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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疼痛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身上的伤不足以要了我的命,而作为伤兵回营后,军医会要了我的命,我全家的命。
九皇子的死早已让随行的官兵发了疯,大部队已向前追去。我拔去腿上的箭,做简单包扎。再一点一点拔去肩头的箭,用一只手拿随身的包扎带按着。多年战场的出生入死,让我早已对痛觉不再灵敏。我强撑着精神,等着随军的军医队伍到来。
我不去看向九皇子倒下的地方,甚至对自己的软弱有些发怒。战场生死看了这么多,竟然还乱了心神,差点害死自己。
我这么些年小心谨慎,回想之前放纵自己去关心九皇子,实在是大意。他们天子皇臣与我有何干。
但不看九皇子我也知道,铁箭威力之猛,即使及时医治,恐怕他也无力回天。
虽然打了胜仗,整个军营却是死气沉沉,来抬我和其他伤员的新兵个个垂头丧气。我的伤并不严重,我也自己做了处理,很快我就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虽然已入秋,但天气还是闷热。九皇子的棺椁很快往京城运去。大营内的军民个个提心吊胆,在这死了一个皇子,不知陛下会如何发落。
我闭眼在营帐内养伤,听着其他人议论着。心想,这九皇子战死,要是陛下怪罪,那首当其冲必然是刘矮子和各位将军,手下的士兵级别越低应该就越安全。我这个十夫长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这战场上的暗箭实在蹊跷,看起来完全是冲着九皇子而来。若仔细思量,敌方似乎清楚我们的战局部署,这细思极恐。我不敢往下想去,这也不是我这个小兵该想的。
这一仗后,西渠元气大伤,屯兵献降。军营里都约莫着陛下必定不同意,这死了一个皇子必定还得开战。可是,出乎意料,陛下并未马上与西渠开战。收下西渠进献的马匹珠宝,一声未吭。西关提前进入了歇战期。
西关十月便入冬,此时歇战也说得过去,要是真冒雪开战,吃亏的反而是我们。嘉帝没有下任何懿旨,谁也不清楚他的想法。而九皇子的死也没有任何人受到处罚。
既是歇冬,我也有时机养伤。虽是轻伤,却也伤到了筋骨,拖拖拉拉半个月才利索。期间程虎将军也不见人影,我也乐的没人滋扰我。
这次这金蝉脱壳的计策没有成功,在军营又得荒废一个冬天。我给家里写了几封信,也没有得到回信。
西北的夜极其清冷。我躺在雪地上看着天上的星辰。
以前在家乡,夫子教过我很多辨别星辰的方法。我参军后时常偷偷溜出营帐,看满天繁星。
行军有太多的生死,太多的残酷,若不能静心定下心神,我怕我会迷失自己。若是因为杀戮迷失了心智,那离死也是不远了。
而看星辰能让我回想起以前在家乡随夫子念书的光景,不至于乱了心神。
可是自从九皇子被射杀在马背上之后,我看星辰却时常想起那天的光景。有时午夜梦回,总能看到那一双染血的美丽眼眸。多少次梦醒一身冷汗,想救又救不了的无力感让我一夜无眠。不得不感叹,多美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死在了残酷的战场。
冬去春来,塞雪消融。未至三月,军营却传来一个消息,让我为之一惊。陛下派了三皇子来西关。而更惊的是,三皇子却也是商妃的皇子。商妃有两个皇子,一个三皇子,一个九皇子。九皇子已故,却又派唯一的皇子过来参军,这陛下的心狠天下皆知,没想到商妃的心却心也够狠的。
这几日我见到京城来的使者进进出出,而林矮子的手似乎从去年便落下了病,时常抖抖抖抖。
入春,我严格训练了手下十几个新兵。这三皇子一来,必定也是要开战的。其实大家都知道,三皇子来不来这西渠肯定是避免不了战祸。而我们保命却是最要紧的。
虽然陛下没有怪罪,但大营里的官兵训练也更加刻苦。又来一个皇子之后,更是发了疯似的。而我,又得琢磨逃脱之计。寄回家里的几封家书一直没有回应,看着西关兵荒马乱,我不禁开始担心起来。趁此次开战,一定得逃脱出去。
这次,我未被选中组织什么亲卫队,真是谢天谢地。目前打一场胜仗,守护三皇子才是重中之重。
三皇子我也只近距离见过一次,与九皇子面容有相似,但气质却大为不同,也有可能是一直穿着军甲的缘故。三皇子更像陛下,当然我也是听旁人所说,眼见却也是。
九皇子芙蓉面容,湖瞳秋眸,据说像极了商妃。而三皇子却是更加冷硬一些,挺鼻薄唇,虽然一双眼睛和九皇子相似,但眼梢微吊,显得凌冽,和九皇子的风情完全不可比。
纵然他三皇子也有万般风情,我却再也不敢多看多想。之前就是对九皇子关注了太多,才导致我差点丢了命,现如今还常常做噩梦。
我继续贯彻着我之前的少看少听多想方法,降低存在感,继续思考逃脱之计。
尽管我心里已经演算过了万万遍逃脱之计,可还是出了意外。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让我无语望天,泪流满面。
右督蔚毕竭毕将军将我和其他百夫长拉入大营,告知十日之后随他偷袭西渠大营粮草。我只是百十夫长,偷袭西渠首将的任务也不会交给我,却也告知了行军计划。此次我们偷袭不成功便成仁。
毕将军不愧是军中最有说服力的将军。士兵被他说的群情激昂,誓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而我忧心忡忡。这简直是去送死。我盯着天空繁星失眠了几晚,推算了各种情况之后,觉得这也可以说是一个契机。偷袭小队人少,变化多,若我在之中逃脱,危险度比在军队中逃脱低许多。
心下有了主意,我便日日思索,心内定下计策。
十日之后便是三月十六,我们整装上马。准备夜袭西渠。西渠大营距我们有二十里路,而到达大营外三里树林后休整,入夜偷袭。
悄声赶路一天后,我们埋伏在林中。这片树林繁茂,深不见边。之前我就研究过此处林地,发现若向东北穿过这片林子,最多四五日脚程便可到达西关城。我之前就定下追剿西渠后,脱身后,在林中等一切稳定之后,便逃亡西关城混进关内。
而此次,我依然需要在逃脱之后藏身此处。我仔细观察了下,林地繁茂的很,隐蔽性特别高,只要我往深处在藏一些定能逃脱。
期间探哨杀了几个西渠哨子之后,汇报一切按计划行事。
只等入夜。
天一黑,我们换下浅色行军服,换上一袭黑衣。兵分两路,一路偷袭首将大营,一路偷袭粮草大营。
三更鼓一响,我们偷袭守夜兵,直奔军营最后方的粮草大营。很快,前方便传来了首将遭袭的消息。西渠大营乱作一团。正待此时,我们加快步伐,潜入粮草营。
我说这是送死不是瞎说,这等前方发现偷袭,虽然兵力前调,但必然会调动守粮草的屯兵。但若不先袭首将,我们又可能被全部兵力团团包围,而如果偷袭首将成功,却是极好,而偷袭的小队极有可能全部丧命。
果然我们点火没几处,便听到大队人马之声。按军令,必须得点火过半才可撤退。而军令队对于我这马上准备做逃兵犯死罪的人来说,毫无意义。
我从进入大营之后便闪身向暗处,半脱夜袭服,系在腰间,只待时机,心如擂鼓。
很快粮草大营火光冲天,我方人马也与西渠士兵交上手。大队人马马上赶到,我必须在这一刻之间做好逃脱的准备。我身形闪动,将夫子给我的匕首握在手中。将自身身份名牌快速与死去的将士做交换。杀掉两个西渠兵后,拔掉西渠的军帽,向外奔去。西渠大营乱作一团,趁乱逃脱才是办法。我边逃边躲,天空微微泛白才摸到林地的边。我躲在枯树落叶之后,才放心大喘气。
我拿出交换的腰牌,而我的腰牌已绑在偷袭的另一位兵士身上。粮草起火,死尸个个烧的面目全非,既是战后清点战场,陈赋也必定死于偷袭,为国捐躯。我换回的铁制腰牌上刻印着李大郎三个字。我喃喃自语,放心兄弟,我肯定给你安顿好了,定不会累及你的家人。
西渠的军帽不似央嘉,为皮革所做。我反搭在头上闭目养神。闭目休息不足半刻,便听的行军马嘶之声。不出我所料,央嘉大部队定会在偷袭成功后攻打西渠。很快西渠和央嘉的军队打了起来。如去年一般,西渠败北,央嘉率部队追击。
我必须要等。等大部队前移后找机会把手里的腰牌处理掉。央嘉的军队这些年每战必胜,很快,我藏身处前方已经听不到厮杀声。我小心探出身子,寻找着合适的位置向前挪去。
我小心挪到战场的边缘,边上几个死去的兵士就是我的目标。我小心翼翼的脱去一个死去兵士的布甲,套上我的夜袭服,换上我手里的腰牌,背后插上乱箭,这就伪装成了夜袭逃脱未成被追杀的景象。
然后看准了尸体横陈,断肢堆叠,火烧之处,将换来的腰牌丢弃。一切都很顺利,我一口气憋在胸前不敢长出。央嘉对于逃兵的处罚十分严苛,我不敢掉以轻心,一不小心便是全家的祸事。
丢弃完最后的腰牌,我矮着身子四处寻看了下没有存活的士兵,其实我脱去了夜袭服,戴了西渠的军帽,谁也不知我做了什么,但一切要小心。发现没有存活士兵后,我绕到最初伪装追杀的几个士兵边做最后的确认便要立刻离开,一旦战事稳定,很快会有救援和打扫战场的赶到,必须在那之前离开。
一切确认无误,我正要抓紧匍匐离开,回到之前的林深处,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踝。我集中的精神,吓了一跳,正要回身砍掉那只手,听的一声,“救我。” 缚凤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