只剩下了一具躯壳。
晶儿见势不对,连忙起身扶住穆晴岚,穆晴岚狠狠将那信纸朝桌上一拍,紫金檀木桌上的茶盏便发出一阵“砰砰”的声音,像是瓦片碎裂的声音一般,那桌角处却是有几个繁复勾回的雕花,这一掌拍下去,怕是也痛得不轻。
穆晴岚两眼似是放出了无数的冷箭:“他们好恶毒!”
晶儿忙将穆晴岚扶至贵妃榻上坐下,连忙取来了暖炉和安神茶,忙不迭连安胎药也准备好了,小晋子闻得动静,亦是慌忙快步进来,叩首道:“小主,都是奴才不好,都是奴才不好!小主胎象尚不平稳,奴才不该拿此事打搅小主,小主恕罪,小主恕罪。”
穆晴岚喘着大气,将手中的信纸捏成一团,那悉碎声便就势传来。晶儿忙拿出丝帕来擦拭穆晴岚额前的冷汗:“小主,小主。”
然而,穆晴岚仍是不甘:“哥哥本就处于西北关口处,沈忠他,他明知道这天花是西北士兵带过来的!他,他这是分明要置哥哥于死地,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这样子,晶儿,晶儿,你拿我所有的首饰出去变卖,一定要花钱让人治好哥哥!”
说完,穆晴岚起身便要去拿首饰,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晶儿和小晋子连忙拦着穆晴岚,小晋子哭求道:“小主不可啊,小主,宫中的东西怎能随随便便就拿出去变卖,这可是大罪啊,小主,小主纵然担心自己哥哥,可是也要保重好自己啊,眼下小主正怀着龙胎,绝不可以如此担心了!”
晶儿眼角含泪看着小晋子道:“眼下,恐怕只有叫人亲自前去西北一趟,将小主哥哥给救治好了。”
小晋子依言道:“难不成要叫邵太医啊?”
晶儿有些犹豫,看了看穆晴岚,便道:“无论是那位太医,请那位太医一定要照顾好小主的哥哥。”
小晋子道:“只怕现在宫门进出不易,太医很难出去啊。”
晶儿焦急道:“那能怎么办,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啊!”
小晋子看着虚弱的穆晴岚,为难道:“小主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后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