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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秋围

九重紫 吱吱 6149 2021-03-28 10:51

  窦昭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有点杞人忧天。

  纪咏每天卯时即起,亥时才歇。不是读书就是写字,偶尔会在鹤寿堂的院子里转一转,连鹤寿堂的门都不曾出过,更不要说闯什么祸了。

  或者正是因为他对学问这么认真,所以才会小小年纪就考中了解元的吧

  窦昭猜测着,不时嘱咐素心多多留意纪咏的饮食起居,尽量给他一个比较舒适的环境,这样也利于他举业。

  纪咏很快感到了待遇的变化,开始要求素心:“我不喜欢吃鸡皮,以后烧鸡,把皮都去掉。”又或是挑衅:“白菜怎么会有梗”

  这些都是小事,素心一一满足。

  有一日纪咏摇着扇子去了法源寺。

  窦昭甚是奇怪。

  素心皱着眉道:“纪公子说快到中元节了,他要去找图印方丈论论佛法。”

  出去散散心也好

  窦昭笑道:“他还有这闲功夫”

  被窦昭派去服侍纪咏的小丫鬟有口无心快嘴地道:“纪公子每天在屋里研究佛法,说这次去法源寺,定要把图印方丈说得哑口无言,跟着他还俗不可”

  让图印方丈还俗

  窦昭愕然,道:“他这些日子难道没有读四书五经吗”

  小丫鬟哪里分得出来,只知道纪咏每日伏案几个时辰:“嘴里常念着什么嘛呢,什么大自在之类的话。”

  窦昭气倒,吩咐素心:“以后我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有没皮的母鸡吗”

  素心也很气愤,觉得他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心意。

  结果纪咏在法源寺住下了,据说每日跟图印方丈讲法,把附近圣寿寺、舍利寺、崇因寺、洪济寺,甚至是隔壁灵璧县的大方寺等几家禅院的长老都吸引了过来,法源寺热闹得像办庙会似的,窦家做什么菜饭于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难道这个家伙真的是圆通法师

  窦昭忍不住地想。

  他没出家之前要引诱人家的长老还俗,等他出了家,又要引诱着皇上出家,这还真就符合他的性格。

  只是不知道前一世是谁让他出的家

  或者,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像他这么能闯祸的家伙,想必纪家也会对他的事三缄其口吧

  她接到了陈曲水的来信。

  他在信中写道,纪咏还没有号。但他从小就很聪明,读起书来一目十行,宜兴无人能及,小小年纪就有神童之称,纪家对于他寄于了很大的希望,因而上上下下都对他十分地宠溺,他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到了今天。要说他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就是特别的顽皮,别的孩子最多上树掏个鸟窝,下河摸个鱼虾之类的,他却是看了山海经就要去登天台山,读了出师表后就要做木牛流马,听了徐福带着五百童男童女去蓬莱求仙的故事,就在家里炼丹,差点把纪家给炸了。

  那时候他才九岁。

  纪老太爷打又舍不得,骂又没有用,左右为难,只好禁了他的足,又和纪咏约法三章,只要他能考取进士,以后他想怎样就怎样。但在没有考取进士之前,要按部就班地在家里读书写字做学问,哪里也不能去。

  他欣然答应,花了三年功夫就考中了举人,人虽傲气,却也稳重多了。纪老太爷这才放心让他带了护卫、小厮四处游历,为的就是让他见识一下世俗红尘的悲欢离合,能有颗悯人之心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窦昭不由额头冒汗。

  纪家老太爷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给了纪咏怎样的承诺啊

  宋墨用一副杂五赢了董其一副双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都。

  蒋氏走进颐志堂的时候,宋墨正在练习射箭。

  他身若青松,手若磐石,拔箭、引弓,发箭,动作矫健有力,一气呵成。

  蒋氏不由“咦”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儿子手中的弓箭上。

  弓身乌黑,样式古朴,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弓臂上绕着粗粗的牛筋,弓弦却细若发丝,闪着暗哑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此弓绝非凡品。

  “你怎么把你大舅送给你的射日拿了出来”她的目光扫过弓身,仿佛看到的是已逝兄长的面容,声音都柔和了几分,“你平时不是说这弓太打眼了吗”

  宋墨从描金箭壶里抽出一只雕翎箭,“铮”地一声射中了靶心,这才缓缓地放下弓,轻声道:“这张弓比较随手我得保证随心所欲才行。用这张弓更有把握”

  什么叫随心所欲

  蒋氏微愣,正想问个仔细,见宋墨已将手中的弓交了一旁服侍的陈桃,并接过了陈核递上的帕子,一面擦着汗,一面道:“您怎么过来了您今天可好些了”又道,“天恩呢他不是说陪着您的吗怎么没见他的人影”

  “我哪有那么娇贵”蒋氏道,“我不过是一时太过劳累,如今吃了杨御医的药,又休养了这几天,早就好了。”

  宋墨扶着蒋氏在一旁老槐树下的石桌旁坐下。

  “天恩去了学堂。”蒋氏接过儿子亲手奉上的茶,笑盈盈地道,“我又没有什么大碍,总不能为了我耽搁了天恩的课业吧”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面露几分迟疑。

  宋墨笑望着母亲,耐心地等着母亲说话。

  蒋氏斟酌再三,这才委婉地道:“我听说张宗耀承袭世子的时候,张家请了广联班来唱戏”

  宋墨大笑,直言道:“娘亲,您是想问我和董其赌钱的事吧您放心,我知道分寸。”说着,他笑容渐敛,“我若允文戏武,朝野称赞,皇上只怕想起来就寝食不安;可我若是事事推不上前,皇上又会觉得我太窝囊。这中庸之道,的确是天下第一难事。”

  蒋氏不由沉思。

  宋墨陪坐在旁边静静地喝着茶。

  风吹过树梢,沙沙做响。

  宋墨的思绪飘得有点远。

  他想到前几天陈核跟他说的:“陈先生在查云南抚巡王行宜。”

  王行宜是窦昭继母的父亲,他为什么要查王行宜呢

  自己要不要好好查查窦昭呢

  念头一起,立刻被他压了下去。

  朋友贵在相知,自己若是去查窦昭,那他们之间又变成什么了

  可这个念头为何如此的诱人呢

  他有些不安地喝了口茶,却不知道怎地,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小心点。”蒋氏拍着儿子的背,心痛道,“你练箭,是不是为了过些日子的秋围”

  皇上每年会在秋季举行狩猎,勋贵之家都会选了十五岁以上的子弟随行,皇上也可趁机考核他们的骑射,以此来提拔人才。

  宋墨生下来没几天就被封了个世袭的四品佥事,还没有学会走路就开始参加春秋两季的狩猎,不过直到九岁的春天才真正开始参加狩猎骑射。

  第一次参加秋围,他骑马得了第二,射箭得了第五,勋贵子弟中,他排名第一,是所有参赛者中年纪最小的,也是这几十年来勋贵子弟获得最好成绩。

  皇上十分的高兴,觉得勋贵之家后继有人,赏了他一座五十亩地的小田庄。

  他的风头盖过了前三甲。

  接下来的两年他都得了第一。

  太宗令皇上的叔父裕王喝多了曾在皇上面前嘟呶:“我看不应该再让英国公世子参加骑射的比赛了,免得坠了其他子弟的士气。”

  皇上也喝得有些多,听了之后哈哈大笑,却将腰间一块和田玉的玉佩扯下来丢给了宋墨,还道:“宋墨,给我把他们都死死地压在后面”又高声对在座的王公大臣道,“谁能比过宋墨,朕赏他一个金吾卫副指挥使。”

  听到母亲问起,宋墨点了点头,沉声道:“皇上到底对我们家怎么想的,要试试才能知道”

  蒋氏听着顿时眼眶微湿:“都是娘亲连累了你们”语气中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娘亲,您说的是什么话”宋墨忙揽住母亲的肩膀,“您只看到我现在的艰难,怎么不想想大舅在的时候带给我的荣耀不说别的,就是我这张弓,还有飞度、身边的护卫”

  蒋氏心中大慰。

  “娘亲再不可说这样的话了。”宋墨轻声对蒋氏道,“有三舅在,最多十年,蒋家就会东山再起,我们要帮着舅舅他们打气,帮他们重回朝堂才是,可不能说这样的丧气话。”

  蒋氏重重地点头,眼泪却忍不住簌簌落下。

  过了八月十五,风吹在身上就冷了起来。

  今年秋狩的围场设在了怀来。

  宋墨他们到达的时候,皇上的亲卫已扎好了营帐。

  太子打着喷嚏走了过来:“天赐,你今年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找把好一点的弓”

  他比宋墨大十二岁,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有着双和皇上一样的浓眉及高挺的鼻子。他每到秋天就喷嚏不断,到了围场就更厉害了。秋围对他来说不是乐趣,而是在受罪。

  在宋墨看来,他的性格有点绵柔,像个教书先生而不是个太子。

  跟着太子身边的是太子的表弟、会昌伯十六岁的世子沈青。

  他调侃宋墨:“金吾卫副指挥使,五万两银子一个啊”

  皇上说“出谁要能赢了宋墨,就赏他一个金吾卫副指挥使”的话之后,他们这些人就曾在私底下开玩笑,不如贿赂宋墨,让他在秋围上输给自己

  宋墨笑道:“赢了我容易,问题是这赛场上不止我一个人啊”

  沈青气馁。

  太子呵呵地笑,对宋墨道:“你别管他,他这几天绞尽脑汁就想着怎样在秋围上得个名次。若是那名次那么好得的,你们又何必扬言五万两买宋墨输”正说着,有人慢慢地走了过来,恭敬地给太子行礼:“殿下”

  可怜的宋墨,舅舅去世,地位受到质疑,得自己想办法挺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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