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颗棋子放到了玉石制就的棋盘上,执棋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轮流在桌上敲击。
山亭外,清风徐徐,放下的草帘被掀起又自行落下,中间的黄铜铃铛左右摇晃,却没有声音。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红衣中年男子将手边的棋盒推翻,手臂上健壮的肌肉紧绷,多少能体现出他现在愤怒的情绪,他扭头望向外面的天空。
一轮皓月当空,幽幽静静,与世无争的样子。
“大概……”对面的白衣人以拳撑脸,在棋盘中拣着自己的棋子,有条不紊的将它们一颗一颗的放回棋盒,“是在你专心与我对弈的时候吧,这要问你自己啊,我怎么会知道?”
“卑鄙!”红衣男子推桌而起,愤怒异常,“慕知秋!你能不能有一次,哪怕是一次,咱们光明正大的较量一番!为什么总是弄这些歪门邪道!”
“你这话说的。”慕知秋停了手,在桌面上一边敲着,一边笑说,“我们慕天门,本来就以术法见长,门中弟子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你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让我们直面对战?你怎么好意思开的了这个口的?”
反正,嘴上的便宜,永远是慕知秋在占,穷远道气的脸红脖子粗,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侍天殿这两个门派中,本来就走的就不是一路,每次派斗按说都是穷舍门占优。从弟子的水平,到老辣的心态,再到平日里不服输的竞争气氛,根本就是必胜的阵容。
奈何,对方有个好掌门,每次都算无遗漏,搞的他们莫名其妙就输掉了,真是憋气。同为掌门,一个是未尝败绩,一个永远是败军之首。江湖上的评价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传出来,但偶尔也能听到一些入流的人,在鱼龙混杂之处,醉酒之后,大放厥词对他品头论足。
这些小角色本不应该过多关注,但是年年都听到,而且没有翻盘的可能,真是想起来就一肚子的气。所以,穷远道宁可违背世俗的规范,弄来魔物,抽筋拔骨的制作出精良的武器,为的就是要给慕知秋迎头痛击。
“你很笨。”慕知秋不怕事大做出结论,手支在桌子上,下巴放在拳头上,仰着头笑看自己的老对手。
穷远道气的眼角抽搐,嘴里千百句骂街的话都被紧咬的牙关挡在里面,他生怕稍一松懈,真的就会像街头的泼妇一样,收不住口。
慕知秋见状,振袖起身,越过玉石棋盘拉住穷远道的袖子:“我们去外面走走。”
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草地上还很潮湿,慕知秋拖地的衣摆还有广袖,都被水珠打湿,他也不甚在意。
“我说你很笨。”慕知秋不依不饶继续刚才的话题,才不管旁边的人握紧的拳头,随时都会向他那张笑呵呵的脸上揍过来,“我要是你的话,就要活的,而不是死的魔物。”
穷远道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怀戒备的问:“你什么意思?”
“死物哪里还有什么威力,最多吓一吓不懂事的小妖魅和没觉醒的冥灵。活的就不一样了,如果可以驱使它们,肯定所向披靡。如果你养了活的魔物,在派斗之前我就俯首称臣,哪里还有现在这些麻烦。”慕知秋说的轻松,脚步也很轻灵,几乎就是脚不沾地的走法,移动的很迅速,这世上能跟的上的人不多,身边这位算一个。
“那是魔物!不是随便哪个小猫小狗,养大了会出事的。”穷远道也明白活的更有价值,但是普天之下,谁敢把成年的魔物带在身边?
“哼,”慕知秋带着他在林中穿梭,偶遇昼伏夜出的小兽拦路,才略略停下脚步,等小兽慑于自己的气场仓皇而逃后,才继续赶路,就这样,他们也是很快就到了山下,“你都不懂魔物的脾性,还打肿脸充胖子偷魔物的幼崽,也真够可以的。”
“你行,你敢养!”穷远道不服气,大声嚷嚷起来。
“我不干那么没品的事。”慕知秋挺直了脊背,“魔物就算了,我用的是妖兽。”
“做梦呢吧你,妖兽?那是半神!”他们走在旷野上,穷远道被慕知秋的言论震惊到,七分信三分疑,停下了脚步,一把将他抓住,不让他继续赶路。
“对啊,半神啊,比魔物还厉害吧。”慕知秋一副欠揍的显摆表情,看的对方眼中冒火,“我驱使它们去给我守阵了,是不是羡慕死了?”
“哪儿来的妖兽?”穷远道问。
“就在血炼谷啊,你不知道?”慕知秋明知故问。
“我怎么会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穷远道震惊,血炼谷中戾气繁盛,无人敢近前,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典籍上记载着,说里面有个十分厉害的阵法,所以才会外泄戾气平衡反噬。怎么又出来妖兽了!
慕知秋装模作样的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妖兽的记录都在慕天殿的书架上,只给侍天殿掌门看的,你怎么会知道呢?怪我了,怪我了。”
“你!”穷远道指着他,气的手发抖,这是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算了,”慕知秋把对方的手生生的按了下去,“你生气有用吗?该输还是输。放宽心,放宽心。”
“妖兽去守哪路阵法?”
“我怎么会告诉你?当我真傻啊。”慕知秋白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所以,你现在要做什么?”穷远道见问不出什么,只得追上去。
“我也不知道啊,也许是想看看,没有被我们毁掉的世界,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吧。”慕知秋难得感慨的回复。
他们向着鸣国王城的南门走去,今天因为是新王登基大典,所以城门会彻夜开放。但是城中酒楼和客栈早已被预定一空,有些赶来凑热闹的人,只得在城外过夜。好在人多,这些人四五成群的凑成一堆,点起营火,拿出酒菜,借着月光唱歌跳舞讲故事,也过的不错。
慕知秋和穷远道谁都不说话,两个人,一个红衣,一个白衣,长相身材又十分显眼。在路过这些营地的时候,都会吸引普通人的注目礼。
但是,这两个人却不在乎,只管走自己的路,仿佛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
南门有七八个守卫,都不敢松懈,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今夜不同以往,如果真出了一点纰漏,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按照惯例,入城要接受盘问。
“为何进城?”守卫尽忠职守的问。
听到这话,慕知秋笑了。 蛮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