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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湫儿与裴司清在“绒雪居”不欢而散之后,自己飞身出了裴府,到了宁遥城的街上四处游荡着。
她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来她知道自己对裴司清还是有感情的,而来她也感受到了裴司清的示好。
说实话,在听到裴司清在四处寻找自己的时候,品湫儿的心里的确有几分激动。
可是冷静下来想想,她却觉得自己可能又一次想多了。
裴司清是商人世家的公子,做事自然是有来有往,她帮着陪家人医治好了裴司茗,而裴司清又误会了她,在欠了自己一个恩情的同时,又对自己有几分愧疚——
品湫儿想,大概是因为这样,裴司清才一直想着要找到自己,然后再给自己一些补偿吧。
经历了被误会的这件事,品湫儿再也不想好了伤疤忘了痛,她不想再次一厢情愿地误解了裴司清的意思。
也许自己的师父现在有什么小算盘,可是品湫儿却不以为意,她决定好的事,向来难以改变。
自己上次离开宁遥城之后,便再也不想踏进宁遥城来,现在来的人,是玉兔儿,不是品湫儿。
品湫儿乱走乱逛着,忽然就看见了面前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夏小满和周梓齐。
品湫儿的眼里瞬间闪过了兴味。
她在尧山上时,就听周梓齐说对他夏小满有意,而品湫儿也好好观察过了,周梓齐是个正人君子,而且到了现在还是个洁身自好的,身边并没有小妾通房。
而且陶普老人都说了,这周梓齐便是夏小满日后的夫君,品湫儿也就更加认可了周梓齐这个人。
品湫儿原本还想着,这次来到宁遥城,要暗中帮着夏小满和周梓齐牵线,没想到这周梓齐倒是个手脚利落的,现在就将夏小满约了出来。
品湫儿悄悄将身子隐在了一个胡同里,暗中观察着夏小满和周梓齐。
夏小满和周梓齐两人并排走在街上,夏小满的腮帮子还鼓鼓囊囊的。
夏小满似乎是生气了。
品湫儿凝神听着夏小满的声音。
“你快说,这玉兔儿是不是就是湫儿?”
周梓齐则是抹了一把冷汗:“我并不知道你口中的湫儿是谁。”
夏小满瞪了周梓齐一眼:“你不知道湫儿是谁,那你告诉我,这玉兔儿的真正的容貌是不是并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周梓齐犹犹豫豫,不敢回答。
他在尧山上时玉兔儿就与他商量好了,不能讲她易容一事泄露出去,玉兔儿和她的师父陶普老人对自己有恩,自己不能轻易失信。
夏小满见周梓齐沉默不言,更加火冒三丈:“周公子为什么不说?”
周梓齐虽说也是久经商场的老油子,平日里口才一流,可是遇见了夏小满却不自觉地有些词穷:“我。我——”
真是麻烦。
周梓齐在心里暗道了一声。
原本他接到了夏小满的邀请,心里还暗自欢喜,怎么会知道一见面,这夏小满就问自己这么多没法回答的问题。
周梓齐出了一脑门冷汗。
除却了他受伤这件事,刚才他已经将自己在尧山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夏小满。
本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却没想到夏小满精明的很,上来就问有关玉兔儿容貌的事情。
夏小满继续说:“你不告诉我也可以,我知道,这玉兔儿真正的样子好看极了,清丽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凡间女子,周公子,你说我说的可对?”
周梓齐神情有些恍惚。
夏小满跺了跺脚,声音忽然柔和了下来,软软说道:“这玉兔儿很有可能是我的闺中密友,因为我的闺中密友的师父就是陶普老人。她的真名既然你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你,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将玉兔儿是不是易容的这件事告诉我,好让我确定一下,这玉兔儿是不是就是我的闺中密友。”
周梓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夏小满一直缠着自己问一些有关于玉兔儿的事情。
这时夏小满澄澈透亮的大眼睛里隐隐含上了泪水:“你不告诉我,莫不是信不过我夏小满的品行,怕我将这件事说了出去。”
“不是不是。”周梓齐慌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夏小满的神情更加地哀怨了。
品湫儿在旁边听着,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这夏小满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大了,之前还是个实打实的泼妇,半年没见,软硬兼施的招数就学会了。
品湫儿施施然到了两人的面前,对着夏小满说道:“小满,你别为难周公子了,是我。”
夏小满一看见品湫儿来了,哀怨的神色瞬间没了,脸上欢欢喜喜地,她上前抱住了品湫儿:“我就知道是你,在药店旁边看见了戴椎帽的那个人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是你了。”
周梓齐在一旁看着相拥的两个女子,隐隐有些不快。
品湫儿笑了:“没想到我换了一张脸,还是能被你认出来。”
夏小满嘟了嘟嘴:“咱们两个的交情,你就是化成了灰了,我也还能认出来,只不过,这次来到宁遥城,你又没有第一个来找我——”
品湫儿见夏小满又要出口指责她,赶紧接话说:“这次来宁遥城,本意是为了帮着周公子友人的妹妹治病,我没意料到周公子的友人便是裴司清,更没想到自己的师父会去裴府做客,我本来不想在宁遥城逗留,也就没能第一时间找到你。”
夏小满勉强原谅了品湫儿,睨了一眼周梓齐,道:“看来你也不是一个草包啊,帮着我把湫儿找来了。”
“湫儿?”周梓齐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品湫儿看着周梓齐蹙起了眉毛思索的样子,心里暗道一声不好,立刻转移话题说:“小满,现在我饿了,咱们去临江仙吧,你给我烧菜吃。”
夏小满欢快地点了点头:“好。”
周梓齐赶紧跟上了两人,道:“我也去。”
夏小满看了周梓齐一眼:“我不想做菜给你吃。”
周梓齐颇感受伤,可怜兮兮地说:“小满姑娘小时的食客一直只有我一人,现在小满姑娘厨艺好了,怎么就将我这个当初试吃的人给忘了。”
这时夏小满顿住了步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梓齐:“你是说,当年那小胖子是你?”
周梓齐含笑点了点头:“正是在下。”
夏小满越发地感觉难以置信,杏眼瞪得溜圆:“居然是你。”
夏小满松开了拉着品湫儿的手,走到了周梓齐的身边,前后左右转了一整圈儿,停下来道:“你怎么长成现在这种样子了?”
周梓齐的嘴角扯了扯。
虽说他知道自己的容貌不及裴司清,可是好歹也是个俊秀的青年,怎么现在他在夏小满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满眼的嫌弃?
周梓齐忍不住道:“现在的样子不好吗?”
周梓齐有些战战兢兢,怕被夏小满否定。
夏小满嘟起了嘴唇,眼中带了几分品评的意味。
“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个结结实实的小胖墩,怎么成了现在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啊?”
夏小满有些困惑。
周梓齐的嘴角再次扯了扯。
男大十八变。
这个理由可以吗?
稳了稳心心绪,周梓齐道:“我现在这幅样子,算不上弱不禁风吧。”
“怎么不是弱不禁风。”夏小满伸出了两根手指,戳了戳周梓齐的胸膛,再道,“你看看你看你看,身上根本就没什么肉,你是不是又受到你娘亲的虐待了,来姐姐罩着你,跟着姐姐,上临江仙吃肉去。”
品湫儿终于忍不住扯了扯夏小满的衣袖。
这夏小满,说话是越来越百无禁忌了,就算品湫儿在山中鲜少与人打交道,也知道不能随便说以一个男子瘦弱。
也不知道万琬姨母是如何放心地让夏小满在临江仙掌勺的,有时候还直接将临江仙的生意也交给她。
周梓齐深呼了一口气,想解释什么,却发现夏小满现在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温柔。
这种神情,小时候的他就见过,一直没有忘记过。
周梓齐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动得很快,一时间忘了反驳。
而夏小满看见周梓齐这样呆呆傻傻的样子,更是忍不住出口骂他:“你来临江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也不来认我,小时候你消失了那么久,我还一直在找你,谁知道你从一个胖子变成了一个瘦子。”
周梓齐闻言有些激动:“你一直在找我?”
夏小满点了点头:“好歹我也喂了你一年,让你长胖了好几斤,就算是阿猫阿狗都得有感情了,只是谁想到,你不仅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还硬生生地将我给你喂出来的肉给减了下去。”
夏小满十分不爽。
当年她在街边遇到了一个哭泣的小胖子,将那小胖子带回了临江仙。
那时的临江仙还是个小小的饭馆,根本就没有现在的规模,而万琬也不准夏小满自己下厨做东西。
不过夏小满似乎天生就对炉灶有兴趣,每次总会偷偷溜进后厨,看着那些做菜的师傅,暗自学些手艺。
天长日久,夏小满也学会了几道菜,可是毕竟是个小丫头,做出来的东西欠些火候,所以夏小满不敢找人帮她试吃东西。
而这路上捡到的孩子,就成了夏小满之后很好的试吃的对象。
夏小满从这个小胖子那里,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赞扬。
后来夏小满和小胖子约好了,每天的正午时分,小胖子就要到临江仙来,试吃夏小满在前一天晚上做好的东西。
渐渐地,两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熟稔,夏小满也知道了这个小胖子有一个苛刻的娘亲,小胖子的娘亲嫌弃小胖子的身材,所以每天都会让小胖子饿肚子。
夏小满立刻就是满怀的心疼。
夏小满看到过自己的爹爹在狱中饿的形销骨立的样子,夏小满在那之后,看不得别人饿肚子,不喜欢瘦削的身材,反而喜欢那些圆滚滚的东西。
所以夏小满越发钻研起了厨艺,做出来的东西渐渐也合了万琬的心意,万琬还让专门的师父来指导夏小满。
可是没想到,夏小满与小胖子相识了一年之后,小胖子突然没了踪影。
夏小满好像忽然之间少了个弟弟,落落寡欢了一阵子。
这时周梓齐听见夏小满还在自称姐姐,眉毛就是无奈地微微动了两下。
“小满姑娘,其实,我要年长于你。”
周梓齐无可奈何地对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姑娘说道。
夏小满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的年纪比我大?怎么可能,当初你是要比我矮的。”
夏小满再次围着周梓齐转了一圈:“难道说,你少了的那些肉,都用来长了个?”
夏小满若有所思。
品湫儿看着这两人的互动,颇感有趣。
怪不得这周梓齐会喜欢上夏小满,原来是幼年时便与小满相识。
旁人可能说夏小满是个泼妇,可是品湫儿自己却知道,夏小满是难得的赤子之心,对着自己关心的人,向来是掏心掏肺的好。
周梓齐听着夏小满的结论,额头上隐隐露出了黑线。
这让他怎么解释?
这一趟北上,自己的生命垂危的时候,脑海里面想的便全是夏小满。
自己当初赖在夏小满身边,看着夏小满的世界中只有自己,幼年的他不懂情爱,只是在暗自里默默欢喜。
后来自己每天中午都会偷偷溜出府的事情被娘亲发现,娘亲再也不允许自己出府,还派了好几个小厮看管自己,所以自己才会突然和夏小满失去了联系。
而自己长大之后,渐渐没了小时候的样子,周梓齐怕自己贸然与夏小满相认的话,却得知夏小满早就忘记了自己。
周梓齐不想得到这样的答案,所以一直隐忍着,用周梓齐的身份到临江仙吃饭,看着夏小满如今已经娇艳得如夏日的木棉,出落成了君子好逑的样子。
周梓齐渐渐意识到自己对夏小满的感情,可是却要北上、
北上的时候遇到了流匪,周梓齐受了伤,受伤的时候,周梓齐满脑子都是夏小满。
他想的是,若是有机会再见到夏小满,他一定要告诉她,自己就是当初那个蹭吃蹭喝的小胖子。 清湫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