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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晴岚抿嘴含笑:“只要你们不怕,只要你们不觉得苦,那我便没什么要紧的了。好了,你们去准备准备些热水,咱们也好早些休息。”
晶儿和小晋子便答应着行过礼下去了。
晚上,云遮雾掩一弯朦胧月牙,月光在郁郁的殿宇间行走,莹白的,像冰银灿灿的一汪水,生怕宫殿飞檐的尖角勾破了它的宁静。冷宫的夜,就是这样凄冷,没有花香,没有夜莺的啼鸣,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与恐慌,稠密地交织着重叠着,让冷宫笼罩在一片无助的凄寒之中。
彼时,韵嫔正与品儿商量着事情:“你说,先在冷宫找好人,随后只需要假装成穆答应送给安素丹一些吃食,然后再将穆答应屋子里的东西放一些去安素丹那儿,是不是就可以了?”
品儿一边看着这些鹤顶红,一边有些瘆瘆地点头:“应该是这样的,娘娘您的方法倒也行得通……”
韵嫔颔首,道:“从前……你还记得两年前那次么?就是郑常在刚刚进宫的时候,当时咱们一起去贞顺门那后面……结果偷听到了郑常在的事情,那个郑常在,似乎也是与穆答应对着干的人呢,而且好像还与安素丹有什么瓜葛。”
品儿听闻,遂道:“此事奴婢也记得清清楚楚呢,那么这样一来,若是安素丹死了,那……那就更好办了呀,到时候郑常在便会一口咬定是穆答应做的,咱们也好少说些话。”
韵嫔微微一笑,颇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嗯,那便就这样办吧,咱们快将这些鹤顶红都拿给别的太监,穆答应,你就等着皇上赐死你吧!”
隆懿六年六月二十一,这一日天色无比晴好,一湾碧水如薄薄春绸无声蜿蜒过御花园,潺涴而下。四下里花木日渐萌发出鹅黄翠绿,芳草青郁如茵。隔着丛丛佳木枝丫微叶的空隙,是众嫔妃庆贺的盛宴。
相较之,冷宫,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这寂静之后,却又有一丝嘈杂。
午后,穆晴岚正在午睡,晶儿和小晋子闻得一阵唏嘘声。原是机器正常,因为冷宫时不时便会发生许多事情,晶儿起先并不打算叫醒穆晴岚,但眼看有人朝了这边过来,晶儿不得不叫醒穆晴岚,道:“小主,小主,快起来,好像有人朝咱们这边过来了呢!”
穆晴岚慢悠悠睁开双眼,忽地警觉地一避,整个人便靠在了墙壁上:“发生什么事了?你刚才说什么。”
小晋子接话道:“回小主,方才奴才和晶儿姑娘听得一阵嘈杂之声,随后便看到有人走过来……小主您看,就是不远处那人!”
穆晴岚顺势望去——只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但是,那并不是张玄玉,不知道是不是只觉,穆晴岚总感觉他一定不是张玄玉。
待那侍卫走近后,才行了一礼,道:“失礼了,穆小主,奴才是浣衣局的人,有些事情,想请您去看一看。”
穆晴岚心中疑云大起,不由得发问道:“能有什么事情?我都已经沦落至此了,莫非还有人要找我麻烦么?”
那侍卫道:“是不是有人找小主麻烦,小主去了便可以知道了,得罪了,请吧——”说罢,那侍卫假惺惺地行了个礼,一直躬着腰,“恭候”着穆晴岚出门去。
浣衣局对面是一个又破又旧的屋子,旁边有一堆没有洗完的衣服和一些没有吃完的饭菜——用“饭菜”来形容已经是很文雅的了,甚至可以说是残羹冷炙,哪里是人吃的食物。
然而,就在这残渣剩饭前面,硬生生躺了一个人。
穆晴岚心头又是一阵大惊,然而,再看看其余人,皆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有年老的妇人喃喃道:“……你们快看呐!她去见先帝了,多好啊,她又可以跟先帝在一起了。”
另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插嘴道:“……你这糊涂老妪,她分明不是先帝的嫔妃,她明明就是当今圣上的嫔妃!”
刚才的老妇被人说得理亏,便道:“……那又何妨?那她死了也是先帝的儿媳,先帝自然会很疼爱她的……”
这样的言论穆晴岚听着不堪,便挤过人群,走到那躺着的女子身前,问边上看热闹的侍卫:“你们不把她抬走么?”
那些个侍卫也双手抱臂,隔岸观火的样子。穆晴岚一下心急,便忙将那躺着的女子翻了过来——那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张脸厌恶得不能再厌恶!曾几何时,穆晴岚总想了结她的性命,她害死了穆晴岚的第一个孩子!
这女子正是安素丹——七窍流血,五官扭曲成了一团,眼睛睁得老大,早已没了气息,口中还有未咀嚼完的残渣剩饭。
穆晴岚心下恶心,忙起身,后退几步,走到了人群的外面去。
这是,穆晴岚终于看到张玄玉匆匆忙忙赶了过来。然而,刚才的那个侍卫又来到穆晴岚身边,行了一礼,道:“小主,现在您看清了吧?”
穆晴岚不知其意,只得说道:“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女子的尸首?未免也太闲得慌了。晶儿、小晋子,走,咱们回去!”
穆晴岚作势便要往回走,那侍卫“欸”了一声,几乎“跳”着,行至了穆晴岚的身前,伸开双臂挡着路,邪魅地笑着,说道:“是啊,小主,奴才的的确确就是为了故意让您出来看看这死东西的。您可认出来了?您知道她是谁吧?”
闻言,穆晴岚心下愤恨:“你竟敢称呼她为‘东西’?她好歹从前也是服侍过皇上的人,怎能容你如此糟蹋?”
那侍卫眉毛挑了又挑,伸出手,道:“唷唷唷,小主,您看您说的,您也知道她是曾经服侍过皇上的人呐?那既然您知道,为何您又要下毒毒死她呢?”
穆晴岚的心几近提到了嗓子眼儿,像是被人硬生生掰开了头骨,然后又被塞入冰锥,那样的感觉穆晴岚再也不想尝试。 后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