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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关于等待的故事。
陈子鹤的一生大多与等字有关,究其根源,他等待的不过是与唐乐的天长地久罢了。
“小伙子,过桥吧!再不过桥,你就要遭受那炼狱之刑。”孟婆走到他跟前。
陈子鹤淡然地笑笑说:“如果不能跟他在一起,我在哪儿又有什么关系呢?炼狱就炼狱吧!无所谓。”
孟婆无奈地自言自语:“唉!为什么世间有那么多固执之人?”
一年时间已到,陈子鹤被带到行刑台,可是唐乐还没有等到,他怎能就这样甘心。临近行刑,他猛地站了起来,挣脱了行刑之人。
“掌管这里的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为什么活着不能如愿,死了也不能顺遂心意,我自始至终要的,只是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啊!”
冥王驾临刑场,所有人都行跪拜之礼,除了陈子鹤还站在他面前。
“你就是冥王?”
“没错,我是冥王。可我虽是王,也有无奈,我也要遵循这天道规律。”
陈子鹤苦笑着。“天道规律?定下这规律的又是谁呢?我陈子鹤只有一辈子,不想浪费在不违背规律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冥王激动地回应道:“因为如果不遵守规律,就要受到惩罚!你想要的爱情本来就是错的,今生不能得到,来世亦是如此,你还不明白吗?”
陈子鹤懂了,原来不论到了哪里,他和唐乐之间的爱情都是不能见光的。即便他们不想见光,也会有人残忍的将这份爱暴露于阳光之下,然后撕碎它,蹂躏它,践踏它。
“我不明白,永远都不会明白。我爱一个人,不会在乎你们所谓的自然规律,天道纲常,只会在乎能不能跟他一生一世。”
冥王叹息了一声,他以为这世世代代,早已看破红尘,尘世之事,大多是人的执念太深,归根结底,是欲望作祟。但是这一世遇到了陈子鹤和沈寒瞳,让他原本平缓的心重新焕发生机,他甚至怀疑自己深信不疑的天道秩序的正确性。几千年前,他也曾经爱过,不服过,但是他和他们两个不同,他最终臣服了。
“陈子鹤,虽然我没有办法改变你的命运,但是我祝福你,也欣赏你的做法。人来这世上走一遭,管他什么秩序不秩序的,只要无愧于心就好。”
这是几千年来,冥王第一次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以前,他总是站在上帝的角度劝说别人妥协。今天,面对陈子鹤,他说不出来。
大臣提醒冥王道:“冥王殿下,行刑时间已到。”
冥王拍了拍陈子鹤的肩,无奈地远去。
就在陈子鹤即将跳下去的前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嘶哑且焦急。
“子鹤,陈子鹤,我来找你了!陈子鹤……”
陈子鹤回头,唐乐跑得大汗淋漓,一看到他,便兴奋地向他招手。可惜陈子鹤的时间到了,他终于在最后一刻等到了他,却没有福分跟他再多待一段时间。
“行刑!”官员喊了一声。
陈子鹤被两个阴兵押到了炼狱边缘。唐乐眼看着陈子鹤就要被推下去,就是跑不到它身边。
“陈子鹤,你等等我,求你了,别丢下我!”唐乐疯狂地跑着,跑着跑着,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乐乐,别怕!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会再次回到你身边!等着我,等着我!”
陈子鹤在唐乐眼前被推到炼狱之下,唐乐感觉全身的力气都丧失了,他就趴在地上,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嘴里喃喃自语:陈子鹤,我会一直等下去,我唐乐绝不屈服。天意不让我们在一起,我偏要违背这天意。
冥王走到他跟前,将他扶了起来。
“遭受了炼狱之刑的人,是永世不得超生的。我奉劝你莫要执着。”
唐乐没有回应他,径自转身,地上,有个木头雕刻的人偶,就是它刚刚绊倒了唐乐。唐乐俯身捡起他,那个人偶的样子跟他一模一样。他紧紧握住那个人偶,他知道,那是陈子鹤留给他的。
来到奈何桥头,这里就是陈子鹤苦等一年的地方。
“看来,他等到你了?”孟婆看到唐乐手中拿着陈子鹤雕了一年木雕。
“婆婆,您认识陈子鹤吗?”
“过去的一年,那个孩子每天都在这里等你,手里拿着个木雕,他说他要世世代代记得你的模样,所以就每天雕一点点,每天都回忆很多遍你的样子,足足回忆了一年。”
唐乐久久盯着手中的木雕。“为什么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我一生追求的不过是个一生一世。”
“孩子,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身共枕眠。有的时候一生一世是要用几世努力换来的。”
遭受炼狱之刑,永世不得超生。这就意味着,唐乐生生世世再也不能再见陈子鹤。没有了他,他也不愿独活。
他颓废地向炼狱之涯走去,手里紧紧攥着陈子鹤最后留给他的木雕。
冥王正准备就寝,宦官火急火燎地跑到寝殿禀报:“冥王殿下,有个叫唐乐的阴灵跳入炼狱之涯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冥王什么也做不了,细数着数千年来,唐乐是第二个主动跳下炼狱之涯的人。
他这一跳勾起了缠绕冥王千年的往事。他欠那个人,并且永远还不清。
千年之前,他还只是个小小的鬼探。帮助冥王收一些找不到归处的阴灵,他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去,再干个几年,他会升为这里的官员,萧卿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命运。
萧卿本是个庶出少爷,被嫡出的哥哥残害致死,他无依无靠地飘荡在世间,冥王当时正在收魂,遇到他被几个怨灵欺负。怨灵们是畏惧鬼探的,因为像他们这种死后没有去处的,多是生前做尽恶事,这样的阴灵是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他们自然不愿意被收,反倒在尘世乐得逍遥。
“鬼探来了,鬼探来了……”
那几个恶灵一见到冥王立马落荒而逃,冥王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三下两下就把他们收了。
萧卿盯着眼前这个拥有美丽眸子的男子,问:“你也要把我收了吗?”
萧卿的声音好听极了,他的容貌也美极了,美到冥王分不清他是男是女,美到他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求你不要把我和他们装在一起,他们会欺负我。”
冥王这才回神。“放心,不会的,你就跟着我吧!以后我保护你。”
“谢谢你!”
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冥王摄魂,身边总跟着一个阴柔的美男子。
这事很快被当时的冥王知道,两人很快被抓到冥殿。
“大胆鬼探,本王让你摄魂,你都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搅得我这冥界秩序大乱。许多阴灵怨声载道,说我这堂堂冥界的鬼探跟阴灵混乱不清啊!”
冥王知道,冥界的惩罚一向严重,这次的事,萧卿轻则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重则就是遭受炼狱之刑,他怎能忍心让他受此重刑。
“冥王,您要惩罚就惩罚我吧!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忍心收他。”
冥王大怒,他本想保他,没想到他竟然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头上。“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这狐媚之人迷惑了你?”
“是,是我迷惑了他。冥王,您治我的罪吧!”萧卿抢先说。
“好,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
萧卿就要被拖走,在迫在眉睫之际,现在的冥王做了一件让他悔恨千年的事。
“冥王,您错了,大家都错了。我今日当着三界众神发誓,我从未对萧卿有过任何逾矩之想。如果冥王不信,我愿亲自押他入十八层地狱。”
冥王答应了,萧卿的心也死了。途中,他有意放走萧卿,萧卿不走,只问了他一句话:“今生今世,你爱过我吗?”
“我是鬼探,你是阴灵,你说我爱过你吗?”
“是不敢爱,不能爱,还是不爱?”
伴着回忆,冥王的泪水浸湿枕边。当时,他没有回答他。萧卿只是会意地点了点头,眼神空洞地朝前走着。
冥王以为他是放走了他,没想到,是永远失去了他。他只是走了几步,萧卿便一跃而起,跳入深深的炼狱之中。
从此,他成了下一任冥王,一做就是千年。千年来,再也没有谁让他动心过。
不是不敢爱,不能爱,更不是不爱,而是不会爱。冥王望着暗黑的星空,他曾经以为让对方安好就是最大的爱,但是他今天似乎突然明白,相爱的人如果不能在一起,根本就没有爱这个字。
那个暗黑得没有一丝光亮的夜晚,冥王纵身一跃,跳入了炼狱之中。那一刻,他浑身轻松,再也不用背负着愧疚之情活下去了。
冥王陨落,冥界一下子乱了,也搅乱了炼狱之下的世界。冥王用自己的所有能量震破了炼狱,炼狱之中残破的灵魂都重新集聚在一起。
整个冥界被一抹刺眼的强光照亮了半边天。那些跳入炼狱之中的洁净灵魂全都复原了。冥王也变成了当年那个小鬼探的模样。
“子鹤!”
唐乐泪如泉涌,兴奋地冲到陈子鹤面前,紧紧抱住他。
“陈子鹤,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唐乐只爱你一个人。”
一旁的冥王和萧卿久久对望,唐乐和陈子鹤疑惑地看向两人。
冥王先朝萧卿走去。“萧卿,你愿意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吗?”
萧卿没有回答,显然,千年来,冥王发过的誓言还无法在他心中抹去,他说过,他从未对萧卿有过非分之想。
陈子鹤和唐乐朝两人走去,唐乐调侃冥王说:“看来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呀?你爱而不得,也没必要让别的恋人无法在一起吧?”
“好了乐乐,别说了。”陈子鹤提醒他。
两人看出萧卿对冥王似有介怀,决意帮帮他们。
“喂!美人老兄,人家为了你王都不做了,就算他之前有什么不对,你就看在这次他为你做这么多的份上,原谅他吧!”唐乐没把自己当外人,对萧卿称兄道弟。
“他是为我做了许多,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了。”萧卿淡然地转身走去,三个人追上他,不知道他要走去哪儿。
冥王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唐乐忍不住提醒道:“你闷葫芦啊你,还不上前去劝劝他?”
“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他,他不会原谅我了。”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我可以帮你去劝一劝,作为你帮了我和乐乐的答谢。”陈子鹤追上他,将他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当年,他也曾经对不起过别人,他能体会到冥王的心境。
“你知道吗?我也曾经狠狠地伤害过我的爱人。我因为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任务完成后,一声不响地离开他。我以为离开他就是爱他最好的方式,可惜我错了,大错特错,他一直等着我,等了我很多年。后来我就告诉自己,绝不再辜负他。”
“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可惜他不是你。”
“你不试着原谅他怎么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给他一次机会吧,在还能爱的时间。”
陈子鹤的话触动了萧卿的心弦,在还能爱的时间,是啊!他们哪里有那么多时间?
突然,一道闪电刺亮了几人的眼睛,随后就是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冥王逆天而行,注定要受到惩罚。
天空中响起天帝浑厚的声音,如同审判一般。
“冥王,你可知道违背这天地秩序是要受到惩罚的?”
“我冥王来到这世上走一遭,但求无愧于心,我爱萧卿,当初的鬼探也好,现在的冥王也好,不论何时,我爱萧卿都不会改变。”
冥王的身体渐渐变得虚无,变成一团白气消失在空气之中。
萧卿微笑地久久望着已经消失了的冥王,不久之后,他的身体亦化作一团散沙,随风而去。
“天道自然,自有规律。”天帝留下一句话离去,冥界恢复了往日的样貌。
陈子鹤和唐乐来到奈何桥边。
“来,喝完孟婆汤,前尘往事,烟消云散。”
两个人终于如愿以偿,共同喝下那晚汤。
孟婆目送着两人消失。
“下一世,愿你们如愿以偿,形影不离。” 形影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