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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了颖荣,我做了公主回宫,却没有一个下侍对我面露惊惧。即使老皇帝要见我却也是安排远远相见便带我匆匆离去了。
我不知颖荣去了何处。
我像长阳公主平时去誉王府见过两次誉王后,推托天气炎热便没有再去。央堇伤已好,我觉得不见面为好,我心下还是不太释然。
我也不去管他们谋划之事,如之前所承诺,央堇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我在长阳宫时常发呆,长阳宫内书籍,画本虽多,我却又不知如何为好。此地对于我陌生的很,又是公主生前住过,我觉得别扭。
我换了一个寝殿,却还是觉得束手无策。
我一人在宫中,度日如年,心想着我命运怎会如此的难。再想颖荣已是不能,即使我与他见面,我也不能让他等我,我与央堇的承诺,可能真是要耗费一生。
即使我承诺了央堇,我却也不知前路有多远。小时夫子与母亲总说我执着,爱钻牛角尖,我想,我此次钻的牛角尖恐怕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七月末,北颖帝病重。我坐在皇榻前看着眼前枯瘦的老人。北颖帝一生为人称颂,为他对北颖的竭尽全力,为他对皇后的一片痴心。
然而北颖现状却是豪门盘节,仕官痈滞。这个老人到了晚年却只能花全部精力与北颖各党派势力斗智斗勇,保护他的百姓和女儿。
历代帝王像他一般只有一个皇后的少之又少,后宫往往是帝王用来牵制前朝的工具。他为了不负皇后,必定艰难万分。
我看着他苍老的脸,想着他必定一生耗尽心力。
他爱自己唯一的公主,尽了最大能力让她继位。然而今日坐在他身边的却是个假公主,即使他的亲弟宣王在帐外,也只是沉默不语。
他张了张嘴,喊了声,“娴儿。”我轻声道,“我在。”
他艰难的睁了睁眼,气若游丝,“誉王他有野心,朕怕你,怕你…”
我握住他的手,说道,“我知道。”想起已悄悄葬入皇陵的长阳公主,我眼中泛起水泽。
长阳公主何尝不知,对央堇却仍似飞蛾扑火。央堇不可能像北颖帝一般一生只有她,她也知道。
老皇帝叹了一口,说道,“罢了。朕要见宣王。”
宣王走入帐内。
北颖帝艰难的开口,“子鹿,莫氏之乱鸿儿为救你我自杀于阵前,你莫忘。”
宣王眼中竟有泪花,“皇弟不敢忘也不能忘。”
北颖帝掀了掀眼皮,气若游丝,“娴儿是鸿儿唯一的孩子,你,你定要护她,护她周全。”
宣王跪了下来,如此豪放的男子却是眼泪纵横,“她很好,她们都很好。”
北颖帝嘴角露笑,竟是没有了呼吸。他没有等到长阳公主与誉王大婚,只是拟好了诏书,传位于长阳公主。
长阳公主为北颖女帝。
登基大典设在了一年之中最热的一天,七月大暑之日。我坐在长政殿外接受百官叩拜。
烈日阳光照的我头晕眼花,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随后我虽在长政殿公干,但朝政都是由念平生接管。我下诏书封念平生为左丞,北颖老丞相为右承,连连接到了数十封请愿书,说此举不可。
我或者说念平生全然不顾。这不是我该操心的。
夏去秋来。长阳公主与誉王大婚在即,我耳中时常听到天下猜测这誉王会夺皇位。
我想这长阳公主如此喜爱誉王,定然不会理会,我自然也不理会。
只是这宫里的婢子内侍却让我头疼。我入长政殿后,服侍的内侍换了几次,却都是碎嘴的很。
十月初六,长阳公主与誉王大婚。
时近晚秋,我身上的婚服没有让我像盛夏登基时那么难受。婚礼礼毕后,我让央堇坐于我皇位旁,扬起龙凤交翔的袖袍,对天下道,“今日朕与誉王结成夫妻,日后夫妻同心,誉王与朕会共同担起治理北颖之重任。”
长政殿外,念平生带头拜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央堇与念平生素来知控制人心之法,我是陛下,央堇是殿下。
我与央堇除大婚之日同房外,并没有住一起。本来我想大婚礼毕后便与他分开,央堇指了指层层纱帐外的内侍。若是新婚之夜我与他分开,就算我与他居住的锦华殿,他控制的再严,也会走露风声。
我安静坐下。
我看着身旁的他,看着红帐喜烛,从未想过我此生大婚竟然是这般光景。不是我与他成婚,是北颖公主与他成婚,这是假的,却依然让我心伤,我不知今生是否还有机会与一心人真正的成婚。
我与央堇坐在床榻之上,相对无言。我与他本身就是假夫妻,我也不知如何开口,索性就不开口了。事已至此,我已半送北颖于他,也算兑现了我的承诺。
却听得外头内侍唤道,“陛下。”我想起这夫妻新婚之夜必定不如我们这般坐着过夜的。可如何是好。我心内叹气。
央堇却搂我躺下。
我只好与他同榻而卧。我不知他何意。只能呆在他怀里不动,心想他堂堂一个皇子也不能与我同房。
可如此这般躺着,我也尴尬万分。心想着这皇宫内怎的夫妻新婚之夜还得这么多人看着,就怕有假不成。
我对男女之事并不是不清楚,当初与颖荣在伶人柳巷穿梭时也见过几次。我眼睛转转,轻声说道,“殿下,我是不是得叫两声。”
央堇转头过来看我,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我看不出情绪。他转过头一手盖眼,一手将我搂在怀中。
我见他久久不说话,这么搂着也不是办法,难道一夜这么过?
我心内想着如何瞒过内侍,央堇却沉默不语。我心下开始有些凉意。若是长阳公主未死,今日同他洞房花烛的必然是她。也不会如我这般左右为难。
或许央堇想起了长阳公主,或许把我也当成了她。他搂我越紧,我心下越凄然。我做这假公主,并不代表我得做长阳的替身。
我退出央堇的怀抱,披上置于一侧的婚袍,赤脚走出了殿外。内侍急急跟上,轻喊,“陛下。”
我未回头,说道,“床太硬。”
从此,北颖开始了五国从未有的双帝模式。我与央堇在长政殿内,一人一把龙倚。我从未修学过政务,繁复冗杂的朝政奏议让我头疼,两月后我病了一场,此后便推托身体不适不再早朝。又过起了幽居宫中的生活。
北颖的冬天十分冷,我天天窝在锦华殿内烤地龙。宫中生活实数枯燥,我又不能向央堇抱怨,只能忍着慢慢习惯。
最近我喜欢上了看画本。长阳宫里画本精良,又多,我差人全部抬到了锦华殿。
冬去春来,过完年我的一身懒骨头才散开。我觉得这半年太养尊处优,便开始日日晨练。
我与央堇虽同在锦华殿却不同住。他住东殿,我住西殿。宫内外都传新婚之夜我对他房事不满,我满头大汗。
央堇却不以为意,而各种猜测却时常传入我的耳中。虽内侍房定期记录我与央堇同房的日子,但我已近半年没怎么见到他。
一日我晨练完,问东殿的内侍,“殿下可起身了。”内侍答道,“早起了。”我知道他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我在锦华殿外等他。没一会就见到一身玄黑龙袍的他出现在了眼前。
他见我,吩咐内侍为我取来外衫。我晨练的确穿的少,而春意料峭。
我走到他身侧,他面有愉色。
我问道,“红绫在哪。”
他眼中一晃而逝的失落。
我不知他失落什么,即使我猜到红绫是他安排的,那又如何呢,我与他如今在一条船上,他又介怀什么呢。
我未等他说什么,便走回了西殿。
这半年我想明白了许多事,深沉如央堇,是不会让我看出情绪的,若是我看出了,十有八九便是他有意为之。
而这些,即使我看清了,也是无能为力。我没有那个心性对抗他的权谋。
一日未到,红绫就跪伏在了我西殿内。我笑道,“你知我是谁,又何须下跪。”
红绫不起,“一切都是奴婢顺水推舟,陛下莫怪殿下。”
顺水推舟,舟又从何来。我坐回软榻,甚觉疲惫。
我说道,“如今再去探那真真假假,又有何意义。”
可能她想了一肚子的话,却没想到我对于那些全然不在乎,她看着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最近实在被那碎嘴的内侍婢子搞的头疼脑热,但又不想去处理。我找来红绫,就是想让她待在我身边。红绫对央堇忠心,如今我对央堇有利,她待我自然也忠心。
红绫果然好本事,三下五除二便帮我解决了北颖豪门旧臣送来的内侍婢子。
我叹为观止,我绝无她那般手段与本事。
耳旁子终于清静了。
我在这无亲无故。央堇与我的那些算计和权谋又令我介梗在心。我要来红绫也想有个伴,不然深宫处处是算计,我心累又寂寞。
红绫能与我说说话也是极好。我心下也高兴。
红绫帮我梳着头,说道,“陛下知道那日殿下怎么同红绫说的吗。”她说的是我向央堇要她那日。
“殿下说,陛下素来会忍。”我呵呵笑了下,心想,论忍功,我与央堇相比,甘拜下风。
红绫继续说道,“殿下说,你去她身处,为她解决些麻烦。“
呵,听这他早已知晓我被北颖豪族旧臣日夜叨扰,却不闻不问。我想我若哪日真被北颖朝臣说动,废了他这个帝位,我看他还不闻不问。
红绫却看不出他主子的心思,说道,“殿下对陛下实数关心。”
我回头看看红绫,她这个关心是从哪看出来的。
我向她摆摆手,说道,“你让央堇放心,我绝无二心,今生今世我只认他一个主子。”
红绫停下手中编发的动作,看着镜中的我道,“陛下怎会有这种想法。奴婢能看出来殿下对陛下与对其他人是不同的。”
我在镜中看着她,心想她是师从何门,竟能如此这般睁眼瞎说。
她来我殿中不足月余,我与央堇从未见过面,她是如何看出不同了。这个问题十分严重,我要她是来帮我,不是来卖我。
我看着她正色道,“红绫你又何须如此。我与他皆在一条船上,做真夫妻假夫妻那皆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定会一心向他。他与我,本就没有情意,你一心追随他必然知他心里只有天下,若你还要我尽到为人妻的义务,你尽可为他寻妻妾,我绝对不管。”
我话说的决绝。可有些事必须说清,我答应央堇假扮这公主,并不是答应他连长阳公主对他的情意也要一并假装。
他自然有办法瞒过天下,说我与他恩爱,又何须我来假装。
我与央堇无论是情爱,或者追求皆是殊途。即使我如今与他一般,追求这天下,但情爱却不可能,也万万不能。
我对情爱向来看的很重,只想一生有一心人白首,之前我对颖荣有情意,那是他也是重情之人,可阴差阳错我已与他错过,我这假公主不知何时能扮到头。
央堇他此生不可能如北颖先帝一般,一生只有一个女子,这对于他谋划天下太难了,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舍近求远,即使聪慧美貌如长阳公主,我作为旁观者也知她爱的辛苦。
所以更不要说我,我不敢,也不能与央堇有牵扯,如此这般,我将痛苦一生。
红绫一下跪了下来,我扶额觉得头疼。
她哭着道,“陛下为何会如此这般想,殿下对陛下的情意,锦华殿哪个不知。红绫没想到陛下竟是这般铁石心肠之人。”
我是铁石心肠之人?事情不是我心里有他,他心里有我这般简单好吗?
我觉头更疼,我竟不知红绫对于央堇已盲目到如此地步。
我有点后悔要来了红绫。
若说颖荣曾有众多追随者,我却未见过有如红绫这般对央堇盲目崇拜的。我赶走了许多在我耳边叨扰北颖如何如何,央堇如何如何之人,却招来了一个日日与我描述央堇之人。
我知央堇是个有能耐之人,却得日日听央堇那些能耐之事。
北颖被他和念平生治理的蒸蒸日上,他十分勤政,日日早朝完后,长政殿议事,批奏折更是常至半夜,这些我都知道。
但是,红绫日日向我报备一遍。我甚至不见央堇都知道他每日戴何种锦冠,穿哪件长衫。
近日,红绫更是又开始日日说央堇待我如何之好。
红绫端来莲子羹,说是东殿派人送过来的,我尝了尝和她平日做的一个味道。
红绫说宫里来了新戏班子,殿下特意送到我处,我知央堇已为夏季频发洪水几日未睡。
红绫说殿下时常来西殿看望陛下,我却从未见过央堇。
有时我望着满园子的繁花,潸然泪下,后悔招惹了红绫。
我殿内的婢女侍从被她治的服服帖帖,我也无处开解。
红绫见我难过,便问道是不是想殿下了,我无语望天。 缚凤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