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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融越想越愤怒,冷冷看了那宫女一眼:“朕今日来过的事情,不得说出去,知道吗?”
宫女看上去很是害怕的样子,急忙点头:“喏!奴婢不敢说出去!”
许融点点头,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宫女跪在原地,等到许融一行人走远了,才轻轻抬起头来,站起身,回身看了清凉殿一眼,轻轻一笑,迈着轻巧得意的步子,走了。
贺域晴在寝殿里睡得并不安稳,只觉得心口有些发烧,后半夜的时候,被一阵疼给弄醒了,起身才觉得胃里反酸,坐起来忍不住就对着床边的痰盂呕了许多酸水。
身边伺候的宫人竟都不在。
贺域晴打小虽然粗糙,身边伺候的人却不少,如今在这清凉殿里,身边的宫女对她越来越不尽心,她也是有感觉的。
只是这毕竟都是小事,她总不能日日去萧太后宫里告状吧?
许融不来清凉殿,别人再维护她,总归是不及的。
她自己摸索着点了灯,倒了杯水来漱口,却发现水都是凉的,好在是夏天,就算水是凉的,也不算倒牙,她皱着眉漱漱口,又喝了几口凉水,只觉得一肚子的凉意,反倒没那么燥热了。
回到床边一看,才发现一小盆的冰早就化完了。
她苦笑一声,想到贺域平在南疆和赵国争抢金矿和土地,显然也没打算为了她这个妹妹退让半步。
许融是在生她的气吧?
贺域晴有些委屈地想:大哥向来只是宠爱我,并不曾为了我影响军国大事,我有什么法子呢?
她抚了抚小腹,硬邦邦的一块越来越大了,她和许融的孩子,在一点一滴地长大。
“孩子,等你出生了,融美人就会消消气了吧?”
想到孩子,她心里顿时充满了希望,闻着清凉殿里沁人心脾的熏香味道,嘴角带着笑意睡了。
…………
许劭在西北,和采购了军田的商人扯皮。
这些商户,大多是近五年才从外地来西北各处的,并不是当地的豪绅,龙卫那边追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什么不对了。
几乎每个商户,都有完美的来历。
可他就是发现有些不对!
这一晚,萧翎带人给许劭送来晚饭,看着他摆了一桌的公文,将晚饭放下之后,忍不住问道:“世子爷,这些人的来历,当真查不到破绽吗?”
许劭将七名商户的名字列在纸上,来来回回地看了许多遍,苦恼地扶额:“方立新,田澄,山文柏,胡绪林,卞胜,胡子杭,谢席……这七个人,当真没有一人,与任何世家有关联吗?”
萧翎之前帮着他查看龙卫那边传来的消息,自然知道这七个人的身家来历,没有一丝破绽的,只得劝许劭:“世子爷,还是先吃些东西吧,这些人的来历也是一时半会查不清楚的,您要是废寝忘食,回了王府,世子妃会怪卑职没有照顾好您的!”
许劭瞅他一眼,将密报和公文都扫到一边,开始慢悠悠地吃饭。
他们如今住在西北焦州城的城守府中,城守原本跟着袁家造反,袁家事败之后,新城守是原本的城守府通判,一个老实巴交的人。许劭入住城守府之后,这太守就立马将本府里相貌出众的婢女都送来了许劭的院子。
许劭正在吃晚饭的时候,其中一个相貌妖娆的婢女,名唤梅香的,就一摇三摆地端着酒水进来了。
许劭正在闷头吃饭,听到开门的声音看去,就看到一个高大丰满的女子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他看了这婢女一眼,嘴里的饭顿时噎了一下,咳了咳,看那婢女娇笑着走到他身边,抬手给他倒酒。
婢女娇滴滴地看他一眼,耸了耸跟小山似的胸,朝许劭柔声说道:“世~子~爷~您喝点果酒吧,奴家亲手酿制的呢!”
许劭打了个激灵,瞪着婢女,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你让开些。”
“啊?”婢女眨眨眼,有些愣神。
“让开些,你挡着光了。”
膀大腰圆的婢女,被许劭这句话弄得有些委屈,朝着许劭娇俏地嘟了嘟嘴:“世子爷,您打趣奴家~~”
萧翎在一边,嘴角忍不住就是一抖。
许劭黑了脸,看这婢女:“本世子不是在打趣你,你挡住本世子的光了,滚出去!”
婢女愣了一下,才明白许劭果真不是在开玩笑,顿时捂着嘴哭哭啼啼地跑出去了。
怎么会有这么怪的男人,对于她这样的美人,都能黑着脸说话呢?
城守很快得知消息,想不到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顿时有些害怕,舍了银子叫人去打探,不多时,才知道,许劭竟是不喜欢肥美人的。
城守暗骂一句“怪胎”,却急忙叫手底的人去城中采买些瘦小的女子回来,梳洗打扮好了,送到许劭面前。
许劭带着萧翎在焦州城又住了半个多月,户部的官银送到,他与七名商户扯了半个月的皮,终于是逐个议定了双方满意的价位,将七人手中的西北无处城池中的军田,都买了回来。
又向许融请旨,安排各处军田的督察人员,又耗了小半个月。
在城守府里,城守竟采买了五六名身形消瘦的女子塞进他的院子里伺候饮食起居。
许劭不好再拂了城守的面子,只好收了这些婢女,只在院子里做些洗衣做饭的活计,平日里卧房中一切事情,都是自己打点。
这日晚间,许劭安排好军田的事情,第二天就要打道回府了。
吃了晚饭,他自己在卧房里收拾了行装,躺下便打算早早睡觉养精蓄锐。
房门外,城守却来敲门,谄媚地问:“世子爷,您睡了吗?”
许劭房内还亮着灯的,显然还没有睡着呢。
城守不等许劭回答,就笑呵呵地又说道:“世子爷,您明日就上路回去了,卑职近日在西域采买了一名绝世美人,送给世子爷,带回灈阳城享用吧?”
许劭暗暗磨牙:这厮,是在考验他对刘鎏的忠诚吗?
明知道他一个人在外面煎熬了一个多月,这厮居然三五不时地往他面前送女人,是不是故意的?
许劭霍地坐起来,黑着脸打开门,等着门外的城守,喝道:“带走带走,小爷不要!”
一转眼却看到了那西域没人,金发碧眼蜂腰肥臀的,看着倒真是个绝世美人。
作为正常男人,他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才转头瞪着城守:“这一个多月,大人将本世子照顾得很妥帖,只是这些美人,大人留着自己享用吧。本世子刚刚大婚,家中世子妃比世间任何女子都美,实在不需要别的美人来伺候了。”
城守也多多少少打听到一些世子妃的消息,从旁人口中听到的,世子妃实在算不上什么绝世美人啊,怎么能跟西域妖姬相提并论呢?
“这个……世子爷,就算有世子妃珠玉在前,也不妨碍您再收几房美妾啊。”城守搓着手,将那西域美人拉过来,塞进了许劭屋里,转身急匆匆地跑了。
许劭黑着脸,眼看着那西域美人抬头瞪着一双绿油油的眸子看着他,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急忙伸手将人推了出去,高声唤道:“老萧!”
萧翎及时出现,看一眼那美人,忍不住憋笑地答:“卑职在。”
“把这女人随便找个地方安顿了,回头叫人通知城守把人领走。”
萧翎似笑非笑地看他:“世子爷真的不心动!”
许劭瞪他一眼,随即忍不住低声吩咐道:“这件事,不能让世子妃知道,记住了吗?”
萧翎点点头,转身嘿嘿笑着将那西域美人带着出了院子。
第二日一早,许劭就急不可耐的收拾行装走人了。
出了焦州城,不到三十里的时候,萧翎大惊失色地追上来,禀报道:“世子爷,咱们后面有一匹马,卑职叫人去看了,是昨日那个西域美人,被城守赶了出来,跟在咱们身后了!”
许劭顿时头大,这要是把人带回去,被刘鎏知道了,还不得活剥了他?
“去叫人送回去!”
萧翎想笑又不敢,板着脸憋笑:“世子爷,卑职方才叫人带她回焦州城,那女子蹲在路边不肯挪步,我们……又不敢挨着她的身子,实在没办法!要不,您亲自将人扛回去?”
许劭黑着脸瞪他一眼,转身策马疾奔,想着将人甩掉就好。
可是奔出几里地之后,他该死的同情心就泛滥了,勒马朝萧翎吩咐道:“一个女孩子在路上万一走丢了遇到流寇,也是我的罪孽了!你去带着人一起走,回灈阳城再想法子打发了便是!”
萧翎忍不住低声问:“世子妃那里……”
许邵黑着脸想了想,随即摆手:“她那里不会有问题的。”
大不了下跪求饶嘛!
许劭带着队昼夜奔驰,路上只花了不到七天的时间,就到了灈阳城外。
刘鎏在府里懒懒地睡午觉,林万成来送了信,那是许邵几日前的信件了,只说是近日要回来。
她上午和万氏一起在议事厅里听各殿管事们来回话议事,吃完午饭就回来睡午觉,天气渐渐凉爽了些,她的午觉也能一直睡了。
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响的时候,她还以为是红袖进来伺候,正好她也睡醒了,就哼哼唧唧翻了个身,问道:“红袖,桐桐那边还没人来回话吗?”
身后却一阵风过,一双健硕的手臂迅速环住了她的腰身,她低叫一声,被拉进了宽厚的怀抱里。
转过身,看到胡子拉碴的许劭,她尖叫一声:“啊!!!”
许劭咧着嘴嘿嘿笑,一张原本洁白的俊脸晒成了小麦色,咧嘴笑起来的时候,显得牙齿分外洁白。
“美人儿,想爷了吗?”
刘鎏娇笑一声,大长腿一伸,勾住了他的腰,带着人滚进了床榻里,伸手去解许劭身上的铠甲:“爷,这衣服上都是灰,还是脱了吧?”
许劭眸光深沉,看着跨坐在他腰上的妖孽,邪魅一笑,敞开了手脚,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那就听凭美人儿安排了!”
刘鎏娇笑一声,抬手松了帷帐,龇了龇牙,朝许劭扑了过去……
殿外的绿腰听着里面放肆的声音,羞红了脸,转头往外走,不远处,看见了她朝思暮想的人,立即捧着手里的酸梅汤走过去,递给萧翎:“萧大哥,这是……我刚煮的酸梅汤,你拿了,和各位大哥一起喝了吧。”
她说话的时候,始终低着头,再不像往日那样眼神痴缠地看着萧翎。
萧翎心下一松,接了酸梅汤,低声道谢:“我替兄弟们谢谢姑娘了。”
他的目光落在绿腰额头上的伤疤上,心中一动,忍不住问:“你头上怎么伤了?”
绿腰低着头,只微微一摇:“没什么。”
她送完了酸梅汤,转头看见那西域美人,惊讶道:“这是……”
萧翎身边一名小侍卫笑嘻嘻地刚要张嘴回答,就被萧翎给踹了一脚。
萧翎讪笑着答:“路上救下的,不大会说赵国官话,回头叫林公公想办法安置了吧。”
绿腰狐疑地看一眼那西域美人,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种,高高瘦瘦的身形,胸和屁股却大,穿着包裹线条的紧身衣服,看着就叫人血脉贲张。
当真是路上救的?
绿腰这才抬头看萧翎一眼,疑惑地转头回了寝殿外。
殿内的动静怕是又要彻夜不停歇了,绿腰的脸红着红着也就习惯了,只是见陈文柠来了,忍不住捂着她的耳朵,将人带着在寝殿外的小院子里坐着。
红袖张罗着粗使宫女准备吃食和烧热水。
刘鎏和许劭这俩没羞没臊的,果真是闹腾到第二天早上才算是停歇了,要了五回热水。
刘鎏累得浑身虚软,只剩下呼呼喘气的份儿了,可许劭还跟饿狼似的奋战着,她气恼地抬手抓了抓,咬上了许劭的肩膀。
哪知道这种微痛的刺激,竟让许劭更加激动了,动作幅度渐渐加大。
两人身下的床榻忽然咔嚓一声,一根床腿竟当场歪了,然后在两人惊讶呆愣的视线里,一点点……一点点地断了!
轰隆一声巨响!
床榻就这样塌了!
许劭急忙抽身而退,抱着刘鎏裹着被子躲进了用绣屏隔出来的隔间里,两人都红了脸。
外面已经天亮了,红袖带人端着洗漱的热水在外面听到床塌了的声音,顿时脸红到了脖子上,转身看那俩粗使宫女,也是个个低着头红脸猛笑。
哎哟哟,真是让人操碎了心的两个人哪。
直到寝殿里传来许劭的声音:“来人!”
红袖才低着头带人走进去,一路目不斜视地将热水和帕子放下,刘鎏惨白着脸被许劭扶着走出来。
“世子妃,今早还去议事厅吗?”红袖忍不住问。
闹腾了一整夜,刘鎏还有精力吗?
刘鎏头昏脑涨,却仍然强打精神点点头:“去还是要去的!桐桐回信了吗?”
红袖摇摇头,随即想起一事来:“方夫人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昨日晚间叫人来传话,说是想跟您一起去理事了。”
刘鎏笑笑,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擦了擦脸,回身看许劭。
他一路奔波,又一夜驰骋,唇色都发白了,眼睛里却还冒着狼光,看着刘鎏心中怕怕的,急忙转身往寝殿外走,到了门口,才红着脸回头吩咐许劭:“你弄坏的,你叫人收拾!”
许劭咧着嘴傻笑,点点头。
刘鎏脸上发烧,去净房沐浴更衣之后,去了前殿张罗早饭,不多时,许劭也披散着头发,换了一身请便的衣服来吃早饭。
见他这样子进来,饭厅里的小宫女们个个红了脸。
刘鎏顿时不高兴了,上前迎着许劭,伸手将敞开的衣领给拢上了,才低笑一声问:“今日要进宫去吧?”
许劭揉揉她的脸,忍不住就低头吧唧亲了一口。
宫女们在红袖的带领下,乖觉地转身离开了。
刘鎏和他坐在一处,慢悠悠地吃了饭,天色大亮的时候,她将许劭送出安陵殿,却在门口碰到了林万成。
他带着人来送今日安陵殿中所需的冰块,看到许劭,立即笑眯眯地问:“老奴见过世子爷。”
许劭点点头,随即想起寝殿里的一团乱麻,见四周没有闲杂人等,于是小声地说了句:“林公公,我与世子妃寝殿里的床榻不甚结识,塌了!你叫人从王府库房里,将母妃当年带来的嫁妆里,那一张沉香木的雕花床运来吧。”
林公公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床塌了”意味着什么,震惊地看了许劭一眼,才憋着笑应了:“喏,老奴这就去办。”
许劭红着脸,装酷地点点头,随即回身去殿内换衣服打算入宫。
刘鎏跟着他进了寝殿,一进殿里,许劭就抬手将身上的薄袍子脱了,露出精瘦的上身来,刘鎏见他比离家时受了些,有些心疼,忍不住问:“这次去西北,事情办得顺利吗?”
“都妥了,至少军田已经收回,后面就是兵部和吏部的事情了,我可以歇一段时间,好好在家陪陪你。”
他光着上身,走过来两手掐住刘鎏的腰,小声道:“咱们在家关起门来,赶紧造个小人儿出来!我可听说了,刘雍那厮已经有儿子了!”
刘鎏:“什么?!”
许劭说完,见刘鎏一脸震惊,就知道坏了,说秃噜嘴了。
刘鎏甩开他的手,直直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刘雍有儿子了?谁生的啊?
许劭摸摸鼻子,赶紧转身去换衣服,腰带却立即被死死地扯住,刘鎏抓着他的裤子,逼问道:“孩子谁生的?”
许劭嘿嘿一笑:“你……你还是亲自问刘雍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劭生怕裤子被扯了,两手不知道该抓哪里,索性一伸手抱住了她,搂在怀里好生揉了揉,低笑着答:“小美人儿,爷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刘鎏明白他不会说,索性从他怀里逃脱出去,立即叫王武传信给刘雍那厮,她要亲自逼问。
上午许劭去上朝,刘鎏去了议事厅。
这一个月,刘鎏也基本不出手,只看着万氏安排府里的各项事宜。
反正万氏都是做惯了的,管家也是把好手,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克扣安陵殿,刘鎏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冲出去和万氏闹僵。
去了议事厅,各殿的管事已经拿着需要办事的条子在等着了。
万氏没看到刘鎏露面是不会开始理事的,正在等刘鎏呢,方氏被婢女扶着,慢悠悠地进了议事厅,看见万氏,两人跟斗鸡似的互相看对方两眼,各自心里暗暗啐一口:贱人!
刘鎏款款走进来,就看到恢复得不错的方夫人,有意给方夫人做脸,当先开口问道:“方夫人身子大好了?恢复得不错……”
方夫人想到自打脸上受伤,她娘家哥哥又被查实了罪名,被发配充军了,娘家没了,她自己又得罪了长宁郡主和太皇太后,这王府里,各殿的宫人们都见风使舵,往常都是躲着走的。
刘鎏却不管别人怎么个态度,照旧时常往她面前送些药材和补品,倒是让她感动非常。
听刘鎏开口问了,方夫人立即笑着答道:“都大好了,还要谢谢世子妃大人不记小人过,送给臣妾的那些芦荟胶和药材。”
刘鎏淡淡一笑,转头看万氏:“万夫人,开始议事吧?”
却是绝口不提让方氏帮着共同理事的事情。
方氏在一边,有些着急,却又不敢当堂向刘鎏讨要理事的权利,只能恨得牙痒痒,看着万氏春风得意地指派府中事宜。
这一日府中杂事不多,只忙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完事了。
刘鎏被红袖扶着,姿态雍容地往回走,身后的方夫人追了上来,急忙说道:“世子妃,那个……臣妾的身子已经大好了,是不是可以……帮着您和万氏,分担一些了?”
刘鎏笑呵呵地看她一眼:“方夫人,这理事之权,如今都在万氏手里,府中上下都是万氏的人,我也实在不好为了您,和万氏闹僵了呀!”
方氏有些傻眼,她被掌嘴之前,还想着将大厨房的采买之权夺过来呢,要是刘鎏不让她理事,岂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万氏吃下这块肥肉?
“世子妃,您之前……”
刘鎏一脸苦恼和为难:“我也很想帮夫人您一把,只是您看,之前您不知道受了谁的撺掇,针对我……我不计前嫌了!可要是为了给您争取管家理事之权,平白得罪了万夫人,以后您要是再受那人的撺掇,针对于我……我,我岂不是冤枉?”
她说着说着,委屈地瘪瘪嘴,当着方夫人的面,啪嗒嗒流下一串眼泪来。
方夫人看得心里一跳,刘鎏本就身形瘦弱,此时脸色苍白,这么一哭,当真是我见犹怜。再一想刘鎏说的话,也是句句实在。
是啊,她之前听信谗言,才陷害绿腰,差点毁了刘鎏的名声。
人家凭什么帮她呢?
方夫人心下略微有些动摇。
刘鎏却笑了一笑,转身就走。
回到安陵殿,她跟陈文柠嘀嘀咕咕说了一番,小丫头立即嘻嘻笑着跑出去,找人闲聊天去了……
还没到晚间的时候,方夫人在自家寝阁里坐立不安,心腹走进来,低声道:“娘娘,奴婢方才在府里,听到有嘴碎的小宫女在背后编排您,可以听了几句,觉得那些小宫女说得也有些道理。”
方氏没好气地问:“说什么了?”
“娘娘,咱们或许是叫那位给利用了,挑拨咱们跟世子妃斗呢!她倒好,躲起来坐收渔翁之利!”
方氏一愣,转瞬皱眉:“我与她也认识十几年了,她是这样背地里害人的人吗?”
心腹低声道:“娘娘,不管她是不是要害您。如今您得罪了世子妃,就算是为了郡王,您也只能去向世子妃讨个好了!”
方夫人原本心里就有些犹疑,她也不是特别笨的人,后院里那些肮脏手段,这些年也用过不少。
略微一想,越来越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利用了。
“走,咱们去安陵殿走一趟。”
安陵殿里,刘鎏正在吩咐红袖开始准备晚膳,见陈文柠回来,笑着看了她一眼。
陈文柠点点头。
不多时,门口守门的宫女进来禀报:“世子妃,方夫人求见。”
刘鎏低笑一声,好整以暇地在前厅里坐了,招呼笑宫女:“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方夫人神情游移不定地走了进来,朝刘鎏恭恭敬敬地行礼:“臣妾见过世子妃。”
刘鎏笑呵呵地摆手:“夫人起来吧,无须多礼。”
方夫人直起腰身,看一眼高高在上的刘鎏,心下忽然想到,这府里刘鎏做了女主子,以后总归是身份上要被她压制一头,倒不如卖个好,也能为许攸讨个好靠山呢。何必为了一个本就不亲近的人,平白得罪了刘鎏呢?
“世子妃,此前臣妾得罪绿腰姑娘,实属被人蒙蔽,臣妾也是以为世子妃身边出现了奸人,为了维护世子妃的名誉,才出此下策,哪知道臣妾愚钝,倒是弄巧成拙了。”
方夫人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刘鎏的神色。
刘鎏坐在凉榻上,低头轻轻摆弄矮榻上铺着的白玉席,但笑不语。
方夫人只得一咬牙,开口说道:“世子妃,那赵氏实在奸滑,臣妾也是被利用了。请世子妃明鉴啊!”
刘鎏心下暗笑:有意图有所求的人,才会被人利用呢。
她露出一脸的意外来:“赵氏?侧妃,赵夫人吗?”
方夫人急忙点头:“正是呢!世子妃,这赵氏自打被抬进门,就一直不大爱出门,可是与臣妾还算有些交情,臣妾也是一时糊涂,听了赵氏闲暇时的胡言乱语,才被猪油蒙了心,与世子妃为难……”
刘鎏一笑:“索性绿腰这丫头命大,我呢,也不惧人言,被人在背后编排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倒也不怎么在意!夫人不必太过歉疚!”
她说完,看着方夫人一脸的尴尬,笑了笑,这才想起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哎呀,夫人怎么一直站着说话?怪我,竟忘了招呼夫人落座了。快些坐下说话吧!”
方夫人讪讪一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却满心不安。
她如今看不大透刘鎏这个人了,整日里笑眯眯的,也没露出过什么狠辣手段来,可就是让她心下有些害怕。
“世子妃,您看……这……”
“夫人既然为我解了疑惑,我自然相信夫人的诚意。明日夫人就去议事厅,帮着我,与万夫人一起掌家理事吧。就是让夫人受累了!”
“不累的,不累的!”方夫人喜得急忙摆手,又表忠诚,“为世子妃分忧,是臣妾的荣幸呢。”
刘鎏点点头,一脸真诚地看着方夫人:“夫人,这府里,我最看中的就是您了!您陪着王爷近二十年,对府里的一应人和物,都最了解,有你帮着我,以后这王府里,我也自在许多!还希望夫人能一直尽心,帮着我才是!”
方夫人一听这话,哪能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心下有些激动了。
刘鎏又道:“万夫人毕竟年轻,有些事啊,还是要方夫人您做主,我才放心呢!”
方夫人眼底的渴望明明白白,看着刘鎏,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说道:“世子妃放心,臣妾一定竭尽全力,为世子妃排忧解难。”
刘鎏笑了:“那就先谢过夫人了。夫人吃过晚饭了吗?”
方夫人立即起身:“臣妾那边还要给郡王准备饭食,就先告辞了,世子妃且歇着。”
刘鎏摆摆手,叫红袖送了人出去。
临出门的时候,红袖将一个小盒子呈给了方夫人,轻笑道:“夫人,这是我家世子妃新得的一副祖母绿头面,因着与夫人亲近,就叫奴婢拿来送给夫人,还请夫人收下吧?”
方夫人顿时大喜,一整套祖母绿的头面,可是价值千金啊。
难怪人都说英国公府有钱,果真是有钱!上千两银子的东西,随手就送了出来。
叫身边的宫女接了盒子,方夫人这下子是打心眼里觉得跟着刘鎏办事不会吃亏了,心满意足地离开。
红袖回身进了殿内,刘鎏正在淡定地把弄手上细长的黄金护甲,见红袖一脸不爽,忍不住笑道:“你这又是怎么?”
“世子妃,这方夫人差点害死绿腰,您怎么还花这么大手笔去收拢她呢?”红袖心下不满,直接整死方夫人不是更省力气?
刘鎏笑道:“方夫人如今没了娘家哥哥做后盾,在这王府里,日子本就难熬!她又不是万夫人那种年轻得宠的,膝下还有个儿子没成婚,你觉得,她最需要做什么?”
红袖疑惑地皱眉想了想,不大确定地问:“靠山吗?”
“宾果!”刘鎏笑眯眯地摸了摸红袖的小脸蛋,“小美人儿孺子可教啊!对嘛,就是找靠山!”
红袖被捏了脸,忍不住小脸微红,被自家主子夸奖,内心很激动呢。
“世子妃,您是收了方夫人做狗腿子吗?”红袖嘟嘟嘴,“真的能相信她妈?”
刘鎏微微一笑:“自然是不能相信的,不过嘛,她有想要的东西,就比较好掌控。你家小姐我比较懒,不想亲自出手去和万夫人抗衡,有方夫人在,咱们也能偷偷懒不是……”
红袖恍然悟到了什么,钦佩的看着刘鎏:“世子妃,你好奸诈!”
刘鎏嘿嘿一笑,捏着红袖的脸揉了揉,门口忽然有人不悦地咳了一声。
刘鎏笑嘻嘻地松开口,朝门口扑去:“爷,您回来啦?”
许劭看着她这狗腿子的小样儿,忍不住笑了:“看上去很高兴嘛!”
刘鎏嘿嘿笑着,将她和方夫人的交锋草草说了一遍。
许劭倒是一愣:“赵夫人在背后挑拨的?”
“方夫人是这么说的,至于事实,还需要探查一番。”刘鎏捏着他的肩,轻声又说道,“宫里忙完了?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暂时没有,陛下给了我半个月的假。”
刘鎏一愣:“这么久吗?”
好歹是兵部的参事啊,能有半个月的假,是不是太儿戏了些?
许劭却是伸手捞过她抱在怀里,摆手叫红袖下去:“都退下吧,叫人将饭食送到寝殿里就好。”
红袖低笑着应了,带着小宫女急忙离开,生怕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
许劭却没有动手搓弄刘鎏,只轻声问:“身上还疼吗?”
刘鎏红了脸瞪他:“你说呢?”
从胳膊到腿,只要有肌肉的地方,都酸痛无比,更疼的是胸!
许劭嘿嘿咧嘴笑了,他倒是餍足,精神满满的样子。
“那今晚就先放过你!”许劭跟她咬着耳朵,在寝殿里头靠头吃晚饭,吃着吃着,就吃到了床榻上。
刘鎏哀嚎:“你不是说今晚放过我吗?”
许劭:“嘿嘿嘿……”
第二日一早,刘鎏起身去议事厅,许劭还在呼呼大睡,她也没有叫醒他,倒是温柔无比地叫人往床榻边放了冰盆,才款款地去了议事厅。
林万成在厅里,一见刘鎏来了,顿时脸色有些尴尬。
万夫人见了刘鎏,倒是笑得分外灿烂:“世子妃今日来得这么早?可是知道世子爷有喜事?”
刘鎏一愣,有些不解地转身看林万成。
林万成白白胖胖的脸上,是尴尬的笑意:“世子妃,世子爷从西北带回一个西域美人,本来叫奴才安排在府里的,可那美人昨晚上竟是自己跑出来,也不知道问了谁,差点就闯进了安陵殿!世子妃,您看这事……”
刘鎏被这一棍子打懵了。
许劭在西北找了美人?她下意识地不相信!
半晌,她才轻声笑道:“那西域美人呢?带上来我瞧瞧!”
林万成朝厅外唤了一声,立即有宫女带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走了进来。
刘鎏的身高在普通女子里已经算高的了,这西域美人却是比刘鎏还要高半头,大胸细腰大长腿,一张脸也是深眸高鼻。
刘鎏以前就很爱看欧美人的脸型,觉得很耐看,如今见这西域美人,连她都觉着妖媚,更何况男人呢?
她心下有些酸,不由得笑容有些僵硬了。
万夫人笑呵呵在一边说道:“世子妃,这倒真是个绝世美人了,哪怕不会咱们赵国官话,不能做一朵解语花,可就这么光是看着,也觉着养眼呢。臣妾都觉着喜欢了!”
刘鎏掐了自己一把,才点点头,看那西域美人:“倒真是个美人!你叫什么名字?能听懂赵国官话吗?”
西域美人官话会得不多,可是能听懂“名字”二字,于是朝刘鎏一笑,僵硬地说道:“名字,毕罗。”
刘鎏点点头,又问道:“毕罗,你会些什么?”
毕罗却一脸懵懂,只朝着刘鎏眨眨碧绿的双眸,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刘鎏心下怀疑,又有些生气,见万夫人笑得明媚,心口火气更盛了,于是朝林万成吩咐道:“林公公,这个美人毕罗,既然是世子爷带回来的,我看着也是个绝世美人,只看一眼都觉得喜欢,索性安排在安陵殿的偏殿居住吧,就算世子不爱看,我看了,心情也会好的!”
万夫人呵呵地笑:“世子妃果真大度,是世子爷的福气呢。”
刘鎏笑眯眯地看她一眼。
方夫人也来了,见了厅上的西域美人,有些疑惑,却是什么都没有问,只坐下来,朝万夫人笑了:“妹妹,还不开始理事吗?”
万夫人昨晚就知道刘鎏答应要方夫人一起理事了,所以今日才看刘鎏百般不顺眼,见了方氏这小人得志的模样,心下更是不悦,只朝方氏扯了扯嘴角:“这不是在等姐姐么?”
方夫人笑笑,和刘鎏对视一眼,随即等各殿管事上来禀报。
刘鎏坐在一边听着,心里却是很煎熬。
等到厅里各处议事完毕,她就带着红袖急匆匆地回了安陵殿。
一进殿门,绿腰过来禀报:“世子妃,世子还在睡着,可是刚才怎么有人带了个长得好奇怪的女子来,说是您吩咐送进来的?”
刘鎏点头,不愿意多说,只问:“人安排在偏殿了?”
绿腰点头,随即看刘鎏的脸色不大好看,忍不住看向红袖,红袖苦着脸,低声说道:“那是世子爷从西北带回来的美人。”
绿腰也黑了脸。
刘鎏深吸一口气,转头吩咐绿腰:“偏殿那位美人,你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能怠慢了。其他的事情,你家世子妃自有计较。”
红袖性子跳脱,忍不住吐槽:“世子妃,您就该叫人把人扔出去,世子爱重您,不会跟您计较的!”
绿腰却道:“人是世子带回来的,要扔,也是世子出手扔。咱们世子妃不能得一个善妒的名声还不落好!”
红袖只得鼓鼓嘴,不说话了。
刘鎏抬步进了寝殿,一进门,就听到许劭的呼噜声。
她顿时来了气,走到床边,看见冰盆里的冰化了一大半,冰水极冷的,索性一抬手端了一盆,很想照着许劭泼过去。
可是端着盆晃了几下,终究是没舍得虐待他。
放下盆,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没骨气,气闷地抬脚要踹许劭。
那厮却翻了个身,呼噜噜又睡得香甜。
她气呼呼地在许劭脸上啪地拍了一巴掌,许劭立即被打得睁开眼,见是她,又放下心来,伸手拉过她,嘟囔一句:“干嘛?”
刘鎏咬牙:“有蚊子!”
许劭低笑一声,倒是没怀疑别的,搂着她就要一起睡。
刘鎏被他抱着,听着他的呼吸声,却渐渐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越来越觉得自己吃醋之时没了理智,如今稍微一想,也觉得,该相信许劭对她的感情。
索性等许劭睡醒了再说。
直到快吃午饭的时候,两人才一起被红袖叫醒,红袖这丫头护主,脸上忍不住就带了些,看许劭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恨不得朝许劭翻个大白眼才好。
许劭洗漱完,忍不住悄声问刘鎏:“你这丫鬟是怎么回事?我得罪她啦?”
刘鎏笑眯眯地看他:“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许劭一脸茫然,摇摇头:“不知道。”
刘鎏放心了些,带着许劭一起去饭厅里用饭,刚坐下,许劭就看到从偏门走进来的女子,顿时虎躯一震。
刘鎏笑呵呵地看他:“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
许劭看着毕罗走过来,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看刘鎏,忍不住告饶:“鎏儿……你听我解释!”
刘鎏淡笑着点头:“好啊,你解释吧。”
许劭苦着脸,说道:“这是我在西北的焦州城里,城守送给我的人!可是我绝对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头!”
刘鎏斜着眼:“没动?那人家千里迢迢跟着你来灈阳城做什么?”
许劭有苦难言,一脸着急地说道:“我启程上路的时候,这女人自己骑了匹马跟在后头,赶也赶不走!我又总不能放任这个一个女子孤身在路上奔走,万一遇上流寇山贼什么的,也……不……好……”
他看着刘鎏圆溜溜眼睛里的不高兴,渐渐不再说了。
刘鎏嘟嘴看他:“那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今天别人把人带到我眼前,说是你带回来的,你知道我心里当时有多难过吗?”
她瘪瘪嘴,眼里有水光了。
许劭哪怕知道她是故意这样,也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心下愧疚,急忙拉过她抱住了:“我错了!”
“真的知错了吗?”
“绝对!真的!知错了!”
刘鎏眼泪汪汪地看他:“那,这个美人怎么安置?”
“随便你!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刘鎏这才高兴了,娇嗔地推开他,又说道:“以后别人再送你美人,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许劭下意识地答:“带回来给你处置。”
刘鎏立即瞪眼:“嗯?”
许劭立即呸呸两声,挺直了脊背说道:“坚决不要!”
刘鎏笑着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毕罗站在一边,看着小夫妻俩打情骂俏,眸光闪了闪,随即走上前,用僵硬的官话朝许劭说道:“我……伺候你……吃饭。”
许劭黑了脸,摆手道:“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吃饭!来人啊,把人带下去!”
红袖立即得意洋洋地过来,扯着毕罗就走。
毕罗不大情愿,一双大而亮的碧眼看着许劭,含情脉脉,满眼不舍。
许劭却专心低头给刘鎏夹菜挑鱼刺,压根没瞧见。 簪缨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