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少年雄心
“小孩儿,还不回去?”白紫衣身后的这个跟屁虫已经从黄昏跟她到了傍晚。
然而嬴政却不满意道:“叫我阿正,不要叫小孩儿。”
小小年纪,自尊心这么强,白紫衣只好唤了声:“阿正。”
“你是新进宫的宫女吗?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嬴政问道。
白紫衣瞥了眼嬴政,回道:“我以前也没见过你啊,这宫里的宫人这么多,若是你要一一见到,岂不是要花尽余生?”
嬴政看天色不晚,不知那群宫人该怎么找自己,便道:“我要回去了。”
鬼使神差地,白紫衣问道:“你都知道我的名字,那你叫什么名字?”
嬴政差点脱口而出嬴政,但是又怕吓跑了她,便笑道:“傅明云,我是新来的伴读郎。”
白紫衣皱眉,想着伴读郎傅明云的确是不久前入宫,但是为何他让自己唤阿正。
“我会再来找你的。”嬴政边跑边挥手,在寂静燥热的夜晚里,添了几抹暖色。
傅明云乃是股肱之臣傅寻的大儿子,世家出来的长子屈就做伴读郎,看来傅家对秦王期待很大。只是吕不韦权倾朝野,不知小小秦王能否滴水穿石?
“白姑娘,侯爷说让你今夜想办法在柳道那里等着,秦王拜过太后,便会经过柳道。”嬷嬷轻声在她耳边道。
“明白了。”白紫衣回道。
在浣纱宫的这一个月里,她明白了在宫里只有主子才有说话的份,权位越高,别人就越会听他的。所以如果不想老死宫中,她就不能继续待在这里。至于为何不去太后寝宫偷东西,则是因为太后寝宫俨然就是吕不韦的第二个府邸。
柳道如其名,排排绿柳成荫。
当看见从道上走来一群人的时候,白紫衣将怀里的小猫准备轻丢出去,可当看清那群人时,白紫衣的手不可抑止的停了下来。
里面有阿正,他身旁有一少年亦步亦趋,想起少年说自己叫傅明云,白绿水不禁生气起来。哪有臣子走在君主之前,还平视秦王的,那少年分明就是嬴政,却来哄她。
白紫衣抱着猫,眼里不满,转身沿着小路离开了柳道。
黄昏之时,嬴政前来寻白紫衣,却被喜珠拦在宫门外。
“紫衣近日受了风寒,恐怕不能出来见你了。”
闻言嬴政满是担心:“严重吗?昨日为何没见她不舒服?”
喜珠忍不住道:“这位公子,不知你是哪家的贵胄,这宫里的女子都是秦王的女人,他人若是越了这条线,受苦的只会是我们。”
嬴政想了想,喃喃道:“这你倒提醒了我。”
次日清晨,秦王一道诏书,白紫衣便被派到了腾阳殿。为了避免白紫衣受到麻烦,嬴政又让喜珠一同来到腾阳殿。
宫殿里的烛火几乎是不灭的,每两个时辰便有值班的人守着,待到白紫衣时,嬴政便拿着兵书悠悠的走出来,坐在台阶上。
白紫衣刚点了烛火,回头望见黑夜里灯火中一张青涩却俊朗的脸。
想绕过他,去换守班的人,谁知嬴政却伸出手拽着她的袖子,像只小狼狗一样讨好的问道:“你的风寒好了吗?”
“托秦王的福,好了。”白紫衣没好气的说。
嬴政支着下巴,手里还握着书卷,笑道:“寡人原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医人的本领。”
眼前的少年全然无帝王的影子,倒像个邻家的孩子,白紫衣只是生气他骗她,可是气消之后,白紫衣便问道:“台阶上不冷吗?”
嬴政双手搭在下巴上,摇摇头。
白紫衣只好像哄白绿水那般,伸出手,柔声道:“起来吧,我带你进去!”
女子十指削葱根,眉眼盈盈。
望着白紫衣伸出来的手,嬴政先是一愣,而后十分郑重的拉着白紫衣的手,走进店内。
少年只长到了自己的耳朵这里,但是白紫衣知道像嬴政这个年纪是专门长身体的时候,所以个子会突突的增长。
“紫衣,你对我而言是特别的。”嬴政认真道。
“秦王,你经历的女子太少了。”白紫衣叹道。
嬴政摇头,就算经历的女子再多,也不及刻骨铭心的留在他心里。
“叫我阿正。”嬴政坚持。
“知道了。”白紫衣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帝王会是这么一个率真的孩子。
朝堂之上
傅寻奏道:“臣得知,赵国大夫赵正因得罪当朝权贵,欲投奔我们秦国。那赵正在赵国也算是个有才之士,臣以为可以用。”
闻言,吕不韦眸光一闪,上前道:“臣以为,赵正不可用,那赵正今日可以背弃赵国,明日也可以背弃秦国,我们秦国不收这样的不忠不孝之徒。”
傅寻傲然站立,反问道:“臣倒是记得,侯爷和赵正有过过节。”
“所以傅太师就是说我因私忘公咯?”吕不韦眼睛眯了眯。
“臣怎么想的不重要,秦王怎么想才最重要。”傅寻回道。
嬴政点头,认真道:“寡人与赵大夫有过一面之缘,相信能够写出陈春赋的人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所以寡人同意傅太师的看法。”
吕不韦心里不满,暗自盘算着。
这时,与吕不韦交好的大臣纷纷开始进言道:“臣以为,侯爷的担心不无道理,秦王年幼,看不清人的面目,情有可原。”
嬴政皱眉,不满道:“我虽年幼,但是这种事情是不敢马虎的。”
吕不韦越发觉得自己的担心不无道理,眼前的年幼帝王渴望政业,他有野心,有主见,这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事情。
退朝以后,秦王照往常拜访了太后。
赵姬漫不经心的提起了吕不韦助他们得到秦王位置一事,嬴政不免叹道:“母后,虽然没有仲父,就没有我现在的地位,但是君王不能因功绩就顺着臣子的心意。而且臣子应当是辅助君主,而不是左右君主。”
闻言赵姬暗叹这个孩子非等闲之辈,便道:“我只是觉得侯爷说的有道理。”
“母后,这天下终究是我们的。”嬴政表示着自己的野心。
赵姬也不再说什么,说太多会令这孩子生疑。
白紫衣值班时,一位宫人走近,轻声道:“恭喜姑娘。”
“我有什么好恭喜的?”白紫衣不解。
“听闻秦王十分欢喜姑娘,寸步不离。”宫人笑道。
白紫衣不以为意。
“今日朝堂众臣商量赵国大夫赵正的去留问题,侯爷希望姑娘能够在秦王面前否决赵正。”
白紫衣不免同情嬴政起来,想必面对人才问题,他也很苦恼。
宫殿里,嬴政愁眉不展,见到白紫衣走进,不免抬头道:“紫衣,我有一个问题问你。”
白紫衣故作不知,问道:“什么问题?”
“赵国有一大夫名为赵正,因得罪权贵,遭受了无妄之灾,现在来投奔秦国,你说我是该接纳还是驱逐?傅太师劝我用人,仲父让我除人。”
白紫衣将盘子放下,美目流转道:“你的意思是如何?”
“我觉得用一用未尝不可,我见过那大夫,人品应该不差。”嬴政想了想道。
“若那位大夫是假意投诚呢?”白紫衣问道。
嬴政沉默着。
白紫衣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嬴政,漫不经心地道:“自古以来,用人便是一项技能,用好了,便能有殷商那般的传奇,用不好王朝便会被摧枯拉朽般覆灭。依我看,不妨大胆用人,只不过不将他放在高处,你大可以用一个县尹来考验他,这样你也不怕他是假意投诚了。”
“可是没有发挥他的用处啊?”嬴政想着若是用人不用他的长处,不就白用了吗?
白紫衣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想赵正若是真心为秦国,一定会急于不能表现自己。”
嬴政豁然开朗,赞叹道:“多谢紫衣提醒。”
嬴政虽用赵正,但是并不重用,平息了傅寻和吕不韦的争执。
日子过的越发清闲的白紫衣,来到了华阳夫人的寝宫。传闻华阳夫人是安国君最宠爱的夫人,而吕不韦也是借用华阳夫人才能将子楚送上秦国国君的位置。但是华阳夫人似乎已经参透当日吕不韦的心思,如今郁郁寡欢起来。
透过纱窗,白紫衣晃眼看见华阳夫人的姿态,华阳夫人拿着一把蒲扇,容貌并不因年龄而苍老,倒显得别有一番风情。透过华阳夫人的眉眼,白紫衣还是依稀能看见当初那个冠绝后宫的女子。
华阳夫人看着殿里的女子,悠悠道:“美貌即是一种福分,也是一种劫难。”
白紫衣不解。
“你是腾阳殿里的宫女,此等美貌在秦王眼前,必会引起一场风波。你说人们是不是很可笑,说出红颜祸水一话来。将帝王王朝的过错退给女人,是不是很可悲呢?”华阳夫人神情悲伤。
“太皇太后此话何解?难道是认为我也会成为那红颜祸水的一员?”白紫衣问道。
“我是感慨女人的一生,太过于短暂,也太过于悲哀。”华阳夫人拿着扇子,若有所思道。
白紫衣开始怀疑华阳夫人有些痴傻,但是她说话的模样又不痴傻,白紫衣便道:“其实女人也没有那么悲情,巾帼红颜依在。若是女儿自强,不比男儿差,就比如宣太后,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可歌可泣的女子。”
“可是大多女子都是依附男子的存在。”
“会有例外的,愿太皇太后能够摒弃世俗的偏见,这样也不至于心中郁闷。”白紫衣劝道。
华阳夫人凄凉一笑:“但愿如此,是我想的太悲观了,才落入了俗套。”
离开寝宫后,白紫衣回头望着鳞次栉比的宫殿,不禁感觉这像个牢笼。
回到房间后,白紫衣惊讶的发现房中多了绸缎与珠宝。喜珠笑道:“姐姐好福气,这都是秦王赏赐的。”
“我想把我所拥有的和你一起分享。”嬴政这般道。
“为什么?”
“因为你值得。”
白紫衣沉默片刻,便义正言辞道:“秦王知道西施吗?”
嬴政不解。
“我听闻傅太师让秦王修身修德,其用意秦王应该能知一二。吴王夫差不顾大臣伍子胥的劝谏,命人在灵岩山为西施建了馆娃宫,在馆娃宫附近修了玩花池、玩月池、吴王井、琴台,还有采香径、锦帆径和打猎用的长洲苑。还修了响屐廊,就是在地上凿一个大坑,把大缸放进坑里,然后在上面铺上木板,再铺平,夫差让西施穿着木屐在上面跳舞,咚咚有声,所以叫响屐廊。”
“到了春天,夫差就和西施到采香径、玩花池游玩;到了夏天,夫差就和西施在洞庭的南湾避暑,享受自然的“空调”。南湾有十多里长,两面环山,吴王将此处取名为“消暑湾”,并令人在附近凿了一个方圆八丈的白石池子,引来清泉,让西施在泉中洗浴,起名为“香水溪”;秋天两人一起攀登灵岩山,看灵石,赏秋叶;到冬天下雪的时候,夫差与西施披着狐皮大衣,令十多个嫔妃拉车寻梅,全然不顾嫔妃们汗流浃背,每次都要尽兴后方才返回。所以亡国,秦王不应如此。”
闻言,嬴政沉思了良久,最终笑道:“紫衣是我的良师益友。”
再也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如此正直的为自己着想,自此,嬴政更加励精图治。就算多年以后,回忆起这段过往,嬴政也会感慨唯有此女子能够令他如此深深着迷。
外国使者带来一头鹰,进献秦国,嬴政便爱好起养鹰来,不过鹰这种东西,难以驯服。民间有一种熬鹰的方法。开始熬鹰前,一次性喂饱鹰,然后令其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睡觉,待七天时到,放鹰于空,手中拿肉,或鸣哨或唤其名或打手势,如此鹰就会自由飞下落于手臂上,喂食后既训毕。
嬴政很喜欢这种挑战,一直在后花园与鹰坚持着,傅明云说替嬴政熬,嬴政却说,他的宠物他要自己驯服。于是一连三天晚上,嬴政都在熬鹰,熬的两只眼睛发红发肿,白紫衣叹道:“他哪是在熬鹰,他是在熬自己!” 锦绣河山:仙妻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