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馆’三个字转的人眼晕,慕泮别开目光,重新聚焦在凌心身上。话已至此,她反倒是不着急了,剥丝抽茧也许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也说不定。
于是,慕泮意味深长的笑着‘哦’了一声,却不再追问。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望进去就会被套住,像是跌进了深渊。
凌心不断的吞咽口水,时而回头张望,却再也没见到母亲的身影。“那个秘密,秘密……”他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方便说吗?那就算了。”慕泮以进为退,招呼身后的白衣小童道,“小白,我们走吧,前面还有好些事情需要处理呢。”说完也不着急转身,白小白却颠颠儿的跑了过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抓着慕泮背在身后的手。
“师姐,我们去哪儿?”白小白仰脸问。
“去前面宫门那里,卸甲场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要是菁芜的军队攻进来,可就坏事了。”慕泮故意说着,眼睛时刻盯着凌心的表情。
“卸甲场不是有死灵雾气,怎么能攻进来?”凌心正想借由别的话题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又不想他们就这样离开,所以才脱口接了下去。
“死灵雾气?这又是谁的说法?”慕泮当然知道卸甲场上的那个是囚冥阵,可是用死灵雾气这种说法到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是更贴合阵法的实质罢了。
“是,是穷乞大人说的。他让我们远离雾气,因为一旦靠近,就会被里面的死灵抓住,进而变成阵法的一部分。所以,在卸甲场周边,菁芜是没有布防的,除了将军亲领的那一队人马以外。”既然不是关于自己本族的事情,多说一些倒也无所谓,凌心心中是这样想的。
慕泮点点头:“穷乞果然厉害,想必这两年从荒山偷师不少。真是防不胜防,比老鼠还讨厌呢。”长长的睫毛下,慕泮的眼球左右转动,却没有引起凌心的注意,“那么你呢?任务又是什么?你现在效忠的对象是谁?”
“我只想救我的母亲,她困在里面太久了。”凌心低头闷声说。
“好一个孝子。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你从小到大都不曾知道自己有一个母亲,却在知道后义无反顾的背叛族长,背叛长官,一心只想救下‘母亲’?你真的知道‘母亲’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吗?”被宫装幺女的尖啸弄的痛苦不堪的脑袋,总算是不再隐隐作痛,而宫装幺女对她说的那些话,却也开始被仔细的分析起来。
凌心的眼神有闪躲,哪怕是一瞬间,却没有逃过慕泮锐利的目光:“母亲生下我,很不容易。她……时时在想我,我也很想念她。”
“你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又何来想念一说?”慕泮轻声细语的询问,让凌心差点失控。
“在我知道以后,就很想念。”凌心皱着眉头不解的问,“你为什么总是问我这个问题,很没有道理。”
慕泮笑笑,低下头问白小白:“你想母亲吗?”
白小白歪着头,打了个哈欠:“母亲是什么?”
“就是生你的那个人啊。”慕泮笑着握了握他的小手。
“我不认识啊。”白小白两只眼睛里,都是打过哈欠后挤出的泪花,昏昏沉沉的,要是给他个垫子,能立刻睡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慕泮笑着看向凌心:“白小白还在襁褓的时候,就被父母送到荒山,因为他体内有异能,所以不敢留在家中抚养。自他记事到现在,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亲人。”
“哦。”凌心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要说些什么。身后的水晶馆里,除了五颜六色的鱼群,再看不到别的活物。母亲去了哪里?那个水晶馆到底有多大,刚刚趴在透明屏障上的时候,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十步开外就是模糊一片。其他的幺女真的死了吗?凌音给的消息,真假有几分?
“我不否认有些人确实会在成年后,思念并寻找自己的母亲。”慕泮继续说道,“但那些人中,肯定不包括从小就接受非人训练,并且没有情感牵绊的幺女一族。我说的对吗,凌心?”
凌心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狠狠的咬在慕泮的齿间,猛地打了个寒颤,不自然的笑着问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的母亲没有告诉你,那个可以不用解除诅咒,不用宝珠就能存活下来的秘密吗?”慕泮微笑,“她告诉了我呢。”
凌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睑消失无踪,圆圆的鱼眼向外鼓胀,微微张开的嘴巴里,能看到尖锐而细密的牙齿。“你说谎。”
他的声音太不自信了,甚至到了勉强的地步,在慕泮这样的老手面前,简直就不够看。
“你母亲让我不要伤害你。”慕泮敛起笑容,声音开始变得平淡没有起伏,但是她内心的起伏却正好相反,“即使你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也让我不要伤害你。只是因为你是她的儿子,即使你们从来就没见过面。”
“我要伤害自己的母亲?你的话是个人听过,就会觉得好笑吧。”凌心面露凶光,摩拳擦掌中,早就暴露了他的野心。
“哼,”慕泮冷哼一声,不屑的说,“你被凌音训练的,已经没有一点点的善念存于心间。让我来猜猜,有人告诉你元柯的身世,还有他和他的母亲、兄长之间的故事,然后让你利用这一点接近他。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借助他的势力,进入王宫,进而找到可以把你母亲放出来的方法。好巧不巧,正好遇到了我。或者说,就算我不在这里,你也会想方设法找到我,然后把我带到这里。目的只有一个,找到幺女活下去的秘密,最终带给凌音。即使你知道,把你的母亲带离水晶馆只有死路一条!”
凌心没有说话,呆立原地,十个指头搅在一起,牙关紧闭。
“没话说了,还是不敢说了?”慕泮瞄了一眼后面的水晶馆,“你母亲一直在看你,她也怕你。谁人不怕死呢,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更怕的是心死!你不配有母亲,更不配在这里叫嚷着要救谁。你最该救的,是你那颗已经被欲望啃噬的心。”
“别说了。”凌心想逃开,可是天地之大,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凌音许给你的好处,是你想都不敢想的吧。竟然比你的母亲还重要吗?你的母亲愿意为你牺牲,就算她胆小怯懦,也不曾后退半步。你回头看看,你的母亲是用怎样的目光在看着你!” 蛮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