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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外十里坡上，有一处长亭，颇具盛名，被世人称之为芳草亭。
并非是因为这亭子周围长满了芳草，而是因为开国帝后曾在这里进行了著名的外交，也被后人称之为“开元外交”，取意为开启大晋帝国外交元年。
大晋开国之初，几年战乱，加之自然灾害频发，国家积弱百姓贫苦，国境沿线军事防备还未建立，周边列国趁火打劫，蠢蠢欲动。
敌国恃强凌弱，故意联合周边诸国派出使臣，要求在长安城大殿之上举办宴席，并要求使臣及随行大小官员马匹都要入殿共享美食。
此言一出，大晋上下哗然，皆痛骂蛮夷不知教化，粗鲁不堪，竟然要求人兽同堂共饮。中原儿女自幼便被教导崇上君子学论，人畜不同，礼仪规范，对于马背上长大的蛮夷之族来说，马匹和自己同吃同饮共眠是件平常的事情，可是对于中原人来说，这是奇耻大辱，是宁舍项上人头都不可舍弃的尊严，为了尊严，中原儿女不惜放弃任何代价。
然而，几日之内，却并无一人能想出什么法子能阻挡一二，大家都知道，若是拒不接受此公函，那即将到来的便是五国百万雄兵铁骑战马，大晋经不起这样的战争了。
可是若是接受了，若是真的将这些马匹都带上大殿，那大晋的国威将何在，颜面将何存，不仅周边列国会看轻大晋，晋国百姓也将从此抬不起头来。
开国先后得知此事之后，提出不若就去长安城外议政吧？
开国大帝立刻明白其中的意思，击掌叫好，盛赞先后睿智有加。朝中大臣和自己所想的思路都是要如何拦住马匹入宫，或是在宫中单独留出一片空地给马匹作席，却从未想到跳出这样的思维。既然五国都想在我大晋议政大殿上与马匹共饮，那我们就换个大殿吧。
既然要换，索性就换到长安城外。
若是在长安城内，只要是在宅子里，都给使臣留了借口，说马匹为何不能直入宅中，届时在大殿和在任意的宅子并未有任何分别。
所以，只能在长安城外，外边什么也没有，大家都是露天的，如此一来，人在哪里吃，马就在哪里吃，不仅完成了五国所要求的不合理之处，又不失晋朝颜面。
开国大帝分析完之后，只见皇后点点头又摇摇头，便问道，为何？朕可有什么地方说漏了？
皇后傲然昂首道，叫这些使臣连长安城门都进不来，让他们也受受挫。想想后世史书之上，五国使臣来袭，极尽各种刁钻闹事，事后，竟然连长安城都未踏入，怕是要被耻笑了。
帝笑曰，你啊，总是能想到一些朕想不到的地方去，真是服了你了。
皇后当着众人的面，笑说，还有呢？先别着急下结论，待会再说服了吧。
帝疑惑，问，还有什么？
帝后指了指城郊的军营，道，陛下还需要我细说吗？
帝大喜，道，朕明白了，全明白了，朕现在就去让太尉将城中精锐都掉到城外军营之中，每日大声练操，务必要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帝后摊摊手，道，说起来，倒还真有点想看看这些使臣的表情了。
如此，这件事情就算被化解开了。
这便是，“芳草外交”的由来。至于其中经过，可以从《晋史》《大晋列国传》以及各种野史之中窥得一二。
“下官倒是浅陋，竟不知这芳草亭竟然还有这般渊源典故。开国先后真是为奇皇后，出谋划策建了这芳草亭，还提出这般智慧的策略，真真是令吾等佩服，佩服啊！”
牛骏峰站在芳草亭中，看着不远处的长安城，陆陆续续有人在进去，有人在出来，有人在依依不舍告别，有人在欢庆终于进了长安。
“开国帝后的智慧确实令吾辈神向往之~”程一言感慨道。
“程总督，那处莫不是胡光禄？”牛骏峰眼神敏锐，率先就看到不远处像芳草亭奔来的黑点。
“胡光禄真是一位有情有义之人，若是一路走正，将来可堪大材！”程一言感慨道。
“出身高贵，却又丝毫没有贵族子弟的骄奢淫逸，极为懂礼守礼，这便是在如今的年轻一辈之中就很难得了，在加上文采武略眼见卓识都天资不凡，定然会出类拔萃啊！”牛骏峰发自内心称赞道。
“牛大人在浙江省倒是极少听到称赞什么人呢？”程一言说道。
“这…..这……程总督，就不要取笑卑职了，臣在浙江所交甚少，也并未有充足的时间了解同僚啊。”牛骏峰面上讪讪的回道，心中暗自想，这位程总督以前倒总是看起来这般严肃不苟言笑，可是这近一个月以来，一直和程总督同行，两人逐渐熟络，加上此前的一番肺腑切谈，程总督就时不时有些…..有些…..搞笑？
牛骏峰不知道这个词合不合适，但是他心中确实是这般想的，程总督会故意说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话，你不能不回，却又觉得荒谬，但是又不过分。他心中想，或许，程总督本身就不是一个过分拘谨之人吧，或许他本身性格之中就有这些幽默的成分在，只是此前自己因为是上下级关系，并未能察觉，或是之前并未深入接触。
此刻，牛骏峰决定在路上要好好谢谢这位总督大人，这一路是真的跟着他，学习了不少事情。
胡牧歌已经到了芳草亭下，一跃下马，将马拴在路旁的树干之上，熟稔的打了个结，便对着亭中之人招招手，大步走了上去。
“程总督，牛大人，让两位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无碍，我们也刚到此处，正在能再看看长安城。”程一言说道。
“程大人，牛大人好兴致，这处却是也是从外看长安城的最佳地点，开国先后提议再次建筑此亭的时候，其中一个打算就是能够给离开长安城的人，留一个观望的最佳场地。”胡牧歌笑道。
“竟然还有这等说法？”牛骏峰讶异道，“方才倒是听了程总督所说，这处是当年赫赫有名的五国使臣来晋所建，竟不知，这背后还有这等含义，真是佩服，佩服！”
“是啊，开国帝后此举实在是造福后人，就连城中的玉湖、长街都是开国帝后二人的杰作。长安城能有今日这般繁花似锦的局面，开国帝后可谓是居功甚伟啊。”胡牧歌继续说道，他儿时曾有段时间是子渊的伴读，其中一颗学问便是透彻了解大晋历史，这个透彻二字是宣宗留下的话，被太傅记得清清楚楚并且贯彻的彻彻底底。
自从开了这门课，子渊和他都有数月不曾午休过，每日都在狂计历代的各种大事小事、远事近事，大到开疆辟土，小到英宗三年皇后因何事与英宗发生争执，远到诸国外交，小到长安城中宅子数目变化。凡此种种，折腾了他们二人好长时间，当时母亲每每来宫中探望自己，都心疼的不行，直言要去宣宗那里求情，却总是被皇奶奶拦了下来。
胡牧歌到现在都记得黄奶奶说了什么，她说，将来总有一天他们要独自承担我们曾面对的一切，多知道多学习，总是好的。
母亲就是被这句话给劝了回来，摸着自己的头，拉着子渊的手，叹了口气，道，苦了啊，这般年纪，下次过来给你们带桂花糕，好不好？
自己和子渊都笑着点头，母亲做的桂花糕最最好吃，比宫里的都好吃，两人小时候可喜欢了，所以听到母亲这般说了，就立刻觉得白日学习的苦累全都烟消云散了。
“胡光禄倒是对这些都记得清楚！”程总督称赞道。
“幼时做过太子伴读，倒是有学习一二，也就记得这些了，不敢在程总督面前卖弄什么。”胡牧歌谦虚道，眼前这位程总督当年可是科考出来的大学士，自己说的这些，他自然都懂，只不过圣者有所露，有所不露罢了。
“今日两位就要离开了，牧歌心中难舍。两位回浙江所要做的事情，是利福万民、泽被后世的好事情，过程定会有各种艰阻，我单是想想便觉得激动万分。牧歌距离远，鞭长莫及，不能想帮两位，深感抱歉，但是两位若是有任何需要在长安城中需要帮忙的事情，但请开口，牧歌一定在所不辞，鼎力相帮！”
程一言和牛骏峰两人拱手表示谢意，两人对视一眼，程一言开口道，“你是来替太子作别的了？”
“方才那番话却是替太子所说，太子得知二位今日便要离开，但是因有要务在身，不便离宫，便派了我过来送送两位大人，并再次表达他之前对程总督所说的态度，他无论如何都将鼎力支持大人所为。不过，这接下来，就是我胡牧歌本人的一番话了。”
程一言看着胡牧歌，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胡牧歌继续讲下去。
“之前牛大人问我，为何金生的案子发生了？为何之后紧接着钱塘江案子了？为何沈千又被抓了？为何又死了？这一桩桩，一件件是不是有隐情，是不是有人操控？
当时，我并未回答牛大人，是因为那时我心中尚有一些疑问还未解开，今日，我就在此简短一并说明。您二位都是浙江要员，若是此事不与你二人说清楚，怕是会很多事情两位都一时无法想通。
其一，钱塘江案子其实是先与金生之案提出。这案子本就是在朝堂之上，我提出之后，陛下立了案子，由太子主审，您二位作为浙江调查官员直接向太子汇报。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两日之内，金生的案子才发生。原本金生的案子，按照我们事先规划，是会在年节左右才会开始，免得分散了大家对钱塘江案子的注意力，但是不知是谁误导，致使那些学生一时情绪上了头，立刻就去了京兆尹府，而且这中间有人故意各种挑衅学生，以至于事情越闹越大，最后连我们也一时控制不住所有的声音。
当时长安城内，举国上下，都在议论此事，陛下以及所有官员的注意力便全都转移到金生的案子了，也就是沈千金矿的案子，陛下的意思就是抓紧结案，所以那案子才会断的那样快，甚至有些仓促。
当时沈千逃了，这个案子的也了结了，陛下和朝中大员似乎都一起忘掉了钱塘江大案，若不是太子殿下多次提醒，朝上奏明程总督和牛大人的调查进度，怕是陛下都要将此事忘了。
我私下派去寻找沈千的人，在追寻的过程之中意外发现，沈千和钱塘江大坝一案有所关联，但是因为想要查看沈千在逃亡过程之中，到底和谁接触，到底是谁给了他这个胆子和信心能就在天子脚下的长安城里继续活着。
想必，程大人和牛大人也都好奇吧。
只调查了一些蛛丝马迹的时候，沈千便察觉了，他要潜逃那日，恰巧就被大理寺卿包正义包大人擒获，当时程大人也在场，有所目睹。”
听及此，程一言点点头。那日，他确实在场，看见了包正义抓捕沈千的全过程。
“沈千被带到大理寺之后便被严加看管，却还是被有心之人几次三番想要杀害，期初是用毒药，想要混在饭菜之中将沈千悄无声息的毒死，被发现之后，就改为强攻，大理寺大大小小发生的刺客事件不知多少起，最大的那一桩，大理寺伤亡惨重，就连两位带来的人证都难逃厄运，那日，两位虽然不在朝堂之上，想必也是有所耳闻。
其实，这事件之中，我所参与的，我都明明白白告诉了两位大人，但是这背后我总觉得，还有一股势力，最开始的时候似乎只是看着我们做了什么，不管不顾，后来就见招拆招，像是有些玩弄我们的意味。
这人极擅长伪装，我至今都不曾找到此人的任何有效信息，这是极为奇怪之处，所以，想两位大人，请务必小心，这人此刻我虽不知他在何方，到底是谁，但凭他所做之事，可以判断他意图不纯，来着不善。”
“胡光禄丝毫不担心我们二人将这些全部告诉别人？”程一言问道。
胡牧歌抬头笑道，“从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何处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