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的月亮从中天渐渐滑落,温柔的月光散在鸣国王城中,与城中无数的灯火融在一起。
比肩接踵的人群中,穷远道想要逆流出城,却被挤得无法动弹。这还不说,因为他挡了不少人的路,还遭到不少白眼。
一气之下,回身相望,灯火摇曳处,那人一袭白衣翩然,发丝随风而动,脸上笑意不减。
周围都是结伴而行的路人,因为疾行只在眼中留下淡淡的残影,唯有对面那个人,如此真实清晰,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让人忘了身处何地。
“慕知秋!”穷远道咬牙切齿的喊着那人的名字,眼见着他朝自己走过来。
那人满脸的笑意,唯有眼神十分的冷淡,整体上看去,给人非常怪异,甚至恐怖的感觉。
“你想去哪儿啊。”慕横舟笑眯眯的负手而来,周围的人仿佛看不到他,却又被无形的屏障所阻挡,竟然给他让出一条路。
穷远道眯起眼睛,双臂肌肉因为愤怒而鼓胀,几乎要撑破衣服。“你又耍什么花样?这里是另一个陷阱不成?”
“怎么总是把人想的那么坏呢,我是那样的人吗?”慕知秋和他站在一座酒楼旁,高高竖起的木制灯杆上,挑着一盏红色的圆形灯笼。
灯笼的光在罩在他们周围,形成朦胧的光晕。
车轮滚滚,驮马嘶鸣,路人私语,店家吆喝,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钻进耳朵里,震得脑袋嗡嗡乱响,太阳穴跳个不停。
穷远道以手扶额,略带痛苦的呻吟道:“你的心口不一,世上少有,竟然还在此处夸夸其谈,脸皮也真是厚。”
“好歹是同门,你真说的出口。就不怕惹恼了我,狠狠的报复你?”
“你现在已经在报复了。”穷远道极讨厌这种喧哗和人群,恨不得马上抽身离开,奈何此处是慕知秋的地界,根本没有他置喙的余地。对于这种受制于人的情形,更是他平生最厌恶的事情之首。
慕知秋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手托下巴,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脸色确实不太好,我带你去个清净点的地方吧。”说着,便拉起穷远道的衣袖,向斜前方一条巷子口走去。
穷远道本要挣扎一番,却不知被施了什么术法,身体竟然无法反抗,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一起走。
观星望月,辨别方向,他们此时应该是向着王城的东北方而行。
渐渐地,人群不再密集,车马却多了起来,特别是华丽的马车,逐渐增多。路人的衣着也比之前看到的光鲜许多,说话声更是柔声细语。
他们在街道上穿梭,看到每户悬灯的大门都很气派,空气中更是充斥着香粉的气味。靡靡乐音从每家的院墙内传出来,飘荡在街上,宛如看不见的冥灵般,时刻围绕在他们周围。
“这是哪里?”穷远道问。
“温柔乡,富贵地。权贵们的世外桃源,有钱人的逍遥所在。”慕知秋脚下不停,带着他一路前行。
轿子和马车在他们身边来来回回,也有跟他们同一个方向的,竟然都被慕知秋落在后面。
就连穷远道也开始感觉到体力不支,不禁看着慕知秋的背影皱眉。
这人简直就是怪物一般的存在,还是因为此处是他的地界,所以没有耗费体力一说?也不知道派斗到此时,有没有分出胜负,那些排兵布局是否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穷远道满脑子都是派斗的种种,思量着分派在不同地方的弟子们,再结合慕知秋刚才所说的外援。形势并非如他所料的那般乐观,菁芜这张牌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希望那个将军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突如其来的薄雾横在眼前,像是眼睛里突然长了一层白膜,整个世界都开始模糊。有很重的水汽味道,他们似是来到了一条河或是一座湖周边。
“这里就是栖云泮了。”慕知秋站定,伸手指着前面如星子落地般的灯火。
“为什么有雾气?”穷远道问。
“你居然能看到?”慕知秋大吃一惊,不像是做戏的样子。
“我应该看不见吗?”穷远道没好气的问。
“额,”慕知秋组织了一下语言,“这雾气本是从人的欲望中生出,因为地势的原因,所以无法散开,而且越来越浓,最终形成瘴气。普通人如果吸入雾气,就会激发身体内的欲望,从而生出更强烈的雾气。以此循环。”
“所以,我能看到雾气有什么问题?”
“说明你不是普通人呗,还能有什么问题。”慕知秋左手举到胸前,食指和拇指一撮,一团明亮的火光便悬在空中,随着他们的脚步而移动。“我们去湖面。”
“游过去?”穷远道跟上,满脸嘲讽的对他说。
“你要是有这种嗜好,我也不拦着。”慕知秋在前面带路,看来是有准备的。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湖边,虽然白雾缭绕,看不清十步以外的人和景,倒是不妨碍看到眼前一条朴实无华的带棚小船。
“就这个?”穷远道心里琢磨着,自己可不会划船,到时候还是要依靠慕知秋,万一他在湖心使坏,自己岂不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穷远道就不大想上船了,好在慕知秋也没有催促,而是站在船边向远处张望,看来又是再等什么人吧。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有说话声透过花姐黏腻的歌声传了过来。
“王……公子,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人太多了。”是个男青年的声音。
“回去多无聊,还是外面热闹点,我们赶紧找条船……诶,这里有一条。”虽然也是男青年,但是这人的声音明显轻佻很多。
“你们是船家吗?”声音轻佻的男青年疑惑的打量着他们两人,一双凤眼微眯,显然不是很信任他们。
“公子。”另一个估计是他的仆从,长得倒是不赖,但缩肩驼背的站姿,首先就让人喜欢不起来。更别提那两道压眼的浓眉,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人,十分的不可信。
“文澜,你紧张什么?”那凤眼青年把仆从向旁边一拨,自己站在前面,两眼在他和慕知秋之间来来回回的转,似乎是在判定谁才是木船的主人,“湖边没有船了,不知道二位可否行个方便?当然,钱不是问题。”
慕知秋笑的灿烂:“既然钱不是问题,船也就没有问题。一人一块金子,谢谢。”
对面两人望着慕知秋笑眯眯伸出的手,怔在了原地。
倒是穷远道忍不住了,大声道:“你不如去抢!” 蛮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