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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默不作声,远远用温和地眼光望着穆晴岚,和颜道:“皇上,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毕竟懿妃嫌疑亦是最大的,断不可白白冤枉了岚贵人啊。”
懿妃眸光敏锐一转,缓缓道:“可是这芜花粉是从岚贵人的屋子里搜出来的,皇后娘娘,这如何说得通?”
穆晴岚心头猛地一震,低头道:“懿妃娘娘未曾得皇后娘娘的手谕便私自搜嫔妾的绿翠馆,不过既已搜的证据,嫔妾亦是不能辩驳,嫔妾没有人证物证可以证明这不是嫔妾放的,但求皇后娘娘明鉴。”
懿妃阴冷的眼色几近夺眶而出:“本宫也不过是帮着皇后娘娘搜宫罢了,眼下证据已是了然,不过说来嫔妾到底没有皇后娘娘的手谕,嫔妾但凭娘娘治罪。”
皇后微微噤声:“罢了,眼下要紧的事情是谁害了贞贵人滑胎。”
白常在霍然起身道:“回娘娘,嫔妾也相信姐姐是被冤枉的,方才白太医不也说了吗,那药膏里有五行草,况且这芜花粉虽然已经搜出来了,可是也说不准是不是有人特意放在绿翠馆的,依嫔妾看,须得找出那药膏里的五行草是如何来的才行。”
安素丹勉强笑了笑,望着穆晴岚,起身行了礼:“嫔妾也是这么认为,且岚贵人方才在殿外亦是担心起来,说什么贞贵人的胎恐怕不保,嫔妾从来见岚贵人都是与贞贵人相处得很好的,且那日贞贵人见穆贵人被施了杖刑,亦是岚贵人不便麻烦贞贵人,便硬要自己照顾穆贵人,因此嫔妾也是相信岚贵人是无罪的。”
懿妃浅浅淡橘色罗裙上以蒙蒙的翠绿渲染裙幅,此刻尽显刺眼,她凌厉道:“连你也说方才在殿外岚贵人便判断此胎恐怕不保了,看来岚贵人不去占卜真是有些可惜啊。”
穆晴岚几乎能感觉到衣服被汗水浸湿了而紧紧吸附在背上的黏湿感觉,只得轻轻道:“懿妃娘娘误会了,嫔妾并无此意。”
安素丹亦是万分担心:“是啊,娘娘,嫔妾也没有那个意思,且岚贵人也不过只是担心一句罢了,娘娘切勿误会。”
皇帝额上的青筋突突跳起,正冷眼扫视过一众嫔妃,忽地,黄允宁忙不迭地跑进来,行大礼道:“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殿外花园走水了!”
皇后霍然站了起来,两眼中似含着不可遏制的怒火:“怎么好好地就走水了,快叫人打了水去救火!这样乱成一团像什么话。”
黄允宁带着哭腔道:“奴才已经叫人过去了,只是那些进贡的花怕是保不住了。”
皇帝微微闭眼,冷冷道:“保花做什么,分不清主次的家伙。”
懿妃微微张着嘴看了皇帝一眼,顷刻责备道:“听见没有,只管救火便是,不过说来也叫人疑惑,这颐和园里已经不那么热了,怎会走水?
倩儿畏惧道:“懿妃娘娘,不如叫了钦天监前来看一趟吧。”
皇后方才从慌乱中回过神来,拿了白丝丝娟擦拭汗珠,淡淡道:“那边请钦天监前来看一番吧,也好叫人心底有个明白。”
沈妃极力从椅子上撑起来:“众位姐妹也都累了,不如叫人做些新鲜的吃食送来给大家减闷吧。”说完,沈妃右手一挥,侍婢便出了殿门,不过片刻,一盘盘藕粉糖糕便被端了上来,只是众人人心纷纭,倒也无人去动。
殿中安静须臾,皇后亦是伺候着皇帝稍稍吃下了几块糖糕,片刻过后,一名步伐稳健的男子从殿外镇定地走来,行至殿中,行礼道:“微臣钦天监正史钱予昭,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囊,见过各位小主。”
皇帝叫了钱予昭起身回话:“你且起来说话就是。”
懿妃冷眼横横:“在这里说话不必担心,但凡有什么事,可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不过不得有半句虚言,更不得随意说谁的不是。”
钱予昭行礼道:“是,微臣明白。”
皇后眼波泛着担心和焦急:“你说,这好端端地,怎么就会走水了,莫不是天象有什么不妥的?”
钱予昭顿了顿,声音打破了殿中的宁静:“回娘娘,据微臣所查,前日夜里荧惑光芒陡增,反倒是营室但见微弱,且无论是哪一星宿,皆是有些许北移的痕迹,恐怕是暗示北方有所大难,但亦是有另外一种说法,即是北方有女子恐会引起灾害,不知道哪位女子是住在北方的?”
皇帝低低道:“颐和园中北方并无人居住,如何说得通?”
钱予昭一字一字道:“那便不是指的颐和园了,不知道从前是谁住在御花园一带,也就是延禧宫以北?”
皇帝看了看穆晴岚泪水盈盈的双眼,双手紧握道:“有,那便是岚贵人了。”
钱予昭掷地有声:“那便正是此女子无误了,因此才会有今日的走水一事,且微臣听闻贞贵人滑胎亦是在花园里发生的,种种巧合皆和微臣的推断并无二致。”
孟常在嘘声叹道:“你说的可当真,难道岚贵人竟会引起不小的灾难?”
皇帝厌烦地瞥一眼孟常在,只闭口不言。
皇后满头的珊瑚珠饰盈盈闪着光,缓缓饮了口茶,皇后正色道:“好了,本宫知道了,只是那芜花粉到底有些嫌疑,本宫,本宫一下也难以定夺啊。”
钱予昭领了赏银退下,懿妃听闻皇后如此一说,眼里浮起如鲜血一般的骄傲:“岚贵人因担心五行草药力不够,因此特地加了芜花粉来使贞贵人滑胎,皇后娘娘真是看不出来吗?眼下真相已然分明,无需娘娘定夺了。”
晶儿焦急的面庞对上穆晴岚平静的脸色,更显突兀。穆晴岚亦是不为自己辩驳,只淡淡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害过贞贵人。”
皇帝心中到底有那么一丝疑惑,看了看懿妃,随后朝岚贵人道:“可是你并无人证和物证,朕虽然相信你,但到底也说不过去。”
穆晴岚屈膝缓缓行礼:“臣妾相信皇上会给臣妾一个清白的,此刻,但凭皇上做主。”
皇后一副失望至极的表情,狠狠地盯着懿妃,随即不忍地看着穆晴岚道:“本宫也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你在颐和园中亦是不妥了,今日便回宫里去吧。”
皇帝冷冷道出几个字:“无事不得出殿门了。”
穆晴岚亦是明白此举同禁足并无区别,但此刻除了听从皇帝所说根本没有其它办法,穆晴岚眼角终是一滴清泪滑过:“臣妾遵旨。”
懿妃缓步行至皇帝的身边道:“贞妹妹也太可怜了,皇上定要替贞妹妹做主啊。”
皇帝不厌其烦:“那便赏贞贵人西域进贡布料十四匹,珊瑚珠串数盒,如此便无不妥了。”
懿妃仍要说话,皇后只冷眼一横,便朝着众嫔妃道:“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妄加揣测,叫本宫听见了必定不轻罚!”
众嫔妃亦是面面相觑,随即起身道:“是,嫔妾遵旨。”
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边走边道:“如此,便都散了吧。”
小印子跟着皇帝缓步出了殿门,一行嫔妃亦是行完礼便兀自走了,天空已淡淡地染上了墨色,那墨色如一只利爪,紧紧地攥着穆晴岚的心,叫她心如滴血。
晶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穆晴岚,亦是边走边擦着眼泪,穆晴岚半句话也不说,由得晶儿将她扶回了绿翠馆,今日从銮翠殿行至绿翠馆,仿佛是从颐和园回到了宫里那般漫长。
回到馆中,晶儿流泪道:“皇上竟然忍心叫我们连夜赶路,小主,真是委屈你了。”说完,晶儿端来了香茶,穆晴岚却看也不看一眼,仿佛整个人只剩一具躯壳似的,动弹不得,晶儿勉强令穆晴岚喝了些许热水,才放心地叫了太监备好轿辇。
懿妃在倩儿和黄允宁的陪同下回到了畅翠馆,一路上黄允宁皆是奉承个没完,原本满意自得的懿妃亦是听得有些烦躁,狠狠地瞪了黄允宁一眼,黄允宁便不说话了。
坐下品茶,懿妃淡淡道:“不过说来倒是辛苦你黄允宁了,若不是尽快焚了花,那些撒在花里面的芜花粉必定得暴露了。”
黄允宁满脸堆笑:“那都是娘娘您的英明啊,奴才只不过是听娘娘所说去办事罢了,不过今日一事倒真是吓坏奴才了,那玉容粉里的五行草究竟是谁放进去的?”
倩儿站在懿妃边上同样心存疑惑,懿妃目中无人地轻挑着嵌珠护甲,慵懒道:“本宫哪里知道,不过玉容粉里面加的五行草今日倒真的助了本宫一把,不过依本宫看来,岚贵人那样获宠,完全没必要行此下策,那里面的五行草恐怕真的是别人加进去的罢,总之,今日也算帮了本宫一把了,看来这宫里要害岚贵人的,可不止本宫一人。”
说完,懿妃拿出几锭银子,赏给了黄允宁。
待黄允宁退下后,倩儿才敢发话:“奴婢觉得那玉容粉的事情真是可怕,小主,您看,贞贵人今日滑胎一事事出突然,且流的血远远比受芜花粉所害流的血要多得多,奴婢当真后怕,若娘娘您没有准备在今日便让贞贵人滑胎,那么那五行草的事情同样败露,那可真真就是娘娘您的罪责了。”
懿妃听完这一番话亦是眼中透露着恐惧,旋即变为冰冷的狠意:“没错,显然也是同样有人让贞贵人在今日滑胎!若不是本宫碰巧今日让贞贵人滑胎,那么五行草一事同样也会败露,那本宫可就真是无从辩驳了。”
倩儿静静地望着懿妃,双手紧握,畏惧道:“因此娘娘必定得查清楚是谁在玉容粉里面加了五行草,若此人不除,恐怕必有大患。”
漆黑的夜,一声声虫鸣渐渐将懿妃和倩儿的声音掩盖下去,绿翠馆外,小印子已将马车备好,只等着穆晴岚出来了。
无边的浓墨黑暗从顶头泼天洒下,穆晴岚似是从噩梦中刚醒来一般,被晶儿扶上了马车,随后晶儿同进了马车,赏了马车夫几锭银子,便盖下了帘子,只双手紧握着穆晴岚冰冷的手道:“小主,您睡一会儿吧,恐怕凌晨才能赶回宫里去,等回了宫,小主便不可以随意进去自己的宫殿了,小主也好安心歇息一阵子了。”
穆晴岚失望地闭上了双眼,眼角一滴清泪滑过。
马的嘶鸣与马蹄有节奏的踏步声成了这夜里最刺耳的声音,晶儿拿了热水送与穆晴岚饮下,随后让她半椅在座位上,看着穆晴岚浅浅入睡。
那一日从宫中到颐和园来,穆晴岚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眼下只觉苍凉无比,何以与前日相较?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晴岚从梦中醒来,晶儿眼带疲劳看着她,穆晴岚伸手惨白笑了笑,轻抚过晶儿的脸颊:“你累了,也歇一会儿吧。”
晶儿渐渐破涕为笑:“小主,您没事儿就好,小主,我们现在已经几近走了一半的路程了,小主若接着睡一会儿,醒来也许就能到了。”
穆晴岚强撑着自己坐起来,悠悠地掀开马车的帘子,望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分不清天际与地面,只隐约见得远处的山峰,是那样的高耸,不知道山脚下是否也是溪桥横卧,如颐和园一般。
那日午后,皇帝望着壁上的画,静静道:“这幅画构图甚繁,用笔却甚简,很好地表现了江南山峦平淡秀逸的特点,你喜欢江南的山水吗?”
皇帝的一句句话漂浮在穆晴岚的眼前,穆晴岚怅然笑了,远处的山峦亦是轻微起伏,同江南的山水是那样相像。
那晚在泉露殿,皇帝的笛声充满整个大殿,如同与檀香混为一体,将穆晴岚团团围住。此刻,望着墨黑的天际,穆晴岚摸了摸腰间的笛子,竟不自觉地将它拿了出来。
穆晴岚浅笑:“若此刻我吹一曲,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声音。”
不过须臾,清悠的笛声如女子舞动起来的裙摆一般,扬长而起,化作黑夜里的一缕月光,在这山峦间消散。
笛声是那样空旷无比,好似要传到天际,回荡在山峦之间,转而落到地面上。
雨晴云散,满江明月。
风微浪息,扁舟一叶。
半夜心,三更梦,万里别。
闷倚篷窗睡些。
悠扬的笛声一声高一声低地传来,似是飘在月色里的一缕轻纱。
尘埃落定,是秋天了。
穆晴岚收起长笛,浅浅睡去,马车愈走愈远,仿佛走去遥远的天际,消失在那月色之中。
天与地连成一片,夜里渐渐起了寒气,马的嘶鸣渐渐成了这夜里唯一的声音,顺着遥远的小路,马车一路前行,渐渐被这夜里的漆黑盖去。 后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