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师太御五夫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箴倾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周围一片白茫茫，心中突然生起恐惧，不是对死的恐惧，是对天地造化的敬畏。任你再有什么本事，于天地间不过一粒粟，上天冷冷地看着万物，你与那些被埋在雪下的枯草没有任何分别。
“我能活到现在，大半也多亏了你呀……”事到如今，箴倾终于肯承认这个事实。
“但我却又害了你。如果，当年我没有逼你入宫，又或者，我没有上书推荐欧阳古辰……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让你安度余生……可是我……”
“从前的事就不要提了，你也救过我许多次。至于古辰……就算你不推荐，他也会请命的。他一直在为白王做事。那次，本就是说好了他要佯装失败，让寒凌的大军长驱直入的。不然，以他的经验，是不会轻易进入那容易被人伏击的山谷的。”箴倾道。
“可是白王背叛了他，或者说不需要他了，所以……”
“是的。”这也是欧阳古辰临终前告诉箴倾的。直到箴倾自己领兵上沙场，她才稍稍能够体会，欧阳古辰当时因自己一时糊涂轻信白王，失去那么多视若手足的士兵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那么说来，寒凌与白王早已暗中勾结……”华沧行道。
“不过不知为何，寒凌似乎突然改变了进攻的计划。人嘛，不过为各自利益而已，不要用‘勾结’这么难听的词……”
“你心里向着他。”华沧行有些不悦，摸索着将箴倾身上的裘衣，为她裹得紧些。“咳咳咳……”
“我心里也向着你呀……”箴倾脱口而出。此时的她连抬手的力气也没了，只好眨了眨眼，试图弄落敷在眼帘上的白雪。
华沧行的裘衣已经给了箴倾，此时在这雪地里冻得嘴唇发紫，心里却是暖暖的，从未有过的温暖。“我还能记得你小的时候……”
“是不是很可爱？”箴倾问道。
“一点也不。”华沧行立刻反驳。“当时我恨不得掐死你，总是没完没了的哭，那哭声怎么藏都藏不住，幸好没有招来追兵。你的眼睛乌黑圆溜，看谁都是一样。眼里没有厌恶，没有畏惧，也没有同情。那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当年没杀死我？”箴倾轻笑。
华沧行嘴角翘了翘，却慢慢的陷入了回忆。
突然发现自己在箴倾的眼中与这世上的人没有任何区别，小小的华沧行却没有感到开心。小小的华沧行总是各种去吓唬那还在襁褓的婴儿，可是小女婴完全没有被吓到笑得很开心。而华沧行在小女婴眼中依然与别人没有区别。
女婴慢慢长大，他偶尔会去看她。混在长长的香客队伍里，借故在寺内走一遭，远远地看她一眼。他见过她顶着经书跪在小小佛堂里，见过她掠过树林抓兔子，见过她领着弟子上课的时候盘着腿打盹……
明明背负着那样的身世，为何她就能如此逍遥。华沧行慢慢就生了打破她平静生活的念头，他很想看看箴倾慌乱害怕是什么样的表情，他想让自己在那个女子眼中跟别人有所区别。
华沧行没想到，如今慌乱的竟是自己。雪下得越来越大，寒风削皮刮骨。华沧行的双腿已经没了只觉，只是机械地往前走。在这漫天大雪里，他根本找不到方向。
“其实，在凌云寺初见你时，一身白衣，五官俊美，轻而易举至我于被动，也是足以让十六七的少女心动的。”箴倾趴在华沧行背后，歪头看着他侧面俊美的轮廓。
“你是说你那时心动了么？”华沧行笑问。
箴倾觉得有些累，将脸贴到华沧行背上，轻轻笑道：“那时是恨不得一剑杀了你。”
华沧行也笑了，边笑边咳嗽，脚步有些踉跄。
“放我下来吧……”箴倾幽幽道。
“我放不下。”华沧行继续往前走。
箴倾叹了口气，道：“有时候真觉得对不起你。”
“就当我在还债吧，我当初一时私念，改变了你的一生。”华沧行道。
“就只有还债么？……当时在云器庄，你不是说已经还完了么？”箴倾暗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去逼问那早已知道的答案。但是，此刻，她突然很想听人亲口说出来。
“想知道为什么么？”华沧行道，“你不是凡事都喜欢弄得清清楚楚么，等下个月月圆的时候告诉你。”
箴倾明白华沧行的用意，嘴角翘了翘。“虽然我曾经恨你随意改变了我的生活，但是……也许这就是宿命……虽然不愿承认，但是知不道何时起，我开始依赖你。我就像个孩子任性妄为，因为我知道，你总会站在我身后，替我摆平那些细枝末节，甚至在我搞砸后替我收拾烂摊子……”
有些话不说，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说。
箴倾的呼吸越来越弱，喘着气在华沧行耳边道：“谢谢你……”
华沧行低着头，拖着腿继续前行，咬着牙，却故作轻松道：“谢谢算什么，就这么一句话么。要谢谢总要有些诚意吧，至少也要以身相许啊。”
“下辈子吧……”
“不要，我就要这辈子……你欠我的……”华沧行道。
箴倾实在没有多少精力了，笑道：“你这人真……真无赖！刚刚……不是还说是你在还债么……怎么……转眼就成我欠你的了……”
“你不是跟我道谢么？不欠我的怎么会跟我道谢？既然欠了恩情就要回报的。”
“没力气跟你争……”
听得箴倾声音越来越虚弱，华沧行心里一点点往下沉，身体已经被冻僵，只有双腿仍然在缓缓地往前迈，这该死的地方。两人已经被飘雪盖住，远远看就是一个会移动的白色雪团。突然，雪团融入了地上的积雪中。
箴倾勉强睁眼看着跌倒几次才爬到自己身边的华沧行。箴倾知道华沧行的眼睛已经被这一片雪白弄得看不清东西了，再走下去也不过徒劳。
“我们成亲吧……”自己欠华沧行的太多，在这人生的尽头，希望能做些补偿。
箴倾突然想到了无痕，心里一阵叹息。箴倾谁也不想亏欠，偏偏却对谁都有所亏欠。
华沧行摸索着抱起箴倾，只道了一个“好”字。 师太御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