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梨第一次见到她那姑姑,是让太后召进宣德殿。
眼前的女子保养得当,精致的妆容,搭着她那深红色的繁琐宫服。繁花、蝴蝶纹在领口、袖口。头上的火凤钗,钗眼上的白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勾人的丹凤眼,含笑打量着她。“云硕,不记得姑姑了?”
“云硕,这是你柚阳姑姑,记不得了?”太后提醒道,“她要出嫁时,你还曾跟着她,不愿她走呢。”
她摇了摇头,“云硕自上回伤了脑子,以前的事儿都记不清了,请姑姑见谅。”
“即便不记得,你那时也还小,不记得也是正常。”
她所听说的柚阳长公主,在早前与尹国联姻,嫁到了尹国。成为了尹国的王妃,而在早些时日,她所嫁的王爷,去了。她一生无子,失去丈夫,在尹国再无依靠。最终还是回来了。
尹国国风开放,男女平等,皆可为官。听过一夫多妻,也听过有一妻多夫。相较东启国,真是相当开放。东启虽然有过女帝,也就那么几人。女子为官,至今未见。更别说一妻多夫了,她名义上府里养了几个男宠,外面就把她传成什么样了…什么水性杨花、放荡不羁……
虽是这样…但感觉她身边这些人对她养男宠的事儿,都看得很开呀,是她的错觉么?
倒是没想过,外面传闻那般凄惨,眼前的人,却是这般光鲜亮丽。“姑姑此番回来,还会回去尹国么?”
“不会回去了。我已断了在尹国的事儿,如今…同尹国也没了干系了。”说着说着,似乎有几分感伤。
太后轻拍着她的背,“回来便罢,回来便罢。”
她微微一笑,“对了,我听说你养了好些个男宠。可是要好好养着身子呀。”
恩?养着身子?她思索了一番,这是怕她被榨干么?“多谢姑姑关心,云硕不会担心这些事儿的。”每晚都是自己睡,有什么好担心的。
“倒是别不听话了,你姑姑的话,着实有理。”太后赞同的点头。
哪里有理了!她心里嘀咕着,脸上还是不敢太放肆,“恩…云硕明白。”
接下来就是她继续抄着佛经,听着她们从尹国聊到了东启,聊得昏天暗地。卫梨还在苦抄佛经。看来不让她把整本佛经抄完,太后是不会放过她了。
明明听说了卫枫兒每日都去找着季诺,她们还是没有插手,难道此事就成定局了?卫梨心里还是有些小失望,毕竟没能看到为了不去安国联姻,而撕起来的场面。
季诺来过宣德殿几次,闲着没事儿在那跟太后聊天,顺便看她抄佛经。他这一来,就像磁铁一样,把卫枫兒都给吸过来了。
然后就变成了三个人在那聊天,她在旁边抄佛经。
这可恨的佛经啊……
不知道…卿卿现在在做什么……她叹了口气,心中的思绪渐飘渐远。手下的笔,不紧不慢的写着那复杂的文字。
他还想躲着她么?还是在忙着查案子呢?
她还记得,她遇刺的事儿,是交给他来解决的。
回了公主府,她走在通往七梨园的林荫小道上。远远的就能看见摇曳的竹叶,她在院门口伫立了许久。
远远跟在她身后的灵音,都不知道她这是想做什么了。
终于,她抬手敲了门。可敲了三回,都没人开门。她踌躇了一下,推开了院门。
安静的七梨园里,竹叶纷飞,落了一地的竹叶,也没人清扫。种的那些个药草,也都因缺水,看起来都焉焉的。
她突然心生慌乱,推门就闯了进去,干净的屋里,没有一人。
卿卿…走了?不,他还没查出来,不该就这么离开了,不是么?只是…只是去了哪儿罢了。
她努力安抚着自己,似乎这么想就能让她镇定下来。这事实上,并没有真的镇定下来。一种被丢弃的恐慌,油然而生。
因为她…不知道他能去哪儿…他会去哪儿。天下之大,如果他真的离开了这里,她根本找不到他。
如今才发现,她除了知道,他叫徐卿衍,是个妙手仁心的医者。其他的…就再也不知了。
她在床边坐下,抓着他的被子,皱紧了眉头。
有一种人,看似什么都有了,但事实上,什么也没有。
她是公主,是皇上宠爱的贤妃的女儿。她仗着恩宠,收纳男宠。不在意世俗,只得快活。
可事实上,她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宠她,反而是被放任自生自灭的感觉。收纳男宠…可没有一个…是真的。
当她动了心,却是妾有意郎无心。
她低头,抱着他的枕头,吮吸着那熟悉的药香。卿卿,若你能…喜欢上我该多好?
灵音看完这一切,默不作声,离开了七梨园。
幽月阁。
南宣还蹭在府里不肯走。楚夜倒也不想管他,自顾自的抚琴。手指滑过琴弦,流出美妙的音色。秦易在一旁泡茶。
“那公主究竟长啥模样啊?!”他还是好奇心不死,特别是听说她受了伤,醒过来竟然就不再黏着楚夜了,更加好奇了。
楚夜这张脸,对那些不了解他的人,能称得上是致命的诱惑了。
那些曾经迷恋于他的姑娘,在见了楚夜之后…就再也没理会过他了。现在想想都觉得咬牙切齿。
“谁许你这般好奇了?”他淡淡道。
“自然是我自己许的,若是此次见不到她,我就不打算回去了。你何时去豫州?”
秦易心道,回不回去这事儿可是由不得你的。偷偷打量着楚夜,他倒是专心致志的弹着琴,回应的道,“再过些时日。”
“公子。”登上楼亭的灵音,欠了欠身。
“近几日,都做了什么?”
“公主每日按时入宫,到宣德殿去抄佛经。只是今日……”
“说。”
“公主去了七梨园,但徐公子不在。”
他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又灵活地动了起来。徐卿衍,真是个棘手的人。
“徐卿衍不在呢。”南宣往嘴里扔了颗葡萄,“就是主人不在,她也会往那去,若不是真用了心,该不会这样的。”
楚夜有一种预感,徐卿衍是他棋盘上,那个最不稳定的存在。
因为不稳定,所以容易就因为这一枚子,就满盘皆输。
南宣挑眉看着他,“楚夜,你对公主…倒是上心呢。”
上心?他瞥了他一眼,不徐不慢道,“她是最重要的那枚棋,我自然…该多上些心。”
他最讨厌输了,自然一切都要在他的掌控之中。 帝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