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他人的闲事,他是不会愿意管的,只是…徐卿衍曾救他一命,此恩不报,他心里也不舒坦。
“你若不在,清翟阁一有了浮儿的消息,我自然不会再留在公主府。如此一来,没人会再保护她了,也无所谓么?”他用茶杯盖,轻轻拨动茶叶,目光却是在看他的反应。
他只是勾了勾唇,“你不会走的。”
“为什么这般笃定?”他心中咯噔一下,继续问道。
“因为对太子,你还有未完成的承诺。”他小啜了一口茶,放下了茶杯。
“……”心思都被看透了,怎么想就怎么感觉心里这么不舒服。
徐卿衍和楚夜,两人都是精于谋算之人,可楚夜却是在局中之人,在局中设划全部。相较之下,徐卿衍是在局外之人,将所有一切看尽眼底。同时多了一份坦然和与世无争。
站在局中,注定是在之中厮杀,而在局外,则是看遍是非,置身事外。
“若是没有冬珠…你会怎么样?”他突然问道。
他抬眸,“于你,重要么?”
“不过,是少了个茶友罢了。”他看向竹林,风吹过时,竹叶悠悠落下。心中莫名生出几分苍凉。
徐卿衍笑了,并未回答他的话。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只是…他信不得,那妙手回春的男子,竟只能将一切依托于一颗珠子。
这世间,倒是造化弄人。
“师兄!!!”远远地就听到了叫声,随之而来的是少年飞扑而来的身影。“你可回来了!!!”
“筠滔公子……”项征在后边儿气喘吁吁的跟着他,“你就慢点啊。”
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面目清秀,穿着一身白衫,右手上却是缠着厚厚的绷带。
“你是不是在外边儿见了什么好玩儿的了,都给迷住回不来了。”他拿起他的茶杯,就喝了起来。
“外边儿,哪会有什么好玩的。”他有些哭笑不得。
“师傅不是总说外边儿有狐狸精么?”他诧异道,“难道还有比狐狸精更迷人的?”
“要算这得多得去了。”挽朽突然插话,“这世上,不止有狐狸精。魅得了人的,都是成了精的。”
筠滔这才注意到,徐卿衍旁边坐着的人,“你是谁?”
“我名挽朽。是你师兄的……”他顿了一下。
徐卿衍补充道,“友人。”
“师兄的…友人?”他瞪大了眼,好奇的看着他。
除了脸上那道伤疤,令他看起来有些慑人外,倒是长得挺清俊的。
“筠滔,帮我采些芜石草。”
“芜石草?”他怀疑的看着他,“师兄,你不会是…想做坏事吧?”
“那倒不是,因为那草,是我要的。”挽朽放了茶杯,看向他,“为了救个人。”
他狐疑的看了他们,最终还是顺从的去采芜石草了。他也相信,师兄是不会用来害人的。毕竟师兄…是良医啊。
挽朽第一次来到丘黎谷,待在这倒是感觉稀奇着,丘黎谷住着的,多数是伺候着医家的良民,项征,便是之中的良民之子。一直跟随医家,到徐卿衍来了丘黎谷时,便跟着伺候他。如今在丘黎谷的医者,只有圣医子的两个徒弟,只是三年前徐卿衍离开了丘黎谷,自后,医家就只剩下了筠滔。
想圣医子离开丘黎谷,出谷游历时,就直接把筠滔丢给他了。医理药理…都是他教给他的。所以对于徐卿衍,筠滔除了敬佩还有仰慕。在他心中,徐卿衍如兄如父,是无所不能的。
无论是何疑难杂症,都能在他手中药到病除。
花上重金来到丘黎谷求医之人,并不在少数。但真正能进丘黎谷的,却是寥寥无几。
比起那些充斥重金的富甲权贵,这世上的贫苦人家连看病的钱都出不起,所以他们选择每月一次出谷行医。完全是看着心情,有钱就收诊金,没钱,不收诊金,也会帮人看。
他的医者仁心,不是假的。饱含慈悲,医治病人,更不是假的。
只是每日,都会见他吃药。究竟是什么药,这么久了,他还是没得出个所以然。
筠滔采了两株芜石草,拿回来,见他们还在说话,便把篮子放在桌上,“师兄。”
他只是看了一眼芜石草,便问道,“师傅回来过么?”
“恩?”他诧异的看着他,“师傅在药山上呀。半个月前就回来了。”
原来在啊……传说中的圣医子……
挽朽倒是有几分跃跃欲试,想去见见他,却不想,徐卿衍站起来,看向他,“我去寻师傅,你同挽朽公子坐坐。”
“……”
“……”他说完就走了,留着两人面面相觑。
“你和我师兄是怎么认识的呀。”还是筠滔开了话,在刚刚徐卿衍坐的位置做了下来。
“你师兄救了我一命。”
意料之中的答案,“那你知不知道,我师兄有什么心事儿呀。刚刚我就看着觉得他有心事了。”
挽朽很想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那总是带着温润笑容的脸上,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
想想他刚刚的话,他问:“你没出过丘黎谷么?”
“有啊,以前师兄在的时候,我每个月都跟师兄出去行医,可后来师兄不在谷里,师傅也出谷游历了。我只有一年才会出去几天。”他不大擅长和别人打交道,所以即使出去,也是跟随他的人和那些百姓说话,他只负责看病开药。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没见过狐狸精咯?”
筠滔想了一下,“女人不就是狐狸精么?”
“那还是有区别的……”
“区别?什么区别?”
“恩…这个嘛……”
……
药山。
一个老人坐在林溪间,手握长长的钓鱼竿,大树的遮挡,落下的阴影,刚好适合他乘凉,于是他便悠闲自在的在那打盹。
鱼竿突然有了动静,他瞬间清醒起来,收了鱼竿,却见一只还没半个巴掌大的小鱼,挂在鱼钩上。
他叹了口气,“怎么都这么小。”随手把鱼抓了下来,又丢进了溪里。
“所以你钓到的,都是同一只鱼吧。”身后轻描淡写的声音,让老人笑了起来,“冬珠找到了?”
“没找到。”
“那你是准备赴死了?”老人优哉游哉道,“我让你没找到冬珠就别回来了吧?死在谷里可怎么办?”
“那就劳烦师傅,给徒儿一副棺材了。”徐卿衍的表情,也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他垂下眸时,却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笨徒弟啊。”他终于看向他,“这就放弃了?”
“这般年月,我都熬过来了,这就放弃了,可多不值得。”他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只是…师傅……没有冬珠…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他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道,“你自己也是行医之人,定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你已经拖沓不起了。”
“我知道。”他注视着水上泛起的圈圈涟漪,眼前浮现的是那张笑颜。“可我…想活下去。” 帝燕